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语
关于妖兽，有明确的等阶划定。最低阶的是血脉未开的野兽。血脉开化进阶至妖兽后，等阶由低到高依次是一阶至九阶、荒妖、洪妖、地妖、天妖。
天、地、洪、荒四大等阶妖兽的划定，颇具争议。主流的说法，与曾经强盛无比的妖族有关系。
相传，在很长的一段古老的年代，天妖族以自封的神之后裔的身份，下属八大地妖王、八大洪妖大祭司、三十二位荒妖战将，征伐八方，统御万界，残酷奴役万族为其种族之奴仆。直到人族崛起于微末，推翻不可一世的妖族皇朝。人族古圣联手，或镇压，或驱逐出牧神大陆，或将妖族逼的远遁至传说中的妖界，闭界不出。
关于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是否真实，已不可考，传承至当今的人族，已是极其淡薄。人族之所以声称天地间有天妖、地妖、洪妖、荒妖，更像是永久埋藏于血脉中那难以抹去的恐惧，带来的直接产物。
真正的妖兽，至九阶而至。而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荒妖等通天彻地的妖兽，却不得而知。
关于妖兽，有几种例外情形，不以此等阶界定。其中之一，正是如通天蛇这样的血魔兽一族。
现在的人族，以四正与神仙会为首的正派修真力量，承认人族传承有过断片，却不承认推翻妖族皇朝的不是人族古贤的说法，坚定推翻妖族皇朝的就是人族。
但这一说法，在七玄门那里另有说道：当年推翻妖族皇朝的不是人族，而是神族。在那决定天地主宰权的一役中，人族只是出了一点微小的力量。人族真正的贡献是，于万年前崛起，诛杀清剿自洪荒时期繁衍而来的妖兽与其它弱小异族。
于是，四正与七玄门的分裂与隔阂，自然而然的生成了。万余年来，互为邪魔，势同水火。这当中，神仙会采用的纵横捭阖、平衡双方的策略，本是十分的耐人寻味。
当今的牧神大陆，八阶与九阶的妖兽已极其罕见。八阶妖兽，灵虚境九重的修士没有强大的法宝，很难一对一打赢。九阶妖兽的战力，似是一个未知之数。因为一旦有八阶或九阶的妖兽出现，一定会遇上人族大军的合力围剿。没有哪个人族修士鲁莽的一对一去拼搏。
七阶妖兽，如同人族的神意境九重的修士一样，是一个具有极大波动的境界。若是神意境九重修士拥有极强的法宝，且拥有高深的道行修为，那未必不可一战，有很大的概率斩杀。
凡事，总有例外。
陈闲仗着真武仙剑与冥印魔盘，本以为，至少能打败七阶妖兽。甚至，他设想了很多种下场，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连人带法器被一起吞了的下场。
说来好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被吸进妖兽的肚子里了。
此刻，钻在滑滑的老虎的胃里，陈闲开始有了另一种认识，不是妖兽吸自己，而是自己似乎对高阶妖兽的血脉有一种异常的渴望。他确定他是个正常的修士，没那么多变态的需求。那么，这种异常只能来自于丹田玉府中的小血滴。
此刻，小血滴十分安静。
陈闲拧了拧身子，主动催动法诀，运转灵力，催动小血滴，轻呼道：“给我吸！”
小血滴感受到召唤，微微一旋转，陈闲顿时听到了银齿虎狂躁的咆哮声。心中一动，果然有门，立即连续催动，运转小血滴。老虎的胃壁上缓慢渗出一丝血雾，向陈闲的百会凝聚。然后，一点点的消失。
此时，陈闲已经感受不到老虎的动作，而似乎中了邪的老虎，疯狂奔蹿，踩死撞死无数妖兽，一直朝祖龙山的山顶冲去。以七阶巅峰妖兽最后的拼死挣扎，不到一刻钟，已冲到了三百里的山高位置。
要知晓，对于神秘的祖龙山来说，人族的探险地，不过上山的百里范围。
