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青莲为灯随波流

共工见此十分意外，因为天渊为天河记川与黄泉忘川的交界处，向来有风无浪，此时现出这等情景，显然是记川和忘川出了状况。但如今他也不及多想，手中连掐法诀，空中水汽凝结，渐渐化作一堵水墙，将天渊整个困在其中，那滔天波浪自然也就不能往外蔓延。

不过此举却是治标不治本，天渊虽被封住，但湖中不知哪来了那么多水，无风却有千重巨浪，层层叠叠，竟似无穷无尽。怒浪汹涌澎湃不息，水势又被共工阻住，湖面自然是越涨越高，眨眼间就要逼近水墙的顶部。

但共工何许人也，乃是盘古精血所成，身具盘古血脉，拥有莫大威能。将大手一挥，水墙登时暴涨，与湖面的距离，须臾间便到了先前模样。而天渊水涨，水墙亦是再度往上增高，湖面高千尺，水墙便高万丈，湖面又高八万水程，水墙再高三亿云程，两者同时增高，差距却越拉越大，连平齐都是不可能。

何谓水程？何又谓之云程？原来那北冥鲲鹏有一变种，名唤大鹏金翅雕，其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而速度也是十分迅疾。所谓一水程，乃是指大鹏金翅雕击水一次，激起的浪涛所达之距，合约三千里。而一云程，则是大鹏金翅雕振翅一次所过之距，合约九万里。故此，这大鹏金翅雕，又称云程万里鹏。

湖面之上狂涛汹涌，但纵使如此，对于整个天渊而言，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波澜，或许勉强可以称作沦猗而已。鸟瞰全湖，也就只能隐约瞧见一点点细细的波纹罢了。

共工方才还只以为天渊只是突然泛了点波涛，虽说确实有些惊奇，但转念一想，也全然不以为意，故此只是设置了水墙以作阻隔。如今见湖面不停上涨，而且还越来越快，毫无一丝停顿的意思，当即右手掐住法诀，口中念诵真言，左手成掌往下一压，水面上涨登时变缓。共工见效果显著，右手忙将法诀连掐，左手徐徐按下，果然水势一停，湖面再不上涨。

共工心中一喜，正欲再施手段，令水面往下降去。哪知就在这时，天上忽然响起一阵环珮之声，其中隐约有人语。

“天渊水涨，当真气势磅礴。”

共工听到这话，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心念微微一转，自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道：“请问是哪位兄台？在下今日家中有事，不能接待，还请改日再来！”

与此同时，他左手继续稳住天渊之水，右手暗掐法诀。只要对方与自己为难，立时就能出手相抗。

“如此作为，岂是待客之道？贤弟，这可不像你啊！”

温雅的声音继续传来，过不多时，就见一道流光落下，却是一位翩翩公子，身着锦衣华服。他腰悬白玉，手中一柄折扇轻摇，所过之处便有百花盛放，尽显勃勃生机。

共工一看清楚来人模样，顿时心中大定，面上也流露出一丝喜色：“句芒，怎么是你？大家约定一起去不周山相聚，难道你没有去吗？”

原来此人便是住在碣石山的句芒，他那日在建木的光影中看到了湖面上波涛汹涌的景象，略一推演就知是共工所在的东海归墟。而要继续查看下去，却是一无所得，心中思索：“此行若往不周，大家也无法聚集，却当扑一个空。罢了罢了，既已分开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那么几日。”

于是他立刻前往归墟，赶来相助共工。同时他凝聚出一枚极其细小的树叶，把这些事情写下，又施展神通“一叶迷山”，将之掩盖行踪并送往不周仙山，希望其他兄弟姐妹能够理解。

恰在这时，玄冥从北海疑始岛而来。她路遇赶赴天柜山的奢比尸，又走了些时日，便看见这枚精巧树叶向她飞来。若是平时，她定然以为不过是片普通叶子，根本就不会在意。但那叶子上有句芒的神通，会自动寻找最近的兄弟姐妹，并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如今它离玄冥不远，自然向她径直飞去。也正是如此，玄冥才发现了这个讯息。

玄冥得知消息之后，继续往不周山赶去，希望尽早通知等在那里的大家，不多时她就碰到了祝融。祝融听闻此事，当即决定与她兵分两路，玄冥仍旧前往不周，祝融则去归墟协助句芒、共工。谁知没过多久，九凤又得到了一粒微尘，乃是后土的“沧海扬尘”所成，舒展开来便为一方绢帛，其中所写就是冥渊之事。好在路上又遇见了天吴与弇兹，他们二人立刻改道幽都，这才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若去了，那你怎么办？”句芒行至共工身旁，微微笑道。“可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共工见他悠悠洋洋，一步三摇，不禁笑着作答：“看都看见了，却又何必明知故问？你来的正好，天渊泛滥，定是记川、忘川有所变故，我们先将此处稳定下来再说。”

“举手之劳而已，你自己就能做到。”句芒却不急忙动手，而是往四周环视一番，指了指眼前的天渊。“这片大湖，已然是尽善尽美，但如果是我的话，不妨再加点东西，或可锦上添花。”

共工见句芒并不施法，反倒谈起了周围环境布局，心中不知何故，自然也有些好奇，便道：“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何必如此谦虚？”

句芒伸手往湖边指去：“这天渊湖畔，虽有凝霏草生长，它们散发出荧荧微光，好似琉璃灯一样。但是到了晚上，湖中却是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共工仍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顺着他的话一想，觉得确实不错，不自觉间点了点头，又听他继续说道：“不如在这湖中，放置一些莲花灯。到了夜晚时分，日光散去，湖上自有华光流转，与满天星斗两相印衬。岂不是又多些趣味？”

共工本就是儒雅之人，现下天渊已经大致稳定，又听句芒所言细致入微，而且都说的是自己未曾注意的地方，真可谓是匠心独运，不禁拊掌大笑：“兄长所言，甚是有理。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来做吧。”却是将此事交给了句芒。

“贤弟既不介意，那为兄可就要献丑了。”

句芒将折扇一收，再往湖上一点，空中忽然下起了霏霏细雨，如烟如雾，朦朦胧胧。雨水落在湖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涟漪荡漾开来，化作朵朵青莲。每有一朵青莲显现，天渊水面也下降一分，过不多时，细雨止息，而天渊则恢复了寻常模样。唯有莲花朵朵，漂浮在湖面之上，错落点缀其中。

这些莲花均为混沌凝成，无根无叶，花瓣皆分十二层，为十二品，唤作混沌青莲。而在每朵莲花的莲座之上，又各托着一颗明珠，其中含混沌之气，乃是混沌珠。这些明珠散发出淡淡微光，虽是流光溢彩，却并不耀眼，与莲花在一起，正是相得益彰，就好像是一盏盏花灯一般。微风拂过，莲花灯自随水波而动，光影流转，清净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