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针锋相对

“血煞盟......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周世文咬牙切齿地说罢,转身便要出门。可是,却被秦韵梅拦下了。

“小家伙,你要去哪?”秦韵梅问道。

周世文怒火中烧,叫道:“废话!当然是要找血煞盟算账!我饶不了他们!”

“你这样出去,会死的。”

“难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秦韵梅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相信你的胆量,也相信你的风骨。我知道你可以为了心中的信念而慨然赴死。你要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不能死的没有价值。”

周世文怒道:“怎么会毫无价值!我堂堂一任知府死于非命,皇上得知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里还有您二位前辈,我希望您二位以及四位少侠能够出手相助,这样的话成功率就会更高了!”

慕容毅听罢,冷笑了一声,答:“皇上会不会善罢甘休我不知道,就算他不会,又能如何?再派几个人来调查吗?你怎么能肯定后来的人不会被收买?再者说,扬州城已经是血煞盟的地盘了,他们要想伪造你的死因并不难,或许到时候,皇上只会知道你是死于意外,然后唏嘘两句就过去了。”

“然后再说我们这一行人。你说的不错,我们确实可以出手帮你。但是,我们对血煞盟的实力、兵力以及兵员分布都一概不知,就这么冒然与之开战,胜算能有几成?别忘了好虎架不住群狼,我们只有六个人能打,而且陆云熙他们几个小辈还是新手,能打几个都不一定。”

“当年血煞盟可以一夜之间屠尽两大帮派所有人,这一点,就连我们都自认办不到。诚然,以我和韵梅两人的身手,就算要走,我相信也没人能拦得住,可是陆云熙他们很可能就要跟着你陪葬,懂吗?”

周世文听罢,总算是冷静一点了,但依然喘着粗气问道:“那前辈您说,我该怎么办?”

慕容毅竖起食指,答:“忍。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想将血煞盟彻底根除,就必须要把他们的情报摸的一清二楚。然后,就是战斗力的问题了,我们这里只有六个人,真的太少了......”

张俭立刻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向各自的师门求助,请他们派高手来坐镇!”

秦韵梅否定道:“没那么简单。所谓高手,自然都是在江湖上有名号的。这种人,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忽然在扬州出现一个,还可以说是游历四方偶然路过。可若是两个、三个、乃至一群高手涌入这里,那血煞盟就算再傻,也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更何况,我和官人已经算是相当高的高手了,本来就刺激到了他们的神经,否则他们也不会派这么多人来盯着我们。如此一来,只怕外界稍有风吹草动,都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血煞盟大可以一走了之,逃往别处,你就是想追,也追不到那么多人。”

这时,陆云熙忽然开口了:“战力人数方面,我或许可以想想办法。但是,我必须要尽可能的确保他们的安全。还有一点就是——想好我们到底要不要和血煞盟全面开战......”

还未说完,院落外便传来了一个伙计的呼喊声:“慕容前辈!秦前辈!小人多有冒犯请您见谅,我家主子说要请您二位去酒楼一叙。”

慕容毅眉头一皱,高声回道:“你家主子是谁?”

“我家主子绰号血狂,至于真名......小人也不知道。”

“血狂?”秦韵梅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这就坐不住了吗?”

慕容毅摇了摇头,答:“恐怕只是想来探探我们的口风,看我们有没有与他敌对的意图吧。韵梅,你留下来照看孩子们,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婉灵担心道:“爹,这可是龙潭虎穴啊!您一个人去......行吗?”

慕容毅微微一笑,答:“放心吧。就这些虾兵蟹将,我还真没放在眼里。至于那个血狂嘛......呵,倒是要留意一下。”

院外的伙计听罢,急忙说道:“我家主子说了,要请您二位一同去赴宴。”

慕容毅脸色一冷,说:“你家主子还没那么大脸,我一个人去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伙计见慕容毅如此态度,又能说什么呢,只能不住地点头称是。于是,慕容毅便由这个伙计领着,最终来到了城中心最大的一处酒楼。

此楼名为“风月楼”,足有六层高,从三楼开始每一层都设有十二个包间,而且定时会有专门的歌女来表演,个个都是姿容上佳之选。楼内的装潢也是极尽奢华、金碧辉煌,单说那每一根承重柱子,上面都用鎏金描绘着龙飞凤舞;还有墙边挂着的几幅诗画,也都是出自名家手笔,可值千金。

按理说,这风月楼应该不会开的这么早,通常都是午饭时开业,半夜才会关门。现在虽然早已过了早市的时辰,可是也远没有到午饭的时候。可是即便如此,风月楼依然开业了,只是因为——这楼,是血煞盟开的。血狂让它几时营业,它就几时营业,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而此时,在风月楼的顶楼,一间小雅间内,慕容毅就与四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着各式珍馐美味,很多都是老百姓看都看不到的宝贝,但是......除了慕容毅,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

血煞盟那边四人,一人是书生打扮、却面**诈,甚是猥琐;一人带着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自然而然地散发着杀气;还有一人,面相和善,总是笑脸迎人,衣着也是规规整整的素白道袍,似乎没有什么威胁,可是那暗中涌动地强大内力却骗不了人。

最后,便是坐在主坐上的血狂了。此人相貌不好描述,说是英俊吧,却又阴险狠辣,说是丑恶吧,却又英气逼人。那双瞳,看不出悲喜,就仿佛一个天神俯视着众生一般,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至于慕容毅嘛......正如前文所说,筷子动的飞起,简直就是狼吞虎咽,好像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

过了一会,或许是终于看不过眼了吧,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开口了:“慕容前辈,我们盟主这次请您来,其实是要......”

