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扑朔迷离(下)

黑雾退去……十丈!?土地再次失而复得!?

或许那几个千夫丈还暂时听不懂崔判官在说什么,但其他的人,包括楚江王的贴身侍卫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属下……呃……按照之前的推断……计算了一下……才以为王爷已经至少斩首八千……”崔判官道,说完还同时看了王曦一眼。

那意思很清楚。

搞不好你的黑雾理论,还是错的!

楚江王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果然……是个让人兴奋不起来的……好消息啊……”

白无常挥挥手,那几名千夫长行了一礼之后,退出了王殿。

“王曦,作何解释?”楚江王问道。

王曦从崔判官说出黑雾退去十丈的时候,便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道:“殿下,我觉得并不需要什么解释,只是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

王曦道:“殿下,我之前说的是,遗人死,黑雾退。这和您即将要做的事情,或者说崔判官误以为您已经做了的事情,都毫无关系。刚才那道界门,可是开在阴间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崔判官所说的事情,过于震撼。

再加上他一进门就乱带节奏,想当然的把两件事情给联系在了一起。

想一想,如果楚江王已经带兵通过界门,且大获全胜,那么会发生什么?

必然是黑雾继续向内地侵蚀啊。

因为陆侯亮手下的阴兵,也只能是灵体,总不可能在阴间,还出现了八千遗人吧?

陆侯亮本人可以通过骗关的方法进出鬼门关,但遗人绝对不行。

“所以,在阳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王曦道。

“你们里院打了个大胜仗?”楚江王喃喃自语道。

“去,让关前卫打听一下,阳间是否有大事发生。算了,必安你亲自去传话,不能给陆侯亮可趁之机,记住,封锁鬼门关的命令依然有效,即使是你,也只能在关下喊话。”

白无常领命,立刻离去。

“刚才的安排,其实也已经差不多,无救,你可以带着大家启程了,我还有几句话要和王曦说。”

见黑无常居然连殿内的那些侍卫都带走了,王曦道:“殿下,您的王殿都不守了么?”

虽然对界门的研究不多,搞不清楚它是如何运作的,但有一点还是比较确定。

那就是不管它对应的另外一个点是何处,但只要定位了,那么来回的路,就都是一样了。

如果这里变成一座空荡荡的王殿,那么陆侯亮再开一个界门回来,岂不是真的名副其实的“如入无人之境”?

而且……陆侯亮回来之后,自己和小一怎么办啊?

楚江王的安排之中,是没有把自己算进去的啊。

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楚江王道:“这些东西,毁了就毁了,再建就是。反正手下的阴兵,成天都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你随我来。”

王曦拉着小一,跟在楚江王身后亦步亦趋。

不过,看这架势,他便猜到了几分。

“进去吧,我已经将禁制范围扩大到了一丈。这里还是会留有几名侍卫,如果饿了,可以让他们去帮你们买东西。当然了,如果想出来,随时可以,进出随意。只是,如果真的发生你说的那种事,我怕你们来不及进去。”

虽然眼前只是张破草席,但既然晓得它是楚江王的王座,王曦的心情自然无比激动。

“你和小一将灵识标记一下就可以了,如果其他人想要硬闯,便会引发阴天雷。但你们在这其中,大可放心。”

“阴雷?多少道啊?”王曦问道。

楚江王道:“这你就别管了,是我的秘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道,便比我的整个王殿还粗,所以,不存在用身法躲避这个说法。”

“殿下,您说得这么霸道,我突然觉得,我还是勤快点儿,和你们一起去好了。”

“不行,需要行军的距离实在太长了,我们倒是可以不眠不休,但是你们却是肉体凡胎,不仅吃不消,还会拖慢我们的速度。而且,你的这位小女朋友,脸色可是已经变了啊。”

王曦转头一看,果然啊,小一很明显不想长途跋涉那么辛苦。

这又不是去玩儿,还是枯燥的探索任务,让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好了,王曦,留你在这里,也不是让你闲着,你得帮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殿下您请说。”说到正事儿了,王曦自然便认真起来。

