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正邪11
爱达纱的军机降落在云默眼前，当机舱打开，缓缓走下一队陌生的面孔时，她才恍惚间察觉到无论是斯考特还是艾米尔，都已经在生化战争中身陨，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曾经在安德洛斯筹谋策反的男子永远闭上了双眼，曾经在澳大利亚围着篝火替人疗伤的女人也不再出现。岁月变迁，时间横渡，身边的人走了又停，停了又走，一张张面孔闪过，光影交错间穿越了前世今生的壁垒。
微微收敛眼中的恍惚，属于爱达纱的上一辈人基本在生化战争中死去，而留存到现在的，都是爱达纱遭逢大难后被送出来的幸存者们。他们年轻而富有朝气，却再也没有一张让她感到熟悉的脸。
要说没有惆怅，那是假的。就连艾米尔曾经搭档的队友们，都接二连三地牺牲在战火里。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纵使牺牲在所难免，可感慨和悲伤也无法磨灭。
云默的神色有着些微的变化，跟在她身旁的伊维特敏感察觉：“少帅？怎么……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云默收敛起所有情绪，说道，“只是觉得他们很年轻，有些惊讶。”
先辈已经死去，可他们用血肉浇筑而成的道路一直在他们的脚下。云默抿了抿唇，拎着黑猫登上了军机，而伊维特跟在她肩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突然，云默似有所感，她蓦然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却见相隔十几米的人群内，一名牵着两个孩子的少妇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她黑白分明的双眼怔愣地看向云默，可更多的言语，却没什么说得出口。
莉莉丝……
那张与关沁音一模一样的脸苍白得可以，在失去斯考特的庇护后，云默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她们便利，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她们……
很多时候，云默都会选择避开莉莉丝。这并不是因为忌讳，而是莉莉丝对于她而言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莉莉丝永远不是她的母亲，即使有着和生母一样的面孔，她也只是莉莉丝，并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也有着一个爱她到愿意为之去死的丈夫，即使身在末世，这也能称得上一种圆满。所以，云默不会再接触她，也不愿意她对自己付出不该有的情感。
毕竟，莉莉丝就算是个个体，她体内的基因也与关沁音无异。在另一种意义上，她确实是她的“生母”，血缘上的联系是斩不断的。
而那两个孩子，也是她云默的妹妹……
这一眼，只是瞬间。云默压下心头各种念头，不动声色地进入了机舱。她手中的黑猫趁机一扭身子，沿着云默的手臂三两下爬到她的肩膀，刻意软乎乎地叫上几声，只为了找点儿存在感。
云默置若罔闻。
从军机降落到军机再度起飞，前后耗时不过二十分钟，云默的效率着实高了些。激荡的精神力将机身缓缓包裹，迅速朝着爱尔兰岛的方向推进。
……
南美大陆，亚马逊森林，在一处林木葱郁的地方，斜斜歪倒在岩石中的破旧小诊所迎来了它改头换面的一天。
无数被泽尔喂得膘肥体壮的蠕虫一层层顶开松软的泥土，在数量极为庞大的虫子手里，几乎没有开辟不了的荒原。
被埋没在潮湿泥土中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一座座被拔升出来，伴随着蠕虫坚持不懈地耸动和雕琢，渐渐恢复了往昔的生气。自从有了这个便利后，泽尔倒是从森林中挖出了不少有用的器具，至少，一间小小的诊所已经能够为他提供初期实验所需的一切用具。
在这片最原始也最危险的境地，泽尔依然能够动用自己的手段获取所需，而第一批蠕虫的诞生，自然会意味着第二批、第三批的新物种降临。
亚马逊原始森林中的素材着实太多，且随着变异的加深，不少物种早已返祖成了白垩纪侏罗纪的生物模样。譬如冷血蜥蜴，一头头活成了霸王龙的样子；譬如黏腻毒蛇，一条条拉扯成泰坦蟒的身躯……
基因版本太多，物种种类丰富。可以说，当亚马逊的变异饱和到一定程度时，就是陆生生物侵略海洋和海洋彼岸的时候。
简陋的实验室刚刚建成，泽尔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投入生产，创造出一批又一批低阶的蠕虫。它们虽然没什么脑子，但胜在足够听话且数量众多，只要是泽尔需要的东西，它们总能深入地底挖掘出来，每一样都送入泽尔的实验室，填补着空荡荡的房间。
什么都得自己动手确实很麻烦，但为了他的目的，这些麻烦完全不在话下。
耗时足足一个月之久，泽尔的实验室终于被改造得完善起来，而南美洲大陆上的第一个克隆人已经从满是汁水的肉囊中爬了出来。
……
时间过得飞快，从云默携着伊维特抵达爱达纱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而等云默辗转各地要塞、再次回到爱达纱的时候，有关“诺亚方舟”的工程已处于收尾的阶段。
许久不见，伊维特已从一只生涩菜鸟转变为犀利猎鹰，他依然身穿着白色实验大褂、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可浑身上下的气质逐渐向上位者靠拢，流露着沾染了权利的威严。
云默最初将他带到爱达纱后，只简单地向众人宣布了伊维特将接管爱达纱的消息。但爱达纱抱团思想比较严重，若非伊维特是云默亲自送来的人，只怕下一秒就会被爱达纱的人轰出去。
要他们接受一个内部人员倒还好说，伊维特只是个外人，凭什么执掌爱达纱的事物？
四面八方的视线几乎将伊维特烧成窟窿，然而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云默偏偏选择离开。伊维特不信云默没有察觉到爱达纱对他的敌意，可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离开，大抵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伊维特沉默地接手了爱达纱的事物，而爱达纱就像它的主人云默一样，是个极难搞定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个人手段与斯考特相近，且专业知识足以秒杀众人，只怕今天云默见到的就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座坟墓了。