还未说完,慕容毅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又慢条斯理地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最后又灌了一大口酒来顺气。好不容易舒坦了,这才优哉游哉地说道:

“血狂,我知道你。你原名叫何东奎,一介江湖散人,拳脚双绝,也算得上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高手。”

“那个戴面具的,你叫李军,边关云霄铁骑的士官出身,久经沙场杀敌无数,后来三十岁时主动辞去了职位,开始浪迹江湖,倒也凭你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闯出了点名堂。”

“还有,这位一直笑眯眯的仁兄,你叫唐飞燕,原是唐门之下精英弟子中的翘楚,后因谋求上位通敌被发现,便亡命天涯。要说你的手段,那可是最为毒辣的,出手必夺人性命,而且死者全都面目狰狞、显然是在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因为你一直以笑脸迎人,故而江湖上都称呼你为‘笑面修罗’,没错吧。”

“最后,这位书生模样的小子,身上毫无内力感应,应是一介文人。既然不是江湖人士,我自然不会认得你,还请你自报家名吧。”

书生模样的人见状,轻轻一拱手,道:“在下赵文才,乃是秀才出身,略懂诗文,幸得血狂大人赏识,如今充当谋士一职。”

慕容毅一边剔着牙,一边淡淡道:“提高扬州城税收,这个点子是你想出来的吧?”

“何以见得呀?”

“因为这个提升的幅度很讲究呀。既把能捞到的油水最大化,又不至于激起民变,这个尺度,凭我们这些习武的粗人是拿不准的。”

李军这时冷笑一声,说:“早就听闻慕容毅的大名,以及种种英雄事迹。可是如今一见,却不过如此。你对我和唐飞燕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却对最关键的人物不甚了解、草草带过。怕是许久不在江湖上走了吧?”

慕容毅听罢一笑,对血狂说道:“何东奎,你手下的高手就这点程度啊?”

“你什么意思!”李军登时拍起了桌子。

何东奎抬手按住了他,然后波澜不惊道:“慕容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你已经看出了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深浅。实力较差的人,你就会说的比较多,暗示没有威胁;反之,你说的越少的人,就是你越提防的人。”

慕容毅耸了耸肩,答:“幸好你何东奎不是个草包,否则我就太失望了。还有你,李军,你的功力是比唐飞燕深厚一些,但是你太好懂了,所以——你的危险程度远不如唐飞燕。我高估你了。”

“你说什么!你可敢与我战上一场?”李军怒道。

“啪!”何东奎一掌拍到了桌子上,面色阴沉道:“李军,我带你来,不是让你丢人现眼的。这次宴席,你就给我安安静静地听着,懂了吗?”

李军立刻被吓得满头冷汗,躬身道:“属下懂了!”

慕容毅看了四人一眼,不禁嗤笑一声,靠在了椅背上,懒懒地问:“好了,吃也吃饱、喝也喝够了。你们这次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直说吧。”

血狂听罢,微微一笑,却是令人感觉一阵阴风吹来,脊背发寒:“既然慕容前辈您这么直率,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这次请您过来,其实就是想确保一件事——请您不要管扬州城这里的事。”

慕容毅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你们坏了规矩。”

何东奎眯起了眼睛,笑问:“什么规矩?”

慕容毅也正起了脸色,严肃地说:“江湖的规矩。武林中人,不得干涉朝政,官为官、侠为侠,两不相干、两不相欠,这就是规矩。而你们,坏了这个规矩。”

“那依前辈看来,我等应如何作为?”

慕容毅竖起了食指,斩钉截铁道:“十日。十日之内,血煞盟所有人都给我离开扬州城,不得带走任何官府的东西,包括钱粮、兵马。时间一到,我只要在城中看到血煞盟的人,必杀。”

这时,赵文才站起来说道:“慕容前辈,您又何必非要计较那所谓的规矩?其实现在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不是吗?”

慕容毅看着他,一声冷笑:“何好之有?”

“有血煞盟在扬州镇着,这一方天下就会太平许多,再无宵小之徒敢于作乱,难道不好?”

慕容毅点了点头,笑答:“是啊,真好啊。原来只是宵小之徒,在暗地里作乱。如今换成了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祸乱。这可真是好啊!”

赵文才反驳道:“前辈所言差矣。我等如何祸乱一方,您可有具体事例?”

“赋税较原来提高了一倍还多,算不算祸乱?”

