第四章：攻城之战

在森林里蹦哒了一整夜，陈子墨终于迎来了初升的太阳。

在遥远的东方，红日从大河的尽头爬上地平面，金色的光芒铺满河道，让那澎湃的水浪，焕发出温柔的光来。

陈子墨借着晨光，端详着怀里的刀。

只见这把刀，修长，双刃。

如与其说是刀，还不如说它是一把剑。但是，它和刀一样，带着一定弧度，和素来讲究笔直的君子剑不同，和江南特有的吴钩也相差很大。

陈子墨实在不知道该称它为刀还是剑亦或是吴钩。

他将这把奇怪的兵器背在背上，只觉得异常沉重，像是背着一座山。

昨夜掉进河里，不知道被冲了多远。他举目望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莽莽的林海。不过还好，从太阳升起的角度，他大致分辨出，自己已经成功渡河。这稍稍让他觉得，自己还没衰到家。

他整理好所剩无几的物件，沿着大河，向上游走去。长城脚下那座小镇，就在那个方向。

越往南走，森林就越茂盛浓密。走着走着，他感觉天好像又快黑了。他再次来到河边，见太阳还挂在头顶，此时不过正午。

小墨人儿和小绿人儿一左一右坐在他肩上，一人手里拿着一只手帕，帮陈子墨时时擦拭脸颊上淌下来的汗水。这多少让陈子墨心里有些许安慰，不觉得这一路上太孤独。

走到一处山林，他听到河对岸有人在冲他们大吼大叫。陈子墨停下脚步，望向对岸，发现昨夜那群妖物还在原地等他。

那狮妖手里拿着他的包裹，朝他使劲挥舞，嘴里大喊道：“小朋友，拿小绿人儿交还。”

陈子墨望着对岸，捧腹大笑道：“黄毛畜生，包裹大爷就送你了。里面有昨晚没吃完的干粮，你放心，大爷我没下毒，吃了肚子不会疼。还有里面有我没来得及洗的衣物，表表孝心，帮大爷清洗干净，等我练剑有成再回来取。”

陈子墨说完不忘拍拍背上的奇怪兵器。

狮妖气得脸色铁青，将包裹扔进河里。怒道：“小畜生，我会抓住你的。”

陈子墨看也不看被河水冲走的包裹，朝狮妖竖起中指，喊道：“那你先趟个水我看看，我在这儿等你。”

狮妖气得牙痒痒，但奈何修为有限，不能御空飞行。这条宽有百丈的大河，跳又跳不过去，只能在岸上干着急。

狮妖见陈子墨在对岸对它大吼大叫，不断挑衅。他怒吼道：“小的们，拿石头砸死他。”

数百个妖族小喽啰捡起河滩上的石头，朝陈子墨丢来。

数百颗石头一时丢来，在天上形成一阵石雨，带着呼呼风声，朝对岸砸来。

陈子墨左闪右避，奈何石头太多，虽然躲过了大部分，但还是有十多颗砸到了身上。

“快快快，我们也丢石头砸他们。”陈子墨鼻青脸肿的对坐在肩上看戏的小人儿说道。

两个小东西觉得好玩儿，从陈子墨肩上跳下来，捡起河滩上的石头丢向对岸。

小归小，但两个小家伙的力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像小墨人儿本就是妖王级别的大妖，扔石头砸人这种腌臜事，干起来轻松平常。

一时间，大河两岸，数百颗石头像两泼雨升起又落下。

历史上多次人妖大战，都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能打到这份儿上，用石头丢来丢去，也算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了。

两个小家伙动作飞快，尤其是小墨人儿，已经化作一道乌光，在河滩上飞速肆掠。一颗颗石头连珠炮似的，源源不断的飞起落下。

三人对战数百妖物，丝毫不落下风。打得对岸一众妖物怪叫连连。

不多会儿，陈子墨所在的河滩上，适合丢掷的小石头就被两个小家伙丢掷一空，连对岸妖物丢过来的也被二人捡起来丢了回去。

然后，在陈子墨心神震荡，目瞪口呆之下，一颗颗硕大巨石拔地而起，泼雨似的砸向对岸。

对岸的妖物见状，心中腹诽不已，心道这孙子违规作弊，老子们虽然人多，但由于距离太远，丢的石头都不大，砸在身上也不至于死人。他妈的你们倒好，一扔就是房屋这么大的石头，擦着就伤，打着就死啊。

