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梦终
“秀萍的病恶化了,我连忙送医院去。但是呢,医生告诉我,没有救的了,因为她又得了一种病,叫什么软骨病。我听了就笑了,武侠小说呢,十香软筋散呢,还软骨病。
可是呢,我不得不相信,因为秀萍跟我说,她感觉她没力气了,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软了的一样。
我信了,因为告诉我,如果治疗的话,还能活几个月。但具体几个月她也说不清楚,只能是缓解病情,说不定下一刻就死了。而且治疗的时候会很痛苦。
我问了问秀萍,还要不要治。我心底是想治,但是我不想让她痛苦,而且这痛苦也换不来多少天的日子。
秀萍摇了摇头,虚弱的说:“我们回家,我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我答应了她,回家。
回去之后,我每天做完事就马上回家,我怕我回来了就看不到她了。但是还好,我每次回来,都是看到了的,她对着我笑,还是那么漂亮。
慢慢的,一个月过去了,她身体又好起来了。之前她都没法下床走路的,现在,她能走了。
我以为事情会好转啊,但是我没想到,那是回光返照啊。
那几天内,我下地干活,她坐在树下看着我。我走过去,她就给我擦汗。我感觉,我们曾经年轻的时候没有体验到的生活,反而要在生离死别的时候,才能体验。
终于,她扛不住了。
最后那几天内,我没有下地,我一直陪着她。我问她,当初我把她抢过来,她恨不恨我。还有我娶了她后,三天两头的在外面鬼混,她怨不怨。
她笑了,她说她不后悔,也没有怨言。唯一有怨言的就是,娘生病的时候,她让我去找医生,我消失了三年。
她告诉我,那三年内,她受尽了冷言冷语,也有很多人说我死了,劝她改嫁。因为那个时候,是她最美的时候。
她没有,她坚信我会回来。她说我在爹死了之后,我就已经变了。她说我变得顶天立地了,我的肩膀变得够宽阔了,够挑起这个家了。我笑了,她也笑了。
最后那一个小时内,她让我把柜子下面的隔板拿开。
我去拿开后,里面放着我曾经赌钱赢钱的时候,给她买的那件旗袍。
她指着那件旗袍,说:“帮我穿上它。”
我帮她穿上,她不像曾经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她的身体被病痛折腾空了,只剩下了骨头。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件旗袍,也只有在她身上,才能绽放出光彩。
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我们俩就在那坐着,我搂着她,她靠在我怀里。她说:“你的胸膛比才结婚的时候,结实多了。”
她说完后,就走了。
我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我出门,砍了几颗楠木。我连夜开工,给她做了口大棺材。
我把她放进去,那口棺材足够装下我们两个人,我又在旁边放了一身的我衣服。
豆丁看着我,说:“外公,外婆怎么了?”
我对着豆丁说:“她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她睡觉了好不好。”
豆丁说了声好,就走到一边玩去了,他那个时候才四岁。
我把试着把棺材抬起来,没有人帮我,我一个人。
开始的时候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我一咬牙,裤腰带一勒紧,起来了。
我扛着棺材,走到我爹娘的坟前,我把秀萍埋在了中间,下面是我的两孩子。
做好这些后,大鹏回来了,他给秀萍上了香,然后他看到我在旁边烧着秀萍的衣物。他对我说:“爹,你把这些烧了干嘛?不留下一些东西做纪念吗?”
我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左边胸口,说:“不用纪念了,最美好的东西,都记在这呢。”
大鹏貌似懂了什么,他骑着他的自行车回去,拿了一大堆东西,一看就是巧凤的。
他也学我,把那些东西全烧了。烧完后,他说:“爹你说的对,最美好的东西,都记在这。”
他说完后,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胸口。
我笑了笑,然后把东西烧完,就牵着豆丁的手,旁斌跟着大鹏,回去了。
秀萍走后,大鹏把我和豆丁接到镇上去了。他说:“现在这一家就只有我们三个了,我们三个要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我对着大鹏说:“大鹏,你不续弦了?”
大鹏摇了摇头,说:“爹,我这辈子,直认赵巧凤这一个媳妇。”
我也没说什么,随他自己愿。
后来,我就专职带豆丁,送他读书,接他放学。大鹏的泥瓦匠工作也做起了起色,他做了头。
大鹏这家伙,做了头也不闲着,自己抢着做事,勤勤恳恳。
就是因为他这勤勤恳恳,让他送了命。
有一天,我在接豆丁晚上放学回来的路上,方长田跑过来,对我说:“你女婿死了,现在在医院躺着。”
我一听,连忙抱起豆丁,朝着那家医院跑去。
我恨那家医院,它那死了我儿子,女儿,现在连女婿也死了。我恨,我想把那家医院给拆了。
我到医院了之后,医院的院子告诉我,大鹏是被楼上掉下来的砖头砸死的。当场就死了,脑袋都开花了。
我笑了笑,这家医院,我一家三口人都死在了这。
我走过去,把大鹏抱起来,对着豆丁喊道:“走,回家。”
我没有回镇上的家,我回的是我自己的家。
我买了口棺材,把大鹏放进去。然后葬在了巧凤的旁边。
豆丁看着我,指着狗剩的坟问:“外公,这个没有墓碑的谁的啊?”
“那是你舅舅的。”我回答说。
“那为什么我没见过我舅舅?”豆丁又问。
“你舅舅他也在睡觉啊,那是你祖外公,这是你祖外婆。这是你外婆,这是你娘,这是你爹,这是你舅舅。”我把那些坟一个一个指给豆丁看。
豆丁看了说:“他们都去哪了?怎么不出来陪豆丁一起玩呢?”
“他们一直都在陪你玩啊,他们在天上,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每天晚上看的那些星星,其中最亮的那六颗,就是他们。”
“那为什么这还缺了一块呢?”
“哦,那是你外公。”我说完,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外公不是在这吗?为什么那是我外公?”
“外公过不了多久,也要进去了啊。”
回去之后,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三梦完结。小梦无数,代价我还可以偿还,大梦的代价,我负担不起。
我梦到我死了,我是被金色的火焰烧死的,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光头,是个和尚。
过了没几天,学校传来了消息,说豆丁死了。吃饭的时候,被豆子给卡死了。
我去学校,把豆丁抱回来,给他也打了一副小棺材。把他放在里面,然后埋在他爹和他娘之间。
把豆丁埋了之后,我回到家中,整个人再也没有了意义。我想死,但是我死不了,我运气好,贼老天他就是不给我死。
然后我想到了那么梦境,我死了的,是被金色的火焰烧死了的,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和尚。
我想这个能告诉了我什么,我要死的话,必须是和尚的时候才能死。
然后我就去出家了,就在这个寺,大竹寺。我在这出的家,我当上了和尚。
可是我还是没有死,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做梦了,当了和尚之后,什么梦都不做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直到了现在。”
苦梦禅师说完,身上冒出了金色的火焰,正如他的梦境,他也要死了。
黎九看了之后,连忙想扑灭火焰,但是没用。火焰越烧越大,到最后,苦梦禅师被那金色的火焰烧完了。黎九才知道,这是圆寂。
苦梦禅师的人生三梦,最后一个梦,一直到了现在才变成现实,黎九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他现在只想知道,他等会怎么跟大竹寺的和尚解释。
难道直接说你们的苦梦禅师屁股底下生火,把自己给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