楚江王道:“那就是,遗人为什么如此地恨我们地府。崔判官说得没错,遗人利用黑雾侵蚀阴间,是釜底抽薪,是绝户计。遗人死,黑雾退。我们死,黑雾进。这个推论,我觉得是没问题的。而黑雾和新生魂魄之间,虽然没说通,但很明显,依然有着关系。这里有很多典籍,你可以让人帮你取,如果实在没有,让他们去找,基本上都比较详细可靠。只是大部分的历史人物,都已经再入轮回,你想当面交谈,没有可能了。”

王曦明白楚江王帮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出来,道:“如果要弄明白,那至少也得往千年前去查了。我可以找一下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比较重大的事件。”

“是,年代应该比较久远了。哎,这种对手,太过阴险了……”

“是啊,明明最终目标是你们地府,但是明面上却从不和你们起冲突,他只需要瞄准阳间的普通人即可。只要把人炼魂或者弄来魂飞魄散,那你们阴间的土地便会被侵蚀,到最后,或许一切都不复存在。”

“那本王就先行一步,王曦,记住你们两个不要在我的席子上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当然了,你们可以坐在上面存思修习,但最好时间不要太久,就当淬炼灵魂了。”楚江王说完,便离开了。

王曦一看,王殿此时其实也没剩多少人了,就两名女性的鬼将,而且看军阶,居然还是百夫长。哎,自己又怎么可能使唤人家去买东西呢,顶多便是有查阅资料方面的需求时说一声罢了。

他招呼着小一,两人一起盘腿坐在那张席子上,内心觉得楚江王够意思,大方!

“机会难得,你先修习一会儿啊。我想点事情。”王曦道。

“好。”小一听话地顺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王曦本还诧异于小一居然会如此听话,但见她动作,便明白她将“修习”理解为了“休息”,只得无奈地笑笑,静下心思想事情来。

楚江王说得对,地府不会无缘无故就成为遗人的目标,肯定有一个原因。

而且,还绝对不能是误会。没有办法通过沟通解释来解决问题,只能是你死我活。

哎,想不到转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千年前,医巫分家,巫被扶植起来,传授炼魂之法。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人惨遭毒手,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遗人因此而得利……

不对,得利?

得什么利?

还是没有看出来遗人通过这点获得了什么好处啊。

就算巫被骗了,不知道炼魂的真实目的,但至少人家实力总算有增长,拿去忽悠他们,还能说得通。

但对遗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啊。

难道,他们纯粹就是损人不利己?

这种情况的话,则复仇的成分就要大一些了啊……

可说到复仇,又谈何说起啊?

地府一向处事公正,又不插手阳间事物,怎么可能来得罪一群大活人?

再说了,孟婆汤一喝,就立刻前尘往事随云烟,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有隔代仇?

而且,这种人数较多的仇恨,通常都牵涉到战争。

在以前,没听说过有阴阳火拼这种事情啊。

所以,复仇的可能性,可以考虑进去,但暂时还排不到第一位。

那么还有什么比较大的可能呢?

地府和遗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人类社会学那一套,在这里还管用吗?

就算管用,自己也不是搞这方面的人,没学过。

或许,唯一的接触,便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读过刘慈欣先生的巨作《三体》,里面讲到过一部分这方面的内容……不,现在想想,这本书的核心内容,便是在此。

按照这个思路的话,便是黑暗森林法则?

是资源的抢夺?

完全不靠谱嘛!!!

地府早就完成了阴间的大一统,可碍着阳间的事儿了吗?

阴间的金银财宝矿产药材,你遗人抢得回去吗?

地府大方,全都送给你,搬到鬼门关外面,任由遗人拿去,能保存多久?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极阴之地来让你保存这些东西,就算有那么几处,还全都被遗人给找到了?

运气这么好,干嘛不去买彩票赌马?