狮妖大吼一声小的们撤，一众妖物一哄而散。那一颗颗房屋大的石头砸在河滩上，溅起无数飞石尘土。

小墨人儿扔完石头，见妖物屁滚尿流的四散逃开。他一个飞身踩在陈子墨鼻子上，然后借势跳到他头顶，双手抱胸，望向对岸，大有一股霹雳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不过，帅不过三秒。

陈子墨一把捏住他，将他往地上一贯，骂道：“别蹬鼻子上头。”

小墨人儿被摔得灰头土脸，气哼哼的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儿。

泥人儿也有三分火，众妖物被三人打得大败亏输，面子上挂不住，在狮妖带领下，冲河对岸破口大骂，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陈子墨心道刚刚才打完一场丢石大战，现在要不要再来一场骂战。不过后来他一想，骂人不比丢石头，谁手快力气大就能赢。骂战讲究的是人多，嘴也多，还要看话速和生活阅历。人家骂你一句加起来就是数百句，等你一一回骂过去，人家已经又骂了你千百句。

不得不说，狮妖还是江湖阅历深啊。晓得丢不赢石头，就仗着人多嘴杂，在骂战上扳回一局。

那我偏不接招。

陈子墨拍拍屁股，朝对岸喊道：“大爷不陪你们玩儿了，山高路远细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众妖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陈子墨捂着耳朵，抱头鼠窜。

深入密林很远，才听不到河对岸的污言秽语。

陈子墨刚打完一场胜仗，心情舒畅的穿行林间，一边走一边哼唱来自家乡伏龙镇的民谣。

登上一座大山，已是下午时分。

陈子墨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长城，还有那缕缕轻烟。从这里举目望去，视野极具开阔，甚至能看清长城上行走的如蚁小人。明晃晃的刀剑反射着午后的阳光。

陈子墨坐在一块石头上，将背上的奇怪兵器放在地上，伸开双腿，大大的的伸了个懒腰。

“过来给我捶捶腿。”陈子墨冲两个小人儿喊道。

无一例外，两个小家伙皆是双手抱胸，使劲翻白眼。陈子墨长吁短叹，嘴里碎碎念道主人不好当啊，不但要为两个仆童作牛作马，驮着他们赶路，还得不到他们的感激。主人混到这个份儿上，也是够惨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干脆大家分家当散伙吧。

两个小家伙一脸嬉笑，小跑着过来捶腿又揉肩，狗腿十足。

突然，陈子墨看到长城之上，如蚁小人一阵大乱。然后，长城之上的烽燧升起了屡屡狼烟。

他看到城墙之上刀光剑影时时闪烁，密密麻麻的如蚁小人儿沿着城墙往上攀爬。长城脚下那座小镇，燃起了冲天大火。

“妖魔在攻打长城？”陈子墨大惊道。

然后，他看到滚木石块，和战死的妖魔尸体从长城上被丢了下来。如蚁附城的妖魔被砸中，纷纷脱离城墙，摔向大地。

无数妖魔源源不断的从森林里跑出来，沿着已经成功登上城头的妖魔足迹，拼命往上攀爬。

人类士兵和妖魔尸体从墙头滚落，陈子墨感觉像是在下雨。

紧接着，有一群人类修士，踩着树梢飞掠向长城。这里面的很多人陈子墨在伏龙镇都看到过，想必是他们看到了长城上的狼烟，百里增援来了。

“难道伏龙镇失守了吗？”陈子墨心痛道。

“伏龙镇还在我们手中，只是两界的通道再一次被大妖打开了，成建制的妖魔大军进入了人间界。”一个白衣胜雪的貌美女子踩在树梢上，一脸震惊的看着陈子墨。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道。

陈子墨按住腰间的短剑，凝神戒备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白衣女子被他逗笑了，说道：“你无需戒备，我来自太和宗，是你二哥的大师姐。此次前来，就是受你二哥所托，带你去太和宗。”

陈子墨将信将疑，准确的说，他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白衣女子看出了他的疑虑，她笑道：“小家伙防备之心这么强，难怪能逃出天师府的追捕。”

