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壁
苏闲其实并不建议在这时候摸黑上山,但理性思维并不能顶替感性的认知,如果事事都遵照理性行动,那么人类也就不再是人类了。
而果然,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小会儿,就决定了立即上山。
鉴于两位警员肯定不会放心让他们自己上山,他们就假装去厕所,然后从旅馆的安全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老李大概是没想到这几个学生会这么大胆,他只是一边抽着烟,一边用手机向局里汇报情况,忙活着手中的东西。
现在的情况是,钱老师和余小婉虽然失联,但并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们需要援救,依然存在着两人因为某原因而滞留山顶,又或是去做其它什么事情的可能性。
一切都需要按程序来。
多余的事情不做,错误的事情少做,危险的事情后做,这基本上就是老李的个人行为准则了。
……
七座SUV的侧面。
“你们这是真的要上山了?”
司机小青年显得有些惊讶,不由问了一句。
“上。”盛晓白用衣角将眼镜擦亮,而后抬头对他说道,“把我的雨衣拿过来一下。我每过十分钟会发条短信给你,有时候或许会延迟一点,但如果相隔十五分钟没有收到我的信息,就要麻烦你了。”
“何必呢,冒这样的险。”司机摇着头,却还是将雨衣拿了出来。
他理解盛晓白的意思,如果相隔十五分钟没收到短信,就是需要救援了,而在旅馆里,就有两个现成的警察。
尽管他不太想要接触警察,但真到了那时候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盛晓白贴近车门,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懂,我很早之前就想像这样冒一次险,这是机会。”
随后,他接过雨衣,开始穿戴。
他的雨衣是纯白的,而白色能反射月光,如果遇难,在黑夜中比较显眼,容易被发现。
旁边,孟常和钟楚楚也各自换上了雨衣,孟常的雨衣是普通的蓝色雨衣,钟楚楚的雨衣则是纯粹的黑色。
黑色的雨衣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一身巫师袍,走在夜幕中,仿佛会被黑暗所吞噬。
而看着三个同学都已经换上雨衣,苏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将自己的雨衣从封印中解封了出来。
他的雨衣是鲜亮的橘红色,质量很棒,里面甚至衬着柔软的布料,穿起来很是舒服。
然而就是这件穿起来很棒的雨衣,它的帽子上却立着两个圆圆的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绒球……
“嘿,闲哥,你这雨衣是怎么回事?挺可爱的吗?”
孟常一转头,就发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突然变得特别陌生,那嘴张开之后便久久合不拢。
“是吗?呵呵,我也觉得挺可爱的。”
苏闲绷紧脸,尽量不露出多余的表情。
他是知道那位南宫文艺小姐姐一直宅在家里,但却没想到她竟是一个资深的ACG宅女,这件小埋睡衣款式的仓鼠雨衣真是够了!
喂,等等,你这是干什么?赶快停下!
忽然间,苏闲注意到那边的盛晓白竟然掏出了一个恐怖的黑黑长长之物,极其迅速地对着这边按下了快门!
下一刻,他一脸铁青地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群,果然看到自己穿着仓鼠雨衣的照片被那混蛋上传到了群里!
完了,老子的一世英名,老子的高冷形象!
苏闲心中哀嚎,拿着手机的手都颤抖了!
……
尽管现在的同学们都因担心钱老师和余小婉的安危而没有太过在意那张照片,但苏闲非常确信,一旦这件事了结之后,必定会有闲的蛋疼的同学将这张照片翻出来,到时候自己就要彻底和高冷帅的形象说拜拜了!
“别生气,苏闲,别生气,苏闲!等此事了结之后,再去和这狗仔白算这笔帐!”
终于,苏闲强行压下了火气,只是将盛晓白的名字记在了小本本上。
但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便猛然转身回看,正好看到钟楚楚伸手摸他雨衣的小心模样。
看着她抬起僵在空中的小手,苏闲突然冷声道:“你喜欢?”
