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弦鸣
雪停了。
之前落在身上的几片雪花早已消融，三十多双眼睛看到的天地仿佛初开，没有雪，甚至没有乌云，没有冷风。
陆佳凛继续挥舞着勾月，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来，显示着他正在与什么东西激烈地打斗。
天地的突然转换让穆涵反应不过来，还未来的及思考，耳边便响起了一声炸雷。
轰鸣声似乎都不来自这个时代。
陆佳凛终于被空气中无形的东西给击退了一步，勾月握在手中微微颤抖，尤其是之前抗过裴将军一击的左手，此刻几乎不能握紧。
苍茫天地间响起了常舒的声音，在雷声的掩盖下却依然清晰。
“交出天弓束手就擒就是你们现在唯一的出路。”
陆佳凛不为所动，穆涵不敢为所动。
之前那名少女又准备摸上去。
“望曦，回来吧。”常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衍之阵已经开始，你再呆在里面会被波及到的。”
那名叫望曦的少女最后看了穆涵一眼，然后哼了一声，脸上稍微出现一点笑容，向后退了几步，很自然地出了已经转换的天地。
她笑不是因为穆涵被困在里面，而是刚才常舒的话。无论怎样都好像是在关心她一般，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值得高兴的。
少女望曦退出，大衍之阵还在继续，苍茫天地终于遮住了穆涵三十多双眼睛，阵里阵外的样子她再也看不清楚，只能深深陷入。
穆涵本体快速地向陆佳凛走去。
“怎么回事？”
“天地在向我们攻击。”陆佳凛说着，右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腕，“你护好自己，我再去试试。”
不用陆佳凛说，穆涵自然会好好保护自己，而他也不用去试，因为那无形的攻击自然会找上他。
不知是常舒的原因，还是因为穆涵没有背着天弓，所以她并没有受到攻击。她就在那里看着，除了眼前的景物变化，再也没其它的感觉。
雷声仍然在持续着，无形中的攻击一下又一下，陆佳凛虽然准确的判断出了攻击的位置，但他的力气也快要用光，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这法阵有些门道。”陆佳凛稍微扭头对穆涵说道，“等会儿看我能否找到机会，让穆姑娘你先出去再说。”
说着，手上勾月一甩，再次与空气对碰，还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穆涵找不到那攻击在哪里，这个法阵看上去对她也没什么兴趣，只能在那里干瞪眼，突然听到陆佳凛的话让她觉着有些不开心。
“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没看到人家都不理我吗？”
三十多双眼睛都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着陆佳凛在莫名其妙一样动着，穆涵又是有了一阵无力感。
还以为自己在离神界呆了又一年，还领悟了什么世间真理动静之意，却还是会突然之间什么都做不了。
果然宅在一个地方是没什么用的，哪怕之前多出来走走，长长见识，现在没准也会有点破解的线索。
而她这一年来除了从通天教跑到了碧苍阁便什么也没做，甚至连路上的风景都没好好看过，哪里能想起什么来。
能想起什么？
穆涵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觉得这个法阵有点熟悉，而且刚刚还想到了一个名字同这个法阵相似的法阵。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过的，名为天衍大阵的法阵。
天衍大阵，阵如其名。
衍生天地，从远古初生到如今，用成万上亿年天地的积蓄来对抗阵中的人。
这个阵不知是谁想到的，也没有记载是否有人成功过，因为想要演变至少自己得清楚这一过程，但是从来没有人是从天地初开时便活下来的。
若是没有亲眼见过，仅凭想象，谁都无法真正用法阵衍生出天地世界的变化。
这便不说，就算真有人能看到过去的一切，但想要衍生天地那需要怎样的力量？向天借力也仅仅是借而已，又怎么能做的到把整个天地的力量直接就拿过来用的。
这是个废阵。
穆涵第一次看到时还有些兴趣，到后来却还是把它扔到了一边。
地球的历史她都搞不清楚，更何况这离神界动不动就上万年的历史。
正回想中，雷声停止，一股温暖的气息吹来，穆涵一个激灵，便看陆佳凛挥舞的勾月仿佛陷入泥潭，缓慢到极点，就连一个小孩都可以避开的那种慢。
嘭！
