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离、难离

鸦黑的乌云跟暗夜搅成了一片,一声惊雷响彻,伴随着震耳的轰隆,空中一道电闪,强光仿佛劈裂了天幕。

从那裂缝中倾泻而下的是一阵雨。却只是片刻又戛然而止。

这雨下得滑稽,怎么看都像是老天爷泼了盆脏水。

而这脏水中,还夹杂着某样不明物体,一个人形的不明物体。

该物体从云端直坠入山间。

万丈高空直坠入地的胫骨断裂声淹没在了泥潭中,只听见一声扑通,泥水飞溅。

之后,山间复归沉寂。

......

一只夜行的四脚蛇探头探脑得爬过。

这时,旁边人手形泥块微微地颤了一颤,惊了那四脚蛇,四脚蛇倏得又钻进了草丛。

是刚才那个掉落的人形物体,她没死?穿过了婆娑海坠下高空的人没死?

......不对,那这肯定不是个人!!!

她叫青禾,她不是人,她是神,是女神!

所以她没死,只是跌碎了骨,也许缓一缓,能好。

试着动了动手指,接着是手臂。似乎已经能尝试起身了,于是忍着身骨俱碎的疼痛,勉强支起了上身,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是一处幽暗阴森的山林子,由于刚才那雨水瓢泼,林子里更是寂静得可怕。

“姑姑.....姑......”

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还发出了恐怖的咕咕声,青禾皱了皱眉.....可别是鸱枭,她可不想第一天就见丧门星

竖起耳朵又听见了细微的草动,声音......来自身后!

她猛地一回头。

“......姑......娘,啊!!!鬼啊!”

原来是个人。

总有那么些人爱作死,大半夜跑这深山老林子闲逛,还要抱怨见到鬼!

看着那人吓得落荒而逃,青禾很大度得表示不怪他冒犯神灵,只怪他瞎!女神也能看成鬼!

啐了口黑泥,抹了把脸,感觉已经完全能动了,便颤巍巍得站起了身,拖着满身泥泞下了山。

山下是个叫做陵光县的地方,隶属于一个叫天昭的君主制王朝。

此时是天昭一百三十五年夏,这是个结束了神权统治的时代。

最尊贵的就是皇帝?最权威的叫做律法?

凭什么?她是高高在上的神?要屈居这凡间的王权之下?

关于这点,她也不是没有反抗过:

——南离山脚处——

“这位信徒,本尊神......”

“差爷!就是这个人!说渡我成仙!害得老子飞天摔断了腿!”

“大胆妖女可有此事!”

“撒豆成兵,去!”

“呸,呸,呸!什么玩意?撒豆成兵?你怎么不点石成金?给我拿下!”

——县衙大牢内——

“万象虚空,行往无阻!”

哐——

“万象虚空,行往无阻!!”

哐——哐——

“喂,喂,这位狱友,你说对面那个新来的小姑娘犯了啥事?模样瞧着清清秀秀,行为却是神神叨叨,念念有词得撞那铁栏老半天了。”

“谁知道呢,可能衙门最近破案率低下,抓个失智的来凑数吧。”

靠着铁窗,流出清泪两行,青禾终于发现,原来这世间根本使不出神力!

来自神权的反动,最后大致......就是这么个结果。

———

“喂!那个女神经!你可以走了!”

“可以.......等过了饭点吗?”

“滚滚滚!把这大牢当饭堂了吗!”

终是没让她吃上这一顿就被丢出了县衙门。

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用不了神力的神可能连鸡都不如。

咕噜——

鸡肠子还饿了.....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小肚鸡肠,先保住神命要紧,说不定还能熬死这些愚蠢的人类。

可是这吃饭得花钱啊。

她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破落神仙,能做什么赚钱?

想想自己这几万年到底都学了些啥?可能也就是婚后那阵子:白天炼丹学术,晚上观星占卜,半夜看相摸骨。

综上所学......

就只能做个神棍呗。

———

“这位姑娘!问姻缘吗?”

“那位公子!问前程吗?”

“婆婆?求子?您贵庚啊?80?前面右转找月姑,好走不送啊!”

今天又无市!

嗡~~~~~啪——

月姑庙前,算命摊上,百无聊赖的青禾打着苍蝇。

看着旁边月姑庙里的香火钱,恨自己怎么不会牵红线!堂堂一尊神。知名度还没月姑高!说明选对专业有多重要!

青禾不服气!收起小桌板,扛起招牌,先去打个知名度!

———

陵光县中最宽阔的中光大街上正驶着一辆车驾,

车架整体宽大,占去了道路大半,车前驷马,车厢黄檀,木料上乘,工艺考究,虽然装饰雕琢的纹路极为简单,却是不失大气像这般贵重的六辔马车,在这南方小镇上是绝无仅有的。

这便引得过路行人纷纷侧目,不禁好奇车内人的身份。

突然!路旁冲出一名男子,横躺车前,车夫急急拉停马驾,好在车夫反应快,行驶的速度也不急,马车将将停在了男子身前一步距离。

然而那名男子却就地不起,神情痛苦。

好嘛!遇到碰瓷的了!

“烛照?”车内传出一清冷男音

“主上,遇到个泼皮,拦了马!”辕座上名唤烛照的侍从,恭敬得向车车内人禀告。

“速去打发”

“是,主上。”

烛照得令,跳下车辕,走到男子面前单手抓住男子衣襟一把拎起,喝斥到:“哪来滚哪去!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

这烛照是一身深色劲装,身型高大,拎着男子一脸凶悍。

被他一手拎着的男子,双脚悬空,离地三寸,看着近在咫尺的凶相,惊呼出声。。。

此处是市集,此时又正值县城上集时间,二人如此醒目的行为很快就招致了民众的围观,并且以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审视这中间两人。

“这恶霸要欺人了啊!”

“是啊,光天化日在这市集行凶啊!”

人群是最安全的保护色,背靠人群仿佛说啥都无伤大雅。

无赖男子哀嚎着:“诶哟~真没天理啊,高门富户撞了人不赔钱,还想杀人灭口了啊,目无王法啊!”

“分明是你这遭瘟的泼皮自己赖在车前,想要诓钱!”烛照怒辩着,却显得有些苍白。

烛照乃习武之人,寻常若遇上这种泼皮无赖,三拳两脚便打发了。

可是这众目睽睽之下,拳脚是行不通。

他只能先尝试搬出一个理。

然,并没有人买帐,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谁要关心真相啊?当然是要挑矛盾激化!

“对!简直欺人太甚!”

正是三人成虎,对于为富欺善的认知,使得人群渐生了骚动。

迫于如此压力,烛照只得放了手。。。

烂泥般赖在地上的男子表情哀哀,心下却是窃喜,八方坑蒙拐骗还没见过这等车驾,想必定是能讹了不少好去。

“这位小兄弟,天灵绕黑气!大凶啊!”

人群中传来一句玄语,围观民众安静了下来,寻望着让出了路。

一直在车内安然而坐的男子轻勾起帷幔,缝隙间打量起来人:灰布长衫做相士打扮,头戴纯阳巾,肤白须长,倒是有几分道骨仙风。

不是青禾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