钟楚楚把手收回,避开他的视线:“挺可爱的,不是?”
“是啊,挺可爱的。”
苏闲突然泄气了。
……
等四人都穿上雨衣,盛晓白从车上拿下一条绳索,这条绳索从头到尾有六个圆环,盛晓白握住第一个圆环,将绳索一拉,说道:“等会儿上山的时候,你们一人握住一个圆环,大家互相帮助,能保证安全上山。”
而后他又从车里拿出一个头灯,将其绑在自己的头顶上,说道:“我这头灯太亮,会引来注意,现在就先用手机照明,等到了那边的山脚,再改用这头灯。”
不仅如此,他最后还带上了一个小背包,里面除了他最宝贵的平板电脑之外,应该还有各种干粮和水等物资。
不得不说,他绝对是几人中准备最万全的,很有种登山探险的气势,尽管黑山并不高……
这样下来,准备基本完成。
撑着旅馆里的警员还没有反应过来,四个人就拉上帽子步入雨中,淌着水向黑山行去。
……
尽管一直强调黑夜冒雨上山的高危险性,但实际上黑山从山脚到山顶之间,一直有着一条并不算很狭窄的石板路。
只要跟着石板路走,既不用担心迷路,也不会经过过于陡峭的地形,如果足够小心,并不会轻易遇险。
所谓的危险性,更多的是来源于黑夜的恐惧与暴雨的侵扰。
等开始上山,四人便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脚下的石板路上,他们之间的交谈逐渐变少,也不再一直刷微信,气氛逐渐沉浸下来,雨声和雷声开始侵占整个听觉。
苏闲走在最后面,握着绳索的尾部圆环,他是主动要求殿后的,因为走在最后面能够看到所有人。
雨天路滑,四人求稳,便走得愈发的慢。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才走到山腰上,看到了山腰上休息用的小广场。
“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盛晓白呼出一口气,便准备坐下来发第三条短信。
看得出来,他明显有些累了。
在这种环境下爬山并不简单,所消耗的体力远超平常。
盛晓白个子小,不喜运动,体力有限。
钟楚楚也没有表现出特殊的体力,她很早便开始喘气。
孟常倒是很有力气,还算轻松。
但更轻松的还是苏闲!
苏闲一直觉得“耐力+1”仅仅是拉高了自己的耐力上限,这一路走过来才发现自己的真实耐力竟也有了长足的增长!
他仔细思考,觉得这玩意儿很可能是以固定比例为标准的,因为上限的增长,比例却不变,导致真实耐力也随之增长。
要知道他在此之前就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生,不怎么爱运动,体力在标准值偏下一点,也就比盛晓白好上一些,但现在经过了半个小时的冒雨爬坡,他依然游刃有余。
孟常明显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苏闲的表情充满惊讶:“闲哥,你真的变了!你再不是我认识的闲哥了!”
话里有话,话外有音。
苏闲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仓鼠耳朵,默默地将孟常的名字也记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
天才报仇半月不晚,下学期你们等着!
……
坐下来后,盛晓白和司机小青年进行了联系,再次确认钱老师和余小婉并没有出现在山脚下,众人便更担忧了。
但新的情报紧随而来。
司机为了隐瞒苏闲四人的行踪,早在他们走了之后就开车到了离旅馆有段距离的店铺后方。
他将车露出一个头,一直坐在座位上观察着旅馆内的情况。
在这半个小时内,两名警员一直在旅馆内没有离开,而后又有新的一辆车开到了旅馆门口。
苏闲等人在群里聊了几句之后,便知道那辆车是属于蒋青梅父亲的,而与之同来的还有蒋青梅本人。
不过有父亲在场,蒋青梅不可能被允许上山寻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几分钟之前,有五个人从旅馆离开了。
他们分三人一组和两人一组,两组没有交集,分前后离开,但都朝往一个方向!
司机追寻着他们手中的探照灯光,确认他们都是在往黑山上走!