陈子墨闻言，精神一振，拔出了短剑横在胸前。

“哎呀哎呀，干嘛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将来会讨不到老婆的。”白衣女子纵身一跃，从树梢上跳下来，落在陈子墨所在巨石上。

“我真是你二哥的大师姐。”白衣女子哭笑不得道。

“有什么证据？”陈子墨不断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白衣女子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牌扔给陈子墨，说道：“这是太和宗内门弟子才能佩戴的谱牒，有了这个谱牒，才能入谱修行，做不了假的。”

陈子墨仔细看了下这块白玉谱牒，一面雕刻有流云和苍龙，一面雕刻着太和宗三个字。他对山上修行一事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入谱修行是怎么回事，当然也不知道太和宗谱牒是何物。

他将玉牌扔给白衣女子，问道：“二哥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白衣女子见他仍然不信自己的身份，苦着脸泫然欲泣，紧接着她嫣然一笑，道：“你二哥得到了一桩大机缘，正在纯阳洞闭关。师父很重视这次闭关，所以不让他下山。我就是个跑腿的小奴婢，所以就来咯。”

陈子墨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看着白衣女子，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啊？”

白衣女子掩嘴呵呵一笑，道：“找到你我太高兴了，忘了给你介绍。我呢叫吕白云，是太和宗内门弟子，你二哥的大师姐。”

“你怎么认识我，咱们以前好像没见过吧？”陈子墨终于问了个究极问题。

“和小师弟长的一模一样，一眼认出你很难么？”白衣女子翻了个白眼说道。

陈子墨咧咧嘴，心道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虽然我没见过二哥，但听大姐说二哥长得可丑了。你这个谎说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吧，还是说你觉得我很丑，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

吕白云疑惑的看着一脸讥讽的陈子墨，不明所以。她不明白为何陈子墨会像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

“喂，小鬼，那是什么眼神？”吕白云恼怒道。

“你走吧，我不相信你的身份。”陈子墨说道。

吕白云气哼哼的跺了跺脚，转身飞走，往长城方向而去。

风中传来她恼怒的声音：“先呆这儿别动，等杀退妖魔我再来给你解释。”

陈子墨见吕白云飞走，心中悬起的大石才轰然坠地。他长出一口气，背起那把奇怪兵器，飞奔下山。

你以为我傻啊，还在原地傻傻的等你去搬来屈如意，取我项上人头？

陈子墨离开那座大山，又不敢去往长城方向，那里大战正酣，他不知道有没有比小墨人儿更强大的妖魔镇场。

他沿着来路一路狂奔，一直跑了十里地才停下休息。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陈子墨觉得妖魔攻破长城的机率不大。这一场血战之后，估计会有很多妖魔逃散进森林，人族修士也会跟着追杀而至。无论是妖魔还是人族修士，他都不想遇上。

所以，陈子墨又往回走了十里路，直到天黑下来，他才找了个山洞钻进去。

夜幕落下，森林里一片漆黑。无数野兽开始出来觅食，惊起林间百鸟叽叽喳喳个不停。

陈子墨藏身洞中，将腰间的短剑拔出来，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旧瞪大眼睛不敢入睡，盯着洞口守了大半夜。

后半夜的时候，他听到洞外不远处有人类修士和妖魔大战。

白色的剑气纵横，斩断一排排树木。金色的佛光四射，将黑夜照得透亮。一声声佛唱传遍四方，震得山洞摇摇晃晃。

听声音，妖魔的数量还很多。估计是被人类修士杀得太惨，也不再一味逃窜，和人类修士混战在了一起。

陈子墨猫着腰摸索到洞口，偷偷望向洞外的战场。只见去而复返的吕白云手持长剑，在林间树梢上不断跳跃，而后一剑剑劈下，数丈长的剑气撕裂黑夜，将藏身树木底下的妖魔喽啰斩成一坨坨肉块儿。

在吕白云不远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此人杀力极大，每一次挥剑，就有一道数十丈长的剑气吐出，和一尊大妖厮杀不断。

在另一处战场，是晋国悬空寺那个唯一真我境中年和尚，此人曾在伏龙镇出现过，陈子墨对他印象深刻。

此时，中年和尚正和一尊大魔一拳拳互殴，二人皆是吐血不止。

另一边，是十来个身着不一，年龄不一的道士。陈子墨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了屈如意和赵梦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