冲到三百里的区域后，银齿虎难以为继，几个折腾后，跌倒在地，心神涣散，生命迹象加速消失中。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地下一阵涌动，迅速靠近老虎的所在位置。待涌动的土地经过后，继续向黑暗中消失时，老虎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在此时，陈闲已经发觉老虎似是停了下来，刚好收诀，正准备尝试查看时，突然清晰的感觉到，老虎被一股外来力量正拖着向地下而去。心中一急，欲立即斩破妖兽躯体逃命时，猛地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一个巨型怪物跳进了大水滩。只好收住剑，静静等待。
少顷，一阵清脆的咀嚼声传来，似乎有一个怪物正在嚼食着妖兽骸骨。
陈闲不敢乱动，屏住呼吸，安静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后，如雷般的齁声传来，吓了陈闲一跳，亦惊醒了六神无主的他。他立即拿出一柄极其锋利的匕刃，从背部方向切开妖兽躯体。内部的妖兽肉身虽然坚韧与柔韧，却也轻松。到了外面的皮与皮下脂肪，花了好大劲才切开。
陈闲悄悄探出头，屏住呼吸观察四周，自己处在一大堆妖兽尸体的正上方。妖兽尸体的下方是一个极大的血池，血池上飘浮着一层拇指肚大小颜色各异的小珠丸。如雷般的齁声，来自妖兽尸体正对面的幽暗山洞里。
陈闲一琢磨，山洞里的怪物刚刚进完食，进入梦乡了。现在正是逃离的最佳时机。要不然，这鬼地方，那还有逃命的时间与机会。
他立即钻出妖兽躯体，屏气轻轻一跃，来到血池一旁。看着漂浮的厚厚的一层珠丸，陈闲实在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好奇，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笔不亚于通天蛇带来的财富，错过，简直是天理难容。
好在，理智告诉他，财富面前，小命最重要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血池周围，在大山洞的东北向有一个漆黑的小山洞，再无其它任何出口。心中立即打定注意，驱动菱形法宝，帖在血池上，伸手捞起一把小珠丸，擦去血渍，失声惊呼。
“妖丹？”
刚一惊呼完，顾不得妖兽鲜血，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亦在刹那，齁声短暂的消失。陈闲只感觉心蹦到了嗓子眼，随时挣脱自己而独自逃生。
过了一小会，如雷齁声再次响起，他才微微一缓和。此时，纵使有人把刀架在陈闲的脖子上，他也要拼死捞一把。所以，他立即驱动法宝，漂浮在血池上，将血池里的妖丹全部打捞干净。回头一看，齁声依旧，于是，看着如山一样的妖兽尸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贪财的魔鬼灵魂了。
陈闲驱动法宝，来到妖兽尸体的最上方，迅速的将一具具妖兽尸体丢进七星棺。心中还想着要是有机会，把血池里的灵血也带走算了。
就在将妖兽尸体的三分之一丢进七星棺时，妖兽尸体突然坍塌，一下子涌入血池。
“哟……”
近乎同一瞬，陈闲惊呼的同时，本能的收起七星棺时，已经驱动法宝闪向那个小黑洞。
然而，那个幽暗大山洞中的一声怒吼，直接将刚刚闪烁到小黑洞口的陈闲，震的五脏六腑移位，双耳红光大盛，双眼眶里血芒闪现。陈闲只觉得自己的神魂被震散了，唯有潜意识里超级坚强的求生意识支配着自己，不管不顾的朝小黑洞深处钻去。
“祖宗哎，要是这时候有一把灵丹，该多好！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陈闲悲叹自责，坚持狂奔约莫十丈余后，砰的一声撞到了一面墙壁上，将本是摇摇欲坠的他，撞的直挺挺倒地。陈闲翻了好几下，才翻起身，拿出一面镜子一看，前面有一道黑色石门，正中心有一个黑色方框。
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迅速拿出一个方印，摁了上去。摁上的刹那，红光一闪，哐咣一声闷响传来，震的陈闲双耳只嗡嗡。看着打开的石门，陈闲刚要冲进去时，背后再度传来一声怒吼。
“妈蛋，完了！”
陈闲感觉到了小命难保，这一劫自己大概率是渡不了了。大吼一声，如疯狼一样冲进了石门。实则，多半是被身后而来的大风吹的。