……
这种时候,他们来黑山干什么?
摸鱼吗?
苏闲四人面面相觑,都心存惊疑。
黑暗的环境最容易滋生恐惧,雷声和暴雨往往是演绎惨剧的背景板。
之前赶路时没有精力去想些多余的东西,现在坐下来休息之后,几人才像是突然之间才意识到一样,想起这里是黑山,是本市出了名的“鬼山”。
“鬼山?笑话。”
孟常抖擞精神站起来,像是刻意一般大声说道:“走吧,继续!不管那五个人进山是干什么的,都和我们无关。我们的目的是山顶,钱老师和余小婉肯定在山顶凉亭下等着我们。我觉得一定是他们在下山时摔跤了还是怎么的,之后手机掉了,脚受伤了,所以只能在山顶上等。”
盛晓白也道:“或许就是你猜的那样,根本没什么大事。这天降正义,哪那么倒霉降到我们头顶?我们顾好自己的,别管别人,也管不了。”
然而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孟常却突然想起了他发在群里的那段“暴雨杀人”视频,整个身子便瞬间萎了。
他不由骂了一句:“乌鸦嘴!”
终究只是温室下长大的高中生,胆子再大也有极限。
苏闲微微摇头,这个世界隐藏着未知,大多人口口声声地想要探究真相,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未知的真相。
什么都不知道,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他抓起绳索尾端的圆环,等前面的钟楚楚开始往前走,便也稳步跟上。
走着走着,钟楚楚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突然低声说起了话:“我查过史料,黑山是一座在明朝时期就已经存在的山,据经已有四百余年。有记载的第一个记录里,黑山脚下曾经有过村庄,村庄不大,百人上下,村里人敬鬼神,拜鬼面,每到七月七,村人会提着猪头肉、抬着纸片轿,赶在零点之前登上山顶,在山顶岩壁前祭拜鬼神。”
黑山的山顶有一面岩壁,岩壁看起来是天然长成的,整体很平滑,但细究之下则有许多凹凸刻印,像浮雕,像壁画,有人说是手刻,有人说是天成。
看得久了就会发现,岩壁上的刻印很是讲究,有的像鬼面,有的似鬼舞,还有群鬼咆哮,咬人撕人的图。
但实际上那可以说想象力的集成,就像是星画云图,都是想象力的产物。
岩壁上的刻印并不精细,传说和流言赋予了它并不存在的意义,使得人们的第一印象便趋向于“鬼”,于是才有了诸多与“鬼”相关的想象。
黑山之所以会出名,就是基于这面岩壁所带来的鬼神印象。
至少,苏闲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那种传说和流言是有史料记载的……
钟楚楚明显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回应,她只是像要宣泄一种恐惧心理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继续说了出来:“鬼神祭拜一共要持续七天,从七月七到七月十三,每日黄昏逝去之后上山,在零点到来之前完成祭拜,风雨无阻。”
七月七是今日,七夕佳节,牛男仙女虐狗日,也是苏闲出生的日子,他不久前还给自己过了一个小生日,奢侈极了。
而再之后的七月十五,则是道教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节,现民间俗称为……鬼节。
“从七月七到七月十三,村人年年祭拜,从不遗漏。祭拜结束,一切都很平常,不会因此而风调雨顺,也没有给村人带来荣华富贵。村人一代换一代,年复又一年,从未感受过鬼神的恩威,但习俗之所以成为习俗,就是因为它已经成为习惯。尽管有人开始认为这种祭拜没有丝毫意义,但依然遵守着这种习俗。”
“直到某一年的七月十三,匪徒来袭,烧杀抢掠,村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被抓了起来,还差最后一日的祭拜,也自然不会有人提起。再之后,这个村庄就再没有消息传出。有人过去看过,发现村中散乱着许多刀兵,一箱箱衣物钱币胡乱放着,像是匪徒从村里搜刮出的东西,但是……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