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

七子哼哼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呆呆望着进来这人,本以为会是个粗犷的汉子,可听那声音,却又是个女声,比起寻常的女子之声来说,又是粗了许多!七子一看,这女子留了个寸头,头型倒也好看,所以,并不觉得十分怪异。再加上,这女子模样较好,眉目清秀,一双嘴唇也是要比男人红艳几分,若是好好打扮打扮,想来也是个美人儿!她长裤长靴,十分的干练,身上则是裹着薄薄一件坎肩虎皮衣物,她这衣衫稍紧,好身材亦是显露无疑,若是被某些人见着,或许更加能够勾起其原始的欲望罢!

那女子带头冲了进来,一眼见着大山三人,又道一句,

“呵哟,还有别的客人呢?”

她一说话,侧脸上的酒窝立现,十分俏皮,之前还觉得她有武艺傍身,一身豪迈,此时却又觉带着些可爱了!她无论怎么看,也都不到二十,这么年轻就当上二当家,而且,还是个女子,倒是新鲜!

伙计显然也认得她,连连哈腰,笑着问来,

“二当家的,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呢?!”

呵,二当家的,这女子怕是有些来头哟!

而此时,那门外又闯入了几位,都是男的,身材虽不甚高大,却也十分壮实。至于长相嘛,那就是普普通通,丢到人群之中,也是分辨不出来的!与那女子一般,他们几位也是穿着皮衣,就这身装扮,谁都能看出来他们都是一起的!伙计见了他们,亦是连连点头,笑着说来,

“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七子见着,这一行人,总共七人,一女六男,身上才不大干净,看来也是一路风尘,还未来得及打整。这么多位,一张小桌,那可是定然不够坐的,所以,伙计端了两张并在一处,几人落坐,倒也还算宽敞。

那二当家的看着大山七子他们这桌,又在与那伙计讲话,

“快点上菜,快点上菜,可是要饿死了!”

也不需亲点,那伙计便回了声好,就往后厨去了,看来,他们应该也是常来的,根本用不着再多吩咐!

大山只是吃酒,也没往那边怎么看,七子瞧了一阵,却被哼哼打趣,

“哎,你眼睛往哪儿瞅呢,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不成?!”

七子差点没被噎着,吃了一口汤,方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而后回她,

“你可别乱说,被人听去,可是不好!”

哼哼哈哈大笑,又道,

“那你老盯着人家看,就不怕别人不好意思了?!”

七子呸她一口,道,

“我哪里盯着人家看嘛,你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哼哼笑而不语,又拿了块肉来吃!七子心道,这女子实在可恶,老是挖苦打趣自己,要是有机会,也要报复一下才行!正想着,却又听得有人说话,

“哎,几位,我这肚子饿得很了,能不能先与你借上几片肉来?!”

是那二当家的在说话,这酒馆之中,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只有自己这一桌,当然,是对己方讲的了!七子瞧瞧大山,大山朝他耸了耸肩,看来他是没什么意见的。哼哼很是主动,紧接着说来,

“我没意见,你觉得好,那就好呗!”

七子瞥了她一眼,起身端起了那盆肉,转身送了过去,

“出门都是朋友,来,先垫垫肚子吧!”

那二当家亦是站起了身,笑着回他,

“小哥长得好看,心肠也好,我喜欢!”

七子感受得到,哼哼在偷笑,自己也是稍显难堪,不过还是能够把控得住,稳稳当当把那装肉的大盆送到对方手上。女子朝他笑笑,又道一句,

“多谢,多谢!”

七子点了点头,又返回了三人这一桌!

那二当家拿了一大片肉,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立时大感快活,大喊出声,

“啊哟哟,还是原来的味道,真好,真好!”

七子笑着问道,

“我刚吃了几片,还真没吃出来这是什么肉呢!”

那二当家笑着回他,

“这个?这是驴肉啊,我们一家老小,可都好这一口呢!”

七子回她,

“哦,原来是驴肉哦,切成这么大一片片的,吃着确实是过瘾啊!”

二当家的又把肉端了起来,说道,

“来来,咱们一齐吃,一齐吃!”

七子笑笑,回她,

“我们刚才也吃了许多了,就别管我们啦!”

二当家的点点头,回道,

“好好,那我就不管你们了!阿狗,你再多切些肉来哦!”

她又朝里边大喊,这阿狗,或许就是那两位伙计其中之一了!呵,能叫这样名儿,可能也是父母觉得赖名好养活吧!七子心中一乐,一人叫阿狗,那另一位,会不会就是阿猫了呢?!