何必打打杀杀,还出人命。

所以,一阴一阳,也不存在生存空间或者资源上的那种矛盾。黑暗森林法则在这里,不起作用。

小一虽然闭上了眼睛,但还没有睡着,在和王曦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着,对于王曦所说的什么黑暗森林法则就从来都没听过,自然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虽然我不懂黑暗森林法则,但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阴阳之间不会存在资源抢夺的可能,所以……所以能和地府抢资源的,只能是鬼魂。”

王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倒不是惊讶,而是他觉得小一这个说法,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其实就是自己先前的推测,顺着再多推一步,就自然出来了。

“不,不可能,唐否之前的身体,被里院详细解剖过,遗人不可能是鬼魂。”王曦道。

“我也没说他们是鬼魂啊。就比如说陆侯亮,他不就是鬼魂吗?而且他手下还有阴兵,王殿又偏远,为何不能和地府争?”小一翻过身,将双脚放在王曦盘起的大腿上,让他帮自己锤。

“也不对。楚江王说了,从陆侯亮的阎君气息来看,他获得自己的王殿最多不过百年。而且,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和遗人不可能合作。你想,他的王殿本就距离阴间边境不远,如果遗人的计划成功,那么估计他的王殿便是第一个被黑雾吞噬的吧。”王曦指出的这点非常关键。

“所以啊,黑雾退去了十丈啊。”小一觉得理所当然。

“这……”

“我说对了?”

“不知道,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你慢慢想,不要停,继续。”小一见王曦手中的动作停下了,提醒他道。

“想到了,你说的是有道理,但如此的话,又把遗人给摘出去了,前前后后,就都不关遗人的事情了,那他们这么闹腾干什么?还从一千年前就开始谋划,那个时候,估计还没有陆侯亮吧?”

“嗯嗯。”

“你没有意见?”

“没有啊,你负责想啊。你看,周师兄不在,你还不是一样能想事情。”

王曦之前便注意过这件事情,道:“看来啊,真的应了那句话,不逼自己一把,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哈哈哈哈。”

“王曦,你去帮我问问,看有不有被子,这席子上面躺着,挺冷的。”

“该不会是饿了吧?要不我让这两位大姐帮帮忙,再去给你买点儿阳春面回来,楚江王他们的厨子,应该不会随军吧?”

“不是,你难道没觉得吗?在这席子上,总觉得阴气更甚。”

“好像还真的是……不过,这不奇怪吧?这里是楚江王的王座啊。”

“总感觉,和在之前界门那边,有点儿像。”

王曦回忆了一下,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了。似乎那边儿的阴气,要更加纯粹一些。呃……或许是因为那黑雾的缘故吧……”

小一本就不是特别认真,道:“那还是吃碗面吧。买三碗算了,我们一人一碗,剩下的一碗,分着吃。”

王曦还没开口,一名鬼将便已经走出了王殿,看样子是将二人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另一名鬼将这时开口道:“事实上,刚才在那面,我也有和小一姑娘一样的感觉。”

“如此,便和这王座无关了啊……”王曦道。

“但我不建议你们在上面过多停留,虽然淬炼灵魂,但到时你们会因为肉体强度不够,很容易出现离魂,甚至因为阴盛阳衰,而导致肉体分崩离析的。”

“啊?但坐在这上面虽然身体冷,但灵魂却很舒服的。一般能呆多久?”

“目前为止,除了楚江王殿下,还没有其他鬼魂在上面坐过,当然了,你们是凡人,不算。”

“还有其他人类坐过?“

“你师公时信德,最长记录是坐了三分钟。”

“那我……”

“不是,那时他还小,坐不住,每坐一两分钟,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但前前后后,他坐了总共大概有四个小时。”

“哦。”王曦稍稍放下心来,继续打坐。

但没过五分钟,那名女百夫长便又重新回来啦,两手空空如也。

她径直向王曦走来,停在了王座五米之外,道:“刚碰到了白帅,他去鬼门关前询问,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得到消息,阳间并无战事,整个暗影圈子安静无比。”

王曦连忙站起身,并捅了捅小一。

楚江王让自己在这里,是为了安全起见。

把王座让给自己,也没什么。

但当对方的属下说事情的时候,还那样坐着,还真当自己是这座王殿的主人了么?

“还有一件事情,在这一个小时之内,各地到处都传来报告,发现新生魂魄,目前统计,约七千多例,数目还在上升。考虑到之前你们所说的,我觉得这个数目会停留在……”

“八千,十丈距离……该对应八千魂魄……”王曦闭上了眼睛,有种无论如何自己怎么想,也解释不了这个现象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