“好久不见，少帅。”伊维特风度翩翩地伸手，与云默交握，“别来无恙。”
“看来你这一个月过得不错。”云默松开手，平静道。
伊维特嘴角一抽，却也没多少失态，不过这一个月在爱达纱的经历他还真不想提。故而，他一开口便支开了话题：“刚接受了各个国家传来的‘方舟’计划简讯，要不了多久，少帅就能见到一艘方舟了。”
二人转了几个弯来到爱达纱新址的内核区域，只见百平米的中央场地中，摆放着一块硕大的玻璃制屏幕。上头被切割成十六个屏幕小块，每一格都放置着不同的图纸以及“方舟”的舟身铸造进程。
伊维特指着各国传来的简讯，说道：“每个部位即将完成，他们将按照你的要求，在下个月中旬将部件运输到太平洋彼岸。”
“少帅，方舟投放之地，确认是太平洋吗？”
“嗯。”云默点头道，“太平洋最适合方舟的运行。”
云默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讨论，伊维特谨慎地岔开了话题：“那么少帅，等方舟建成之后，该上船的人又是哪一批？”
“会从各国筛选，多为孩子。”云默说道，“战争还没彻底结束，孩子留着既不能出力也不能护他们周全，还不如送出去，当做未来的星星之火。”
“送哪儿呢？如果是外太空的话，少帅，我并不支持……”伊维特说道，“在外太空十年，他们长大后会对地球的感情稀薄，并且，十年不接触外界，下一代成长之后怕是连一头爬行者都无法解决。”
“等方舟切实完成了再说吧。”云默蹙眉道，“连拼装和试行都未通过，谈这些话题未免太早了。”
随着云默的话音落下，只见屏幕上头的十六格子渐渐消弭了边界，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拼成了一张大屏幕。上头每一个分开的部分缓缓契合，就像是断裂的模型又找到了整合的闭口一样，渐渐形成一艘巨型的方舟。
即使这只是电脑模拟，即使这只是一次电子演习，可当那仿佛横绝大海的方舟“铸造”完毕的那刻，亲眼所见的人难免热血澎湃起来。
“很漂亮。”云默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如果实际投放能够达到这种效果，方舟上至少可以容纳十万人。带着这批人隐居在地球上也好，走出地球也好，十年时间足够人类下一轮的复兴计划了。”
大片大片的英文字在屏幕上闪现，云默细细浏览着方舟计划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心头的一块大石慢慢放下。
……
埃及，开罗城。
“我说，韩修宇！”肖琛一手指着开罗城内的居民，额角青筋直跳，“那群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难道和人类共处还比不得被丧尸圈养吗？你听听他们都在背后说些什么！麻痹泽尔早死在哪个不知名的海沟里了居然还特么念着他的好！”
“想不通他们的脑子是咋长的！自己被当成食物圈养了难道不知道吗？”肖琛看上去极为生气，脸色都被气得发红，“埃及语小爷是不懂，要不是听了几个翻译员说的，小爷还真不知道这批被救下来的人存的是这个心思！”
“讲道理！留着这群白眼狼干嘛？啊！”肖琛一把扯过韩修宇的领口，脾气暴躁到了极点，“不能忍！居然冲着我们的兵吐口水，谁特么给他们这个胆子反抗我们？”
“好端端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弱鸡一样蜗居在基地里，像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媳妇儿一样！而我们的兵，缺胳膊断腿的还往战场上跑！他们受到我们的庇护，吃着我们的粮食，居然特么的给小爷这种回报！小爷现在能撕了他们吗？”
“啊！给我个准话！”
韩修宇掰下肖琛的手，眸色十分清冷：“你说的问题我都知道，甚至还有些更过分的你不知道。”
“这儿的人将泽尔当成神明，我们单方面的进攻埃及开罗，引发城内的丧尸凶性，他们都将这笔账算在了我们头上。你不知道吧，当我们开始回收埃及的儿童婴儿时，这些人居然还狠得下心将儿女论斤卖。”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韩修宇露出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这些天军队回收了五百多名婴幼儿，我细细检查了一番，觉得没有不妥后准备送往联盟，至于这个城池剩下的人员……”
“留着。”韩修宇给出的答案让肖琛愤怒，但他还是坚持，“肖琛，我们上位才多久？这时候攻下城池就大开杀戒，且杀的还是人类，对于华夏的名头着实不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给他们安上个名头再杀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很明显，在鲁革生身边呆久了，肖琛也学会了用脑子思考问题，“总之，小爷我忍不了！你要是不给出个所以然来，小爷就算拼着身败名裂，也要将他们脑袋拧下来。”
“我有说不处理吗？”韩修宇反击道，“我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在搜罗足够的事实证据而已。”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枚小小的芯片，递到肖琛手里：“这些都是开罗城愚民的种种劣迹，我都做了记录。正如你说的那样，如果杀人要找个由头，我为何不做得彻底点。”
“当大量的事实和证据放在面前，即使是屠城，也会被原谅。”他看着肖琛，缓缓道，“而你的法子，因为生气一怒之下杀光了他们，即便你确实有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可事后谁还愿意听你片面之词？”
“开罗城的愚民不能留，我也搜集了证据，但耶路撒冷……”韩修宇收敛所有的情绪，眸色越发冷凝，“他们太聪明，抓不住多少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