过了好一阵,伙计方才拿了肉出来,这次那盆装得满满当当,送到二当家那一桌。二当家又把这肉夹了许多到七子刚才送过去的那盆里边,觉得不够,又吩咐伙计,

“阿猫,不够吃的啊,再来一盆!”

哈哈,果真叫阿猫,还真是朗朗上口!

二当家的起身,又把那肉给送回过来,

“来来,这肉还给你们,吃,吃!”

她一眼见着这一桌上有酒,双手叉腰,又是大声说来,

“阿猫,我们的酒怎的没上来呢!”

那阿猫无奈笑笑,回她,

“二当家的,我们就只两人,昨日又伤着了手,根本吃不得劲,你啊就多担待了!”

二当家倒也好说话,立时回他,

“好,好,既然你不方便,那我们便自己来喽!”

叫阿猫的这伙计直点头,回道,

“自己来最好,自己来最好!”

这二当家的就在七子身边,她身上也是好重的汗臭味,还真就像个男人样!跟她一齐来的那几位,起身去拿酒了,二当家的留下与大山七子他们说话,

“怎样,这酒对不对胃口呢?!”

七子微微点头,回道,

“还不错,确实是好酒呢!”

二当家的呵呵直乐,又道,

“这个啊,不行,不行,不够猛烈,我们吃来,可是解得不馋的。不过啊,这地方也就只有它,也就只能将就将就啦!”

呵,她这口气倒是挺大,七子吃了几碗,已觉有些眩晕,这女子,却道还不够霸道,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吹牛!

七子笑笑,回她,

“这里有酒,不如先吃点儿?!”

二当家的哈哈一笑,也不客气,伸手一抓,便把那酒坛抬了起来,而后放到自己胳膊上,再往上一抬,坛口刚好对准她的嘴巴!咕咚咕咚,一口气吃了多半,方才又把那酒坛给放了下来!她吃酒可是洒了不少,那虎皮之上,亦是沾了不少酒,顺着流了身,抹了一把嘴,这才长出一口气,道,

“痛快,痛快,酒要这般吃法,那才叫痛快嘛!”

七子觉得她很是有趣,不过,自己也遭了殃,被她溅了一身!

七子笑着回她,

“二当家的好酒量,可是让我们长了见识了!”

二当家的看上去很喜欢双手叉腰,此时又摆出了这造型,回话道,

“二当家的很是见外,我叫雁子,你们便这样叫我吧!”

雁子这名儿,果真如她一样干练!七子微微点头,回她,

“雁子姑娘,有礼了!”

那几人进到后厨,很快搬了酒出来,呵,实在贪心,他们竟是各抱了两坛,这么多,也不知喝不喝得完呢!二当家拿了一坛过来,放到了七子面前,又道,

“来,吃酒吃酒!”

七子笑道,

“雁子姑娘,你也太客气了!”

二当家嘴角突然露出了神秘笑容,眼望着七子,又道,

“要是不客气,又该如何呢?!”

七子一愣,回头看她,她眼神犀利,似是要用眼神将七子杀死那般!七子心头一动,她这是要找麻烦么?!正思索着,这二当家手上用力,直把那酒坛往七子身上推了过去!

七子伸手挡下,笑着问她,

“雁子姑娘,这可不大好吧!”

二当家手一抬,往后退上两步,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则是伸出食指,朝着七子勾了勾,颇有轻视之意,而后说来,

“怎样,小哥你可敢与我练练么?!”

哼哼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道,

“小哥啊,人家姑娘要与你较量较量,你不会不敢应战吧?!”

七子一看她那模样,也是没好气!可对方是个女子,自己又怎好与好动手,若是伤到了她,可是不大好呢!反过来,要是自己打她不过,可不更加丢人了么!哎,真是不好办呢!七子左右为难,转头过去,向大山求救,大山笑笑,回他,

“人家姑娘邀你比试,你便与她过几招便是!”

一听这话,与二当家一齐来的几位立时呼唤了起来,他们大口吃酒,大块嚼肉,似乎这二人对阵,更加添了几人吃酒兴致!

七子咬了咬牙,还是站起了身,朝那二当家略施一礼,方道,

“雁子姑娘,那咱们点到即止,请!”

二当家笑道,

“来来来,我倒要看看小哥究竟能有多少能耐!”