此刻的陈闲，完全慌了，失去了平日里的那份镇定。其实，他应该想到异常之处。
正是这第二次吼声从背后传来时，他自称为屠龙刀的刀鞘上浮现一道卍型符纹，最大程度的化解了声波的攻击。若不然，这第二声凝聚于小黑洞的声波，可将他化为齑粉。
陈闲连滚带爬，一次性逃出百丈范围后，一个不防备，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向下的山洞。陈闲呼呼只喘起，双眼眶的血芒正在渐渐退去，精神似有好转。扫视一圈小山洞，很像一个静修室，看不出出入的门在什么地方，只是在一面的石壁上放着一颗婴儿头颅大小的白色珠子，泛着白如玉的亮光，照亮小山洞。
这里非常的安静。
陈闲趁着难得的机会，迅速翻找了一番，找出十多枚丹药，一起嚼碎服下，喃喃道：“这好像是我第二次体会到抢劫的好处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去抢，原因是容易啊！”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陈闲的精神与体力稍有恢复，立即拄着真武剑站起来，第一时间来到白珠前，没有任何考虑的拿起珠子。因为这山洞里没有任何值得推断与仔细寻觅的条件存在。
白珠很轻，拿在手里，更像是一团白雾。放白珠的后面石壁上，有一个同样的小方印。陈闲拿出那块方印，摁了下去。同样是红光一闪，却是石室地板的中间打开了一扇门。
陈闲收起白珠，左手攥着方印，立即跳了下去。不料，跳进了一个斜向的山洞里，本想御剑时，山洞周围充斥着一种束缚之力，使得他动弹不得，只能顺着山洞向下滑行。
渐渐地，他听到了一个奇异的心跳声。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向嗓子眼移动，心跳恍若剧烈敲打的战鼓，又似万剑齐鸣之音，双眼迷茫间仿佛看到了天穹在颤抖。
他不禁伸手摁向了胸膛，紧紧摁住，却怎么也摁不住，越摁，心跳声越大，跳的越厉害。
恍惚之际，陈闲胡乱道：“别，别，不要，不要，……”
“啊……”
到了某一时刻，陈闲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离自己远去，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更厉害，心跳声像是千军万马奔腾时的战歌之鼓点，万剑齐发时的开天辟地之音。他无法做到平息，只能一遍遍地呐喊着。
陈闲早已失去了对生命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猛然清醒时，发觉自己站在一面石壁前，石壁上镌刻着八个字，他只认识了一个字：死！
冷笑道：“入此门者，死？小爷可是被吓大的呢！”
陈闲随意推断，稍稍整理后，绕过石壁，走到后面，却是一间雅室。雅室里只有一个太极椅，椅子上盘膝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身穿白色仙袍，胸前是一个先天八卦图。仔细一看，老头是悬浮在太极椅上。
“晚辈拜见老神仙！”陈闲无法察觉这老头是死是活，嘴上抹了一口蜜，拜见道：“晚辈无意间闯入贵府，请老神仙原宥。还请老神仙赐一条活路给晚辈。”
陈闲吧啦啦说了几句，老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道：这老头在装么？我也喜欢这样子吓人的！
他这么一转身，看到石壁背面，呃，应该是正面，有一个方印，似是明白了什么，忖度道：这老头是不是什么大魔王，被重重封印在了这里呢？
他赶紧跑到石壁的另一面，仔细看着八个字，自语道：“第一个字有点像‘太’……”
认了好一会，还是能确定最后一个字，其它的只能是模棱两可，心道：写的是什么鬼东东，让人看不明白，写了有什么用。
陈闲着急出去，在周围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只好重新来到石壁前，将方印摁向石壁上的那个方印块。没想到，还没有摁上，方印被吸了过去，自己被弹开。只见被吸附在石壁上的方印旋转一周，石壁瞬间炸裂。
