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舌尖蜀山
阎狱道,密室。
室内黄玉为柱,紫金作梁,垣墉凝香,空气中漂浮着龙涎香与蔷薇露的味道。
沉香木长案上,几块大小不一的宝石静静卧着。
这些宝石形状、色彩各异,同一块都分很多色彩层次,气息和寻常石头一般,十分不好辨认。只有将它们都放到一起,才能凭触觉、硬度判断出是同一类。
“确实是镇山石。”
谢迢在案前站着,他腰悬长剑,发如霜雪,双手拢入袖中,眉间心上皆是一片空清静谧。
宋机站在桌案另一头,神色很不好看。
镇山石由娲皇亲自布下,庇佑人世平安已有千万年之久,毫无征兆地碎了一块也罢,失落的碎片居然还出现在新品种妖兽体内。
这背后必是人为。
谁会做这种为害天下的事情?
“我会安排追查的。”谢迢静静地说道,“还请宋前辈表现得正常些,不要惊动暗中之人。”
宋机恭声道:“宋某只是痴长几岁罢了,不敢在仙尊面前妄称前辈。”
这些客套话谢迢从来不接,他继续说道:“若昆仑失陷之事并非偶然,那人族之危恐怕远超想象。必须尽快选出侍剑人,聚齐五神剑才行。”
宋机道:“西镇昆仑神剑已经在妖潮中遗失,中镇蜀山神剑在您手上,南镇方诸神剑在沈家,东镇蓬莱神剑在龙神宫,至于北镇不周神剑……”
谢迢的神色微微沉了下去。
不周神剑沉眠山中已有无数年,它不认可任何侍剑人,也不尽责守卫天下苍生。
好像就是从不周开始,五神山遗失了侍剑人的传统。
谢迢抬手抚过眉心,稍露疲色。宋机从未见他露出这般神态,正觉讶异,便听谢迢道:“没关系,不周很快就能回来了……”
室内静了会儿。
“再过三五年,等小枝长大点就好。”谢迢轻声道。
他离开密室,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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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穴之内。
蒋添根本不知道该拿小枝怎么办,他用驭兽之术试了试,发现已经感觉不到灵蛛的生机。
小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正在跟大白小白练《盗泉经》,结果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黑影,咬了她一口,将她和大白小白都拖走了。她浑身麻痹,知觉也十分迟钝,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等她差不多恢复过来,就看见这男子一脸惊诧地站在她面前,身边两只傻鸟还没醒。
这里好像是个简陋的洞府,眼前的男人表情又如此惊讶。小枝还以为是哪个缺德的,把她和白鸾扔去别人洞府了。
她只能辩解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应该吧。
她听见自己打了个嗝之后,心中也不那么确定了。
她没有之前那么饿,胃里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小枝咽了下口水,问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你你有丢什么……吃的东西吗?”
吃的东西!?
蒋添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积累了不知多少年,费心费力地养这些灵蛛,辛辛苦苦修到筑基后期,好不容易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有这些灵蛛和另一只强大的灵兽,他定能突破到金丹期,寿元和修为都跨入新的高度。
没想到捕回白鸾,却丢了陪伴自己这么久的灵蛛……
对了,还有白鸾!
蒋添终于稳住心神,丢了灵蛛不要紧,这两只白鸾至少可以保他修到元婴。
唯一的问题是小枝。
全蜀山都知道她是谢迢仙尊带回来的,蒋添真的不敢动她。
蒋添一念之间想了无数种对策,最后捏紧了袖中一瓶蛛毒,走向小枝。蛛毒可以让人麻痹昏迷,等她毫无反抗之力了,他再想办法进入她的神魂,毁掉她这段记忆。
“我没丢什么东西。”蒋添走到小枝面前。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蒋添照着她的脸将毒液泼去。
小枝下意识地眯眼,蛛毒渗进她的皮肤,让她的身体逐渐僵硬麻痹。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无法动弹的。
她的腿能动。
不过她这双腿使不上劲,所以能动也没用。
蒋添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小枝额头上。以他的心境修为,要操作如此精密的法术还是有些勉强,保不住会把小枝变成傻子。不过她本来看着就不太聪明,再傻点应该也无法察觉。
小枝感觉头上一阵剧痛,好像有人拿细针从天灵盖刺了进去。
她本能地想挣扎,但浑身只有双腿能动。
‘那就动一下吧。’她告诉自己。
她感觉自己的腿蹭到了旁边的枯草,触感很微弱,相比起额头上的痛苦,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再动一下。’她在心里默念。
这次,她感觉自己的腿曲了起来,如果上身能动,那一个鲤鱼打挺就能站起来。
蒋添不断将神魂渗入,可小枝满脑子都是妖兽屠城、血流成河,场景极为混乱血腥,让他大受干扰。
‘再动一下就好。’小枝在心里大叫,‘马上就能站起来了!’
她感觉“足尖”扫过了一片蛛网,然后渐渐绕成圈,盘住身边那个人形物——也就是她的疼痛源头。
‘要把那个踢开才行。’她想。
“双腿”猛然收紧。
绞住,拖开,甩出去,一气呵成,动作顺畅。
小枝睁开了眼,她看见漆黑的、似龙似蛇的健硕长尾,从自己腰下延伸出去。那个男人被尾巴紧紧扣住双腿,摔在墙上,满脸是血,整个人都傻了。
如此惊变之下,小枝没傻,但她饿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筋道,很有嚼劲。
小枝咽了咽口水,心里有种无法抑制的恐怖兴奋。
太饿了。
饿得说不出人话。
饿得想将什么东西囫囵吞下。
那个东西,最好是挣扎着的、鲜活的。
她将尾巴蜷起,贪婪地凑近了那个惊恐至极的男人。
“谢折枝!”
一道雪亮的剑芒伴随寒涧清泉般的声音而至,浩荡清辉刹那间照亮整个洞穴。小枝发出一声尖叫,眼睁睁地看着长尾被一剑钉入地下。
这一剑直接没柄,雪白的剑穗一滴血都没沾。
谢迢从洞穴外走进来,幽幽灯火照得他面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