七子见她捏紧了拳头,看来是不想用武器的,自己当然也不能再拿武器了,这样也好,双方只用拳脚,免得伤了和气!不过,七子留意到,这二当家的拳头可是不小,比起好多男人来说,似乎还要大上几分!而且,那拳头之上,也有多处老茧,这样看来,可真是个练家子呢!七子突然觉出这女子不大好惹,又是让自己多提了些精神,认真应对!

七子抱拳拱手,道,

“请!”

这一个请字说出,那二当家可就直奔过来了,一拳劲道无比,直往七子面门而来!双方离得并不远,七子刚听得呼呼声响,那拳锋便已是到了眼前!七子大惊,急急往侧方让开,还好比较及时,才刚刚躲过了这一击。七子脚步略有混乱,不过还是很快稳住了身形。他右拳出击,直往二当家后背而去!二当家也是江湖老手,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击,侧转过去,身子一转,又往七子这方过来!她的右拳如斗,旋转之势亦是极猛,这一勾拳若是打中,那可要倒霉了!

七子一见此等威势,立时收回拳跳开,这一勾拳刚巧从他左臂擦过,没能伤到七子!七子心头一阵后怕,冷汗直流,果然,这女子可是相当的不好对付!吃酒的那几位高声欢呼了起来,兴致颇高,哼哼也是看戏的不怕事大,拍起了手来,只有大山,还是那么淡定,脸上没有喜怒颜色!

七子刚才稳住了身形,二当家的拳头又已跟到,此时换作了直拳,伶俐无比!七子已然避不开了,只好转过胳膊来挡,这一拳直直打在手肘处,七子被打中,好不疼痛,还未来得及反应,又一拳锋到达,往他面门而去!七子大惊,原来这之前那一下乃是虚招,后一拳方才是杀手招数!更令七子吃惊的是,之前那一拳已经如此厉害,眼前这一下,那可是非同寻常了!七子下意识把另一手给抬了起来,挡在自己脸前。那一拳过来,正正好打中了他的拳头,不过,对方来势太猛,七子虽然用拳挡下,但也抵不住这势头,自己的拳头亦是往自己的头上敲来!

七子只觉口中冒出咸味,而后鼻子里边流出了血来,呵,竟是挂了彩了!七子立时火冒三丈,正欲再打,却又被大山给叫停了!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七子当然气不过,这才几招,自己便败了下来,更丢人的是,对方还是个年轻女子,看上去,好像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输给她,当然是心有不甘!虽是如此,但大山开了口,他还是停了下来!稍稍冷静之后,也明白了大山的用意,是啊,自己万万不是对方的敌手,若是再打,那也只能输得更惨!所以,现在收手才是明智之举!

说来也怪,之前这二当家差点儿伤到七子,那些人呼喊个不停,而哼哼亦是呵呵直乐,心中想必也在说着风凉话!可这二当家真正伤到了七子,却是无人再喊过一声!

现场安静了下来,二当家自然也是收了手!哼哼急急奔了过来,查看七子伤情,发现七子鼻子都被打歪了,又是转过身,怒斥那二当家,

“喂,不是说点到即止的么,你看,把他打了成这个样子!”

二当家缩了缩脖子,尴尬一笑,抱歉道,

“对不住啊,对不住!我一时打得兴起,没能收住,对不信,对不住!”

一连几声对不住,看来真不是成心要这么做的!不过,她下手确实也是重了些,这点毋庸置疑!七子心头懊恼,早知实力悬殊如此巨大,最初就不要答应与她比试,这下可好,不仅丢了面子,鼻子也歪了!

哼哼气呼呼道,

“这下怎么办,鼻子都歪到一边去了!”

哼哼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若是忍不住,那可就要流了出来!

二当家唤了一声,道,

“阿猫,快来看看,他鼻子歪了哦!”

说完,又是觉得如此说话不妥,于是往后退了两步!

伙计阿猫过来了,一见七子模样,不由得叫喊出声,

“哎哟,怎么歪成这个样子!来来,让我仔细瞅瞅!”

哼哼挡在中间,问道,

“你会么,怎么就要让你看了!”

哼哼平日老爱与七子作对,可是,真正面对他人之时,还是要站在七子这方的,这点,倒是让七子颇为感动!

二当家解释道,

“阿猫治些筋骨外伤,也是一把好手,让他看吧,肯定能治好的!”

哼哼怒视她,说道,

“你闭嘴!”

