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母秦氏

“原来是谢檀越。“释道安走到近前,双手合十,接着道:”不过这面相命数之说,也不是只指当下,实乃关系到人的一世。看谢檀越还未到弱冠之龄,往后的日子倒还长的很呢。”

“那就承大师吉言了。”

谢离微微颔首,笑着谢道。

大师身后的四名弟子却被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的师父平日里哪说过这样的话,他可是当世名声最盛的得道高僧了,在佛法义理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命格富贵之人虽不算太多,但师父肯定也是见过不少,平日里也没有见过他对此事如此上心,何况对面不过就是一守城兵士而已。

关键那守城兵士竟然还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

释道安自然不是关心谢离的面相命数,这只是他的一番说辞而已。虽然所自己对道家学说也略有了解,知道这谢离面相不俗,确实非常人可比。但是他更关心的是自己佛门的轮回之说,在他看来,这“谢离”明明应该已经结束了此世轮回,换句话说就是,这“谢离”明明已经是死人一个,为何还能如常人一般生机犹在,活动自如?

自己这一世的钻研和信仰,好像在此刻都有了悖论,所以现在哪顾得上什么地位与声望。

“最近几日秦军攻势颇为猛烈,多亏了谢檀越以及众多将士的守城之功,这襄阳城现在才得以保全,拙僧我代檀溪寺众僧多谢诸位将士了。”

“大师客气了,守城之事乃我等本分,况且城中也有我们的妻儿老小,自是不敢懈怠的。”

谢离随意的回着,一时摸不清这老和尚找自己所为何事。

释道安自然也不愿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简单寒暄之后,道:“守城凶险,拙僧也是略有耳闻,谢檀越小小年纪,自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却不得不在这城墙之上,整日与刀剑为伍,时刻有着性命之虞。哎……”

一番摇头之后,释道安见谢离没有搭茬,只能接着道:“万幸佛祖庇佑,谢檀越能安然无恙。不过话说就算事有不测,相信谢檀越也定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

谢离望着对面紧紧盯着自己的释道安,微微一愣,心中隐隐觉得,这老和尚绝不简单,看样子好像是对自己的来历已经有所怀疑。

难道传说中的慧眼真的存在不成?

只是这念头刚出来,便哑然失笑,自己重生这事都有了,那别人慧眼明识又算的了什么呢。

“大师宅心仁厚,谢离多谢,只不过之前确有一次凶险经历,有幸度过,至于是天意使然,还是自己命不该绝,谢离乃是一介凡夫俗子,对这事可是参不透的。”

这一问一答皆是模棱两可,不过这释道安是何等人物,自然知晓谢离是什么意思。但是最后那句多少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是直接在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得道:“谢檀越吉人天相,想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拙僧我也是参悟不得,看来还需多加修习钻研。”

心中却想:看来是该给杨羲和杨真人去封信了……

又随意寒暄几句之后,谢离拱手告辞。

此时他的心中多少起了些波澜,常言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自己明明应该算是“怪力乱神”中的一个了,又如何能不语。只不过出了重生之外,自己丝毫感觉不到现在有什么“超自然”的现象,那些传说中的符篆法术,咒语仙法等等,可是向往已久了。

只是抬头看了看这青天白日之后,谢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胡思乱想了。

领了军赏,谢离凭着记忆往城东的家中走去。

“阿母,孩儿回来了。”

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谢离终于叫出了声。

重生到这里之后,相当于再活一世,所以侍奉这里的母亲,也是理所应当。

“阿离?”

门内传来了脚步声,片刻之后,木门打开,映入眼前的一张记忆中很熟悉的脸。

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看着颇为消瘦,一身粗布麻衣,面色也不算太好。

只是从气质上看,与街上其他贫家妇人颇为不同,一动一静间皆像出自大家。之前的“谢离”自小与秦氏长大,身在此山中,自然没有多少感觉。

但是现在的谢离却看的明白,心中又有些疑惑起来。

秦氏见门外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心里一宽,这两日守城艰难她自是听说了的,心中无时无刻都在祈祷,盼望老天能保儿子平安。好在没有兵士来找过自己,也就说明自己儿子没有出事。

但是提心吊胆还是有的,现在见到儿子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身前,心中多少有些宽心了。

只不过片刻之后,好像想到什么,便说道:“是军中太苦吗?怎么才过了两日便回来了。”

谢离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放下,转身将粟米抬进门内,笑着道:“阿母猜错了,孩儿是立了战功,呐,这些都是孝敬阿母的。”

一脸错愕的进了屋子之后,秦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和这么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如果不是时运不济,过不下去,怎么也不会把他送去入伍守城,那里好歹还能给儿子一口饭吃。

她所期望的,只是儿子在守城时机灵一些,莫要丢了性命就好。

但是这才过了两天,儿子非但毫发无损,还给自己带了三斛半粟米来。

正诧异间,发现谢离慢悠悠的从腰间扯下一布袋,然后说道:“阿母,这里还有十斤肥肉,今晚咱们就吃顿好的吧。”

“这……这也是军中赏赐的吗?”

“嗯,不过只有我们这队给了这肥豕,哦对了,这里还有些钱,但是现在这钱在城里估计也没什么用,阿母你先收起来吧。”

秦氏接过之后,知道儿子说的不错,随手放起来之后,这才问谢离道:“城内现在与外界隔绝,这一切吃用之物都甚是紧张,阿离你到底立了何等战功,才能被赏赐如此多的粟米?”

“昨夜不是有秦兵偷袭么,孩儿也参与上城阻敌了。在他们厮杀的时候,孩儿趁机拔了秦兵的飞钩,所以今日的封赏也有孩儿一份。”

秦氏恍然,只是脸上却布满忧色:“今日清晨,为娘听人说,北城门口堆了不少阵亡将士,可是真的?”

“嗯,昨夜城门在城内被偷袭打开,杜队正先带着人过去的,所以说那边堆着的很多都是我们队的。”

秦氏忧色更胜,看着眼前的粟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