“血煞盟手下个个能征善战,比原来的官兵强了不知多少倍,多收些银两何错之有?”

“那强抢民女你又作何解释?”

“我等军士为保这一方平安,干的可都是玩命的工作,自然有优先择偶的权力,以此来稳定军心。”

“哈哈哈!”慕容毅忽然大笑了起来,“好啊,好啊!能把强抢民女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公然把良家妇女与奴隶娼妇视为平等,你们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决定了,五日为限,五天之内,你们必须给我滚出城去!”

赵文才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问道:“难道在前辈看来,我等是如此十恶不赦之人吗?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体会过这其中的好处罢了!不如这样好不好,只要您肯作壁上观,我们愿给您黄金万两、美女十人,而且您在扬州城里的这段时间可以包您住好吃好玩好。”

慕容毅摆了摆手,答:“善恶参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我不吃你这套,更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告诉你们,就五天,没得谈。”

赵文才还不死心,劝道:“何为善?何为恶?老子曾经说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慕容前辈,您说——何为善、何为恶?”

慕容毅冷笑一声,答:“拿《道德经》考我?好啊。老子还说过: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你们的所作所为却与老子所言背道而驰,你来告诉我——何为善、何为恶?”

赵文才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辩道:“《孟子》有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前辈请看看这扬州城内的景象,难道不是生生不息吗?”

这一次,慕容毅脸上的笑容已经由冷笑变成嘲讽了:“看书只看一半,就你这还能当秀才呢?我告诉你,被你漏掉的后半句是: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你不如多派人打听打听,看看老百姓是夸你们的多,还是骂你们的多。”

赵文才闻言,还要辩驳,却被何东奎制止了。

只见何东奎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慕容前辈,您也知道,我们血煞盟在五年前以一己之力平定了两大帮派的血战,还了扬州百姓一个太平。所以,我们想赚点好处,也不是那么罪大恶极吧?”

慕容毅却是斜着眼,懒懒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你们在这里赖了五年,该滚蛋了。”

“这么说,是没得谈了?”

“对,没得谈。”慕容毅斩钉截铁地答道。

然而,何东奎却依旧笑着,淡淡道:“那还真是遗憾啊,我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慕容毅不禁眯起了眼睛:“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大家都很忙,别浪费时间。”

于是,何东奎阴笑着说:“慕容前辈,我知道您武艺高强,您和秦前辈若想走,我们也留不住。可是,我血煞盟麾下的高手们也不是吃素的,你们走得了,可是你们的孩子们……走得了吗?”

慕容毅没有回答,但是眉眼间已经爆发出了冲天的杀气。

可是何东奎却恍若不觉,继续说道:“我无意与您为敌,也不想以几个小辈做人质。可是没办法呀,前辈你这么咄咄逼人、实力又这么强,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请您见谅。”

慕容毅冷冷道:“我和韵梅可以先带着孩子们离开,然后再杀回来。”

何东奎听罢,一摊手,笑道:“您可以试试。反正……我还有整个扬州城数万名百姓做人质。”

于是,双方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可是空气中的杀气却越来越浓烈,死战一触即发。

终于,慕容毅闭上了眼睛,说:“你知道,我讨厌被威胁。”

“当然知道,可这都是您逼的呀。”

“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有差吗?反正我们已经坏了规矩了,不是吗?”

慕容毅听罢,突然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李军一脚踢向慕容毅的下盘,可是慕容毅一抬腿,避开了这一踢,然后再一脚踩下,直接碾住了他的脚面!

另一边,唐飞燕也抬手一掌打来,掌心紫黑,怕是蕴藏剧毒。然而慕容毅毫不在意,仗着极强的内功护体,迎着一掌就拍了回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唐飞燕整个人都被打飞到了墙角,一只胳膊已然被强大的内力震脱臼了!

紧接着,唐飞燕挥起另一只手的衣袖,六只飞箭呼啸而出!慕容毅一拍桌子,震起了满桌的餐具。随着一连串瓷器破裂的声音响起,六只飞箭也被悉数挡下。

又一瞬,李军终于从袖间掏出了自己的短枪,一点寒芒闪过,无比凌厉的刺向慕容毅的咽喉。慕容毅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比李军的短枪更快!只觉眼前一花,李军的短枪竟然被他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只是一次短暂的交手,双方的差距却可谓是天壤之别。慕容毅停了手,长剑归鞘,李军两人自然也不敢找死,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

慕容毅盯着依旧一脸淡然的何东奎,冷冷地说:“这一次,只是警告。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记住了。”

说罢,他便转身大跨步地离开了风月楼。

直到这时,何东奎才深呼吸了一口气,额头上已布满了冷汗,心有余悸道:“慕容毅……太强了。惹上他,我们以后恐怕就要如履薄冰了。”

话音刚落,整张桌子便突然被一分为二,就连地板上,都被强大的剑气留下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一直延伸到何东奎的脚下,只要再前进寸许,就要劈到他了。这就是慕容毅留下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