二当家没想哼哼竟是这般凶,尴尬一笑,不再多言!这一下也把这阿猫给吓着,站在原处,不敢动弹。哼哼指着他,又道,

“你不是会治么,还愣着干嘛!”

这哼哼也实在厉害,不过,对方也当真听了进去,从她身侧绕行过去,来到了七子身边。多番检查之后,又才说来,

“不怕不怕,只是鼻梁骨错了位,待我将它正齐便是!”

这阿猫大喊一声,

“老狗,快过来帮忙,我一人应付不来!”

这老狗一听这话,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他二人拼上两张桌子,让七子平躺了上去,而后,阿狗从后方紧紧抱住了七子,并用双臂将他的头稳住!阿猫则是点上一只火烛,把双手放在上边烤了一阵,烤到发红发烫,方才迅速把手安放到了七子的眼前!他双掌呈刀,分别压在七子鼻梁骨两侧,而后狠狠向内里一使力,只听得咯噔一声,呵,七子鼻子,可不又恢复了原样么!

鼻中的血还在流着,同样也把这桌上地上弄得极脏,当然,阿猫阿狗也是脏了一身,不过,结果确实也是大家想要的,这就足够了嘛!

二当家好不开心,说道,

“厉害啊,厉害啊,歪成这个样子,还能恢复得过来!”

哼哼又瞪她一眼,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一句又是把二当家噎住,再不知如何说话。

七子口中有血,说话不大清楚,可见哼哼如此厉害,也是来劝上一句,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别这么凶嘛!我技不如人,是输了!”

哼哼本是绷住了面子,可回头一看他满面鲜血模样,竟是再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女子,变脸可是比翻书还要快,真是没人能够看得懂她!

“哈哈,你这模样,真是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这女子竟是自顾自,一个人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其余人等皆是茫然,不知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她笑了好一阵子,方才停了下来,而后仍是又喘了许久,方才又说出些其他,

“小伙,不错不错,今日努力过了,那就可以了!”

讲完这话,又是笑个不停!

阿猫说来,

“这血倒是止得极快,小哥,你的身子,也是很不错哦!你先歇着,我们哥俩去端些热水过来,你洗洗干净,应该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阿猫阿狗去了,这后边应该是烧着水的,他二人很快回来,端了一大盆热水过来,那水热气腾腾,烟雾冒起老高!七子谢过二人,自己抄起水来洗脸,边洗边道,

“没事,没事,雁子姑娘也莫要太过在意。不过啊,二当你这拳法,可是相当的了得啊,我竟是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二当家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呵呵笑了笑,回他,

“是我下手没轻没重,真是对不住了!”

七子回她,

“不过,雁子姑娘,你这拳,可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厉害得多呢!”

二当家笑道,

“我呢,也胜在这出其不意吧,小哥你应该也是没能想到,我的出拳速度如此之快,一时大意,方才叫我抓住了机会!”

七子知她是在为自己要回面子,不过,事实已经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嘛!七子朝她笑笑,又道,

“雁子姑娘武艺之强,七子可是佩服得很呢!”

二当家见七子仍是站着,忙道,

“七子,七子兄啊,你快些坐下,莫要再站着了!”

七子对这拳仍是很感兴趣,于是又问,

“雁子姑娘,不知你这拳,又是在哪儿学的呢?!”

二当家回他,

“这个啊,我从小便学,我身后的这些位啊,也都是一样!练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强了嘛!”

七子点头笑起,正欲再讲,却又听得大山说来,

“山西史家拳,山东霹雳掌,可是都凑到了一块儿了哟!”

七子大惊,大山之前纹丝不动,可他早已把这里的一切看穿了!他刚才提到的史家拳,莫非说的就是这二当家的拳法了么?而那霹雳掌,又指的是谁呢?

二当家又是双手叉腰,大笑起来,说道,

“小乙叔,我这两下,可还能看啊?!”

那阿猫和阿狗,亦是满脸堆笑,接着二当家的话,齐声道来,

“小乙叔,有礼了!”

哎哟,大山这一下又是多出了侄儿侄女,又朝谁说理去!七子哼哼面面相觑,无论如何,也是想不明白!

大山呵呵直乐,又道,

“等什么呢,把酒给倒上啊!”

这几人立时行动,各自拿起酒来,满满装了一坛,送到了大山身前,二当家笑道,

“来来,先吃这一坛!”

这吃上了酒,可就再也停不下来了,只剩下七子与哼哼在边上凌乱。大山吃得高兴,又拿来一张桌子,自己个儿坐了上去,摆开了架势,这般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