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谁似浮云知进退

法力修为不过为身外之物,术法神通亦只是运用的方式而已,唯有境界道行,才是真正的修行成就。而境界若是到了,自然一通百通。成就仙灵之后,只是将这点明确点出而已。但对于凡灵而言,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若想做到更是几无可能。至于之后的仙家境界,那便更不为凡灵所知,境界未到,就是不知,如夏虫不可语冰。即便是那得道之人想要传道,但由于世人受见知所限,言传终究有所偏差,是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法不妄泄,道不轻传,便是如此。

鸿钧的考验很简单,他并未刻意为之,只是顺手这么轻轻一推,而明轩娘娘又以此为引,完善了这场考验。所以这个考验,不仅仅是鸿钧所设立,而且还是明轩娘娘以心念演化,其中更是借助了太阴星力,以此施展出的术法所成。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年陆酒上昆仑山时,西王母说霐持镜照不出他们的所在。还要等到陆酒将上善送了过去,西王母才能够通过其中的空濛云水,了解到众人的情况。

然而这并非是西灵娘娘道行神通不够,全因太阴星极其厉害,相较之下,霐持镜就显得太弱了些。需知西灵金母身为西昆仑之主,自是道行高深、神通玄奥。光以这两点而论,洪荒众仙之中,无人敢言定能胜之。可是演法之时,并不只看境界与道术,诸如法宝、阵法等,亦可算得上是一大助力。莫说霐持镜不过是后天至宝,就算是先天灵宝昆仑镜,又如何胜得过太阴星?

“看起来,你已经得到了答案。”倾尘将云影扇展开,拿在手中摇了一摇。“而且这个结果,很令你满意。”

“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想到了,不过还需要印证一番。”明轩微微转侧,看向了被寄香幽火包围住的群玉山。“伏羲和女娲是不一样的,我与你也是不同的。虽说大家都是周天星辰所出,但是璇玑弟弟,并不是倾尘哥哥。”

这一次事件,真正的缘起,其实就是明轩对倾尘的态度,可谓是简单至极。

明轩曾经想过,如果倾尘很听她的话,从一开始,就当一个乖巧的弟弟,那会发生什么?不过明轩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随后就忘了,甚至连她自己,其实都未曾真正在意过。

可仙家境界玄妙难言,道心便是天心,明轩这一动念,大道自是有所感应。鸿钧为他们设下考验,这就是轻轻推了一推。而在泰元峰上,倾尘告诉明轩,在这场考验之中,一切都由明轩来决断,这就又是加了一把力。于是明轩心念就起了,她就在想,倾尘只会跟着她走,那么她该如何带着他,一同度过这场考验?甚至还想过,在这场考验之后,她又该怎么做?而顺应着明轩的心念变化,周围的一切,也就变为了她的愿景之中的场景。

明轩踏上了玉石台阶,她并没有使用广寒宫的神通,这也的确不是静影沉璧。只是她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于是就“立刻变成了这样”。此为仙家心念造化之功,天道自然随其运转,演化心计,然后这便成了天机。

按理来说,在幻境之中,明轩所见的那个倾尘,应该就是她最想见到的那个倾尘才对。因为这个倾尘,就是根据明轩心中所想,自然演化而成的。凡人总喜欢说完美,那么按照凡人的说法,这个演化出来的倾尘,理论上来说,就是最完美的倾尘。可是明轩在见到这个倾尘时,却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因为她想见的其实不是他。

这里是明轩娘娘以心念演化所成就,那么这个倾尘,自然也是周天星辰所造化而成,可以说拥有了倾尘的一切,包括根基、道行、记忆、知识等等。可是这个倾尘的本心,仍旧是明轩的心,因为他就是明轩的心念所成。真要说他是倾尘,倒不如说,他实则是另一个明轩。

明轩所见到的这个倾尘,的确是倾尘,但却不是一直与她相伴的那个倾尘。而她想要见到的倾尘,其实还是那个在紫微星上与她相逢,又一直陪伴她至今的倾尘哥哥。明轩一见到他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但她还是决定去完成这番求证,最终斩灭了心念所化的幻影。

就像明轩所说的,大家都是周天星辰所成,可是璇玑弟弟不是倾尘哥哥,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而明轩与倾尘二人,虽然都是紫微星上所化生而出的仙灵,但亦有其不同之处。若说倾尘是神秘的星辰,那么明轩就是辽阔的天空。如果没有星辰,天空必将寂寞孤清,倘若没有天空,星辰也就无处驻足。

明轩、倾尘二人同出一源,并不完全相同,但却相辅相成。

“仙家动念,所言必有所行,恭喜你已经完成了印证。”倾尘将云影扇收起,也向西昆仑看了过去。“他们都很担心你。刚才你若不出来,这清净安宁的西昆仑,恐怕就不安定了。”

“会安定的。”明轩摇了摇头。“他们可是夫妻啊。”

后人有《八至》诗,言曰: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东华帝君与西灵娘娘,就是这样一对,至亲至疏的夫妻。

“而且,我出来了。”明轩转而看向倾尘。“不过倾尘哥哥。这虽是我的印证,但你的确是顺水推舟,所以我亦要斩你一剑。”

明轩说罢,也不等倾尘回答,当即手作剑指,遥遥指向空中那轮弯月。

随着明轩这一指,月色变了。那一轮如蛾眉般的新月,忽而变为了满月,黑夜顷刻间被驱散了少许,苍穹变得更为明亮。满月光华垂下,落在明轩的指尖,凝结成了一把凌厉无比的宝剑。剑上清光如水,但无人怀疑其威力。

倾尘站在明轩身前,毫无抵抗之意。然后,这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对着他一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