一柄九尺长的厚重青铜巨剑呈现在陈闲眼前。
方印掉落地上。
陈闲立即看向老头的方向，只见一束束仙霓之光消失在老头身上。老头亦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瞬间，陈闲哇的一声狂吼，双手捂向胸口。
“我的心……”
须臾，一股清风吹来，整个人如沐春风，很快平静下来。陈闲再次看向白袍老头，白袍老头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是此剑的新主人了！”
老头伸手一指，九尺长的青铜巨剑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陈闲的丹田玉府。陈闲赶紧内观自照，不见巨剑的踪影。
“老头，我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个臭小子，记住，不是你能来到这里，而是此剑召唤你前来。”
“因为小血滴？”
“还不算太笨！”白袍老头笑道，“你是继我之后，开天剑的第二位主人。”
“这么牛？”陈闲顿了顿，道：“老神仙，你是不是传说中的牧神三十六仙之一？”
“不是！”白袍老头回答的很干脆，道：“不过，却如你所说，我是被困在这里的。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人寻觅我的下落，那一定是小金。而你已经在修炼九五真诀，且能活着出现在我眼前，说明他布了一个很大的局。还真是苦了我的这位小兄弟。”
“九五真诀？”陈闲机灵灵一个寒颤，道：“金老头说，降神咒有九部分，他所修只是其中一部分，这是真实？”
白袍老头点了点头，道：“不错，小金很有眼光，只有挑选一个荒诞不经、鬼神仙魔皆不信的人，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是神仙会的人？”
“哦？何以见得？”
“金老头告诉我，牧神大陆上只有一人能识得降神咒。放眼牧神大陆，能称呼为金老头为小金的人，绝对只有神仙会的八大仙尊。而神仙会的八大仙尊中，‘太’字辈的仅有两人，且是一男一女。”陈闲深呼一口气，单膝跪地，拜道：“清元门第十六代弟子陈闲拜见太一金仙！”
白袍老头点了点头，道：“起来。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你可以向我提一次任何需求，在你离开仙城时，定能送到你手中。关于开天心语，你能否参透，实属要看天道造化，非人力所能及了。纵使老朽，也帮不了你。”
“太一老神仙，什么是开天心语？”
“万年前，我得到了两门法诀，一是开天心语，二是降神咒。现在，你传承了降神咒，又在开天剑的召唤下传承了开天心语。是福，是祸，没人知晓。”
“老神仙的意思是，我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其实是来自开天剑的心语声？”
“呵呵，有这份悟性，老朽或许是多虑了！”白袍老头掷过一个小箱子，道：“这里面的符箓，将来，或许对你有些用处。时间所剩不多，快向我提一个心愿。等出了这里，你就见不到我了。”
“倒底是八大仙尊之首，被世人尊称为金仙，出手就是比金老头阔绰。”陈闲打开小箱子一看，满意的收起，思索道：“老神仙，我决定要走炼丹一道，要是有炼器或炼阵法的法门，也行！”
“贪得无厌！”白袍老头笑道：“关于炼丹，我的一位挚交好友曾将他的毕生心血著成书，交我保管，要我代寻传人。这事正好巧了。”
陈闲立即接话道：“晚辈还需要七品灵丹一万枚、六品灵丹两万枚、五品灵丹五万枚，要是能有八品与九品的灵丹数枚，就更好了！”
“老滑头调教出来的小滑头，当真是青出于蓝！”
白袍老头将一个红木匣丢给陈闲，轻轻一拍太极椅，整个石室瞬间化作一团光芒，将二人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