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离心
1
匆匆出了玻璃门的女孩子缓缓哈出一口白雾，搓了搓手，裹紧了围巾。
寻思着在门口拦一辆出租车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先她一步出来的萧朝山竟还没走，车还停在门口，摇下车窗对着她微笑。
她走上前去，便听他道：“小阮，以后得了空就去家里找麦麦玩吧，你们姐妹两个，就该亲近亲近才是。”
她笑着点头：“叔叔说的是。”
“你姑姑的事，可别忘了。”
“嗯，好。”
目送着车子缓缓驶走，脸上的消息才慢慢收了起来。
这次孟源的事，机缘巧合地让这个老狐狸主动说出了自己所求，反而让她一直悬而未决的心放了下来。
跟一个商人讲情意道德，哪怕是带着血缘关系，她也半点都不相信。反倒是两者之间实打实的利益交换和逢场作戏，才是游戏开始的正常模式。
这才安全。
同时，她也很高兴终于证明了自己对于萧朝山的看法——彻头彻尾的商人。
所以从此，他们不必再有什么幼稚的愧疚和补偿等哄小孩的心理，按部就班地按照游戏规则来就够了。
叔叔这个称呼，既然成为了心照不宣的代号，倒可以叫得心安理得了。
2
“好了，丽丽姐，你别生气了，我们现在就再飞回去不就行了嘛！”
邢芮丽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对江阮全力使出的撒娇斩也不理不睬，只是斜看她一眼：“你飞吧，你飞。北城今天晚上大风，最早班机都要明天四点钟的，我看你怎么赶得及八点钟开始的开机礼！”
跟着她舟车劳顿回了北城，丢下一句要处理私事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公司，还好薛琳和高层恰巧都不在公司，否则她解释都要解释半天。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丽丽姐，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我都会担着的，不会牵连到你。”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邢芮丽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开机在即，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急地回来？”
“其实，是有人情要还，不得不回来一趟啦。”
邢芮丽眯起眼：“那个孟源？”
她点点头。
“这么说，刚才发出来的声明是你发了力的？”她有些讶然。
“嗯，去找了一个华伦的朋友。”她含糊地道。
和萧朝山的关系，她暂时不打算对任何人讲。
“那个孟源，是人情关系，而不是情人关系吧？”邢芮丽倒也不过多纠缠，话锋一转，又回到了这个人身上。
江阮一瞪眼，总算明白了让她焦虑的真实原因。
嗔了她一眼，语气不以为意：“当然不是了，你想什么呢？”
邢芮丽打量了她许久，确定她脸上没有类似于害羞的热恋中反应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可别弄出这些幺蛾子。而且韩国对明星的包装更是彻头彻尾，谁也不知道干净的皮囊下面装的是个什么东西……可别犯糊涂……”
语气颇像个教育班里的优等生不要早恋的高中班主任。
江阮笑着连连称是，见她还欲喋喋不休，就以上厕所的借口极速逃离了现场。
邢芮丽暗自摇头。
当这又倔又鬼精的小丫头的宣传，可真是操碎了心。
但没办法，谁让她又这么讨人喜欢呢？
目光向下，便落到了方才从外边带回来一身寒风，小脸红扑扑地走进来的小姑娘塞给她的一个暖手袋。
还热着。
3
一时没有合适的航班，向来心大的江阮也不似邢芮丽那般焦虑，反而悠闲地在公司转了起来，最终在公关部门前驻了足。
天兴的艺人如今都还不成气候，鲜少有竞争对手抹黑拉踩，宣传起来也流于泡沫，所以其他公司奋力发展的公关部，在天兴反倒是一个鸡肋的养老部门。
只是今日走到公关部的门外，却意外地发现平时按时五点下班的部门今天竟然出人意料地亮着灯，十几名职员都端坐在里面工作，神色认真。
再一细看，站在其中一台机子前面弯着腰，像是在发号施令的长发女人，竟然是千雅！
女孩子再度抬起头时，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探出的一个小脑袋，眉梢微微抬起，便转身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手提包，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你们这会儿还没下班，在干什么呢？”
千雅伸手捏了捏她笑意满满的脸：“你怎么在这儿？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拍戏呢吗？”
“哎呀，有点私事回来一趟。”她朝她挤眉弄眼地笑：“看不出来呀，你升职了？”
一个实习生能指点一众老前辈，这可是个奇怪的现象，必定有猫腻。
千雅推了推她，脸上亦有不可忽视的雀跃，语气却难得的谦虚：“之前帮部门老大接了一个外公司的项目，做的还行，这回又有事做他又恰好不在，就让我帮忙看着点。”复又压低了声音：“看来转正有戏。”
“那太好了！”她顿时欣喜起来。
好友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公司，她犹疑了很多天的心病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跟你说，其实今天晚上的项目是……”
话还没说完，便听同伴啊呀了一声。
“怎么了？”见她脸色有点难看，到了嘴边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你等会儿啊，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大概是刚刚在外面吹了冷风，这会儿走进带着充足暖气的屋子，肚子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去吧去吧，你吓死我了。”她白了她一眼，攥紧了的手才缓缓松开。
江阮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将自己的手提包塞给好友，就颠颠地奔向了洗手间。
千雅在原地站了几秒，泛着点点笑意的黑色瞳孔里的光便不由聚在了自己有些鼓的小方包上。
右手手臂悬着的手提包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回过神，自如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目光却在来电显示上顿了顿。
其实今天晚上的项目是在帮孟源作事后危机公关和修复舆论工作。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当事人却给好友打来了电话。
她的心情一时有些异样，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按下接听键，那边便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啪嗒。
手机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响。
她缓缓蹲下去拾起来。
上面没有一丝划痕，质量倒是很好。
像是赤裸裸地嘲讽着正相反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