陆佳凛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板着的脸上也显出一阵痛楚，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只是飞出去时也显得极慢，穆涵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鲜血在空中连成一串血珠，久久才落到地上。
“陆佳凛！”穆涵催动心念化身赶过去，却发现这次连自己也被影响到了，心念化身的动作不再那么飘逸自然，每动一下都要受到很大的阻力。从别的心念化身视角来看，就像是慢动作播放，一切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一股温暖的气息为什么会带来这种变化？
穆涵还没想好，陆佳凛那边在空中便动了起来，一轮变小的寒阳直接照耀在了空中，他凝滞的身体也重新灵活了起来，挥动勾月继续迎向了那无形的攻击。
温暖更暖，甚至有些热了。
一轮艳阳升到了寒阳的对立方向，陆佳凛刚刚灵活了的身子又一次开始了凝滞。
那轮太阳越来越热，穆涵都觉得自己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暖热？大衍天衍？
顾不上热与不热，穆涵好像找到了这个法阵的变化之处。
若是说从古至今的天地难以演变，那从春到冬，一年四季的天地演变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人人都见过四季变化，而且一年的演变需要的力量也不是不能达到，所以这个所谓大衍之阵很可能便是天衍大阵的简化版本。
只是不管如何简化，在阵内的人终究是在与天地战斗，所以自然会难上许多。
想到这大衍之阵可能同天衍大阵有什么联系，穆涵一下子便来了精神。
当初她看到天衍大阵就明白那个法阵难以达成，况且她也无法用心念化身组成法阵，但还是将那法阵的记载看了个七七八八。
里面的布置想象天马行空，但就是那样反而更加吸引了穆涵的注意，如今看到简化成型的法阵，脑中关于天衍大阵的几个运行轨迹瞬间便出现在了脑中。
如此一想她便明白了许多。
原来无形的攻击是这样，原来春夏的转化是这样……
“陆佳凛，后面。”在陆佳凛还没有反应的时候，穆涵便先喊出了声。
面对突然的这一声，陆佳凛虽然有些疑惑，却想都没想便向后甩了勾月。
嘭的一声响，勾月击中了那无形的攻击。
本来速度变慢了以后陆佳凛其实是很难再对上那无形的攻击的，有几次甚至差点便被击中要害，但因为穆涵的提醒，那些攻击便好像是自己撞到了勾月之上一样，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僵持时的样子。
穆涵也没有太大的办法，虽说她撞对了法阵运行的轨迹，然而怎么破开这个法阵在书里可是没有提过的。而且这个法阵的阵眼载体，也就是那些人都早已消失不见，更是让破阵困难重重。
两人在法阵内绞尽脑汁，常舒同望曦在法阵外却也是神色凝重，更有一股焦急的氛围越来越浓。
“怎么回事？”望曦先忍不住问了起来，“这个大衍之阵不是说就连搬山巅峰的人都撑不了多久吗，他们怎么还能坚持，你放水了？”
“当然不是。”常舒的笑容也逐渐隐去，“他们应该是找到了法阵的轨迹，不然坚持不到这会儿。”
“轨迹？什么轨迹？”望曦听了一阵烦躁，“我不知道什么轨迹，但这法阵要是没什么用就趁早把他们放出来，他们又不是搬山境的人，我们难道还会怕？”
“怕？怕肯定不会。”常舒说着，表情逐渐木然，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穆涵有什么实力他是了解的，只是那次突然出现的诡异天火不得不让他防备。
那种被灼烧灵魂一般的感觉一般人根本难以忍受，他在那次之后也是足足养了大半年才差不多恢复。
自从出了神教之后，他的‘阴轮’一向无往不利，毕竟离神界现在主流炼气手段，能抵挡这样幻境般攻击的手段少之又少，这也是他第一次见穆涵她用离神术便对穆涵产生了兴趣的关键。
只是没想到这个兴趣却成了破他‘阴轮’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那样刻入灵魂的记忆。
回想到那种感觉，常舒打了个激灵，看着前方法阵，双方依然在僵持。他嘴角微微上扬，然后说道：“不用放他们了，我们用的是天地的力量同他们磨，倒是先坚持不住的一定是他们。”
望曦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
常舒正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道急促的撕鸣穿来，刺耳到让他瞬间便捂上了耳朵。
法阵中的穆涵正在提醒陆佳凛接下来的攻击，突然外面传来如此一声响，有些耳熟，好像是二胡。
二胡？
穆涵瞪大了眼睛，星眸之中满是希望之色。
“我说，你们把我徒儿困在这里，经过我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