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入梦
待得离开密室之后,齐林让其余人退下,方才开口询问:“不知孤星道友可否为老夫解惑?”
自认很有职业道德的墨天微痛快地答应了,只是她当然不可能全盘交代,只说看出齐家人中的乃是诅咒之术,恰好她有一门术法可追溯施术之人,因而便寻了去,将幕后凶手杀死。收藏本站
施术之人死了,齐家的诅咒自然也便解开了。
齐林听完后,若有所思,心中信了几分只有他自己知道,但表面上却没多说什么,只请墨天微暂留一月,待下月月圆之夜,若齐家不再有人无故死去,便去北修城飞星楼结清任务。
墨天微有些不高兴,毕竟她可是风一般的少年,怎么能为了一个老头子停留,但是想想也对,总得让人验验货,等下个月齐家没人死,那齐家也不好再赖账。
虽然答应了留下来,但墨天微可没打算整天在齐家的院子里晒太阳,她在结束与齐林的交谈之后,又悠闲地出门晃悠去了。
不知不觉间,墨天微转悠到了绮罗镇附近的妖兽产地万南山,她忽然生出几分兴致,便往山中行去。
这一带的妖兽鲜有修为在筑基以上的,墨天微自然无所顾忌,一路上人走兽避,无人敢阻拦她的去路。
于是墨天微一路深入,渐渐周围人迹罕至,寂寂山林之中,岚雾如纱,飘萦缦回,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将周围深深浅浅的青绿染湿,清新如洗。
不知从何时起,泠泠水声在耳边徘徊,初时几不可闻,后来竟渐渐拔高,直至如今,已如平地雷音。
墨天微本就是信步而行,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大约是瀑布,便也起念,往水声的方向去了。
复行三四里,山林到此豁然开朗,拥挤错落的绿树繁花腾出一片空地,为一泓清泉留出立锥之地,却又小气得不肯多让出哪怕一寸土壤,在寒潭附近挤挤挨挨,临水照影,孤芳自赏。
宛若被一剑削成的峭壁断崖上奔涌出一条水龙,气势汹汹,无人能挡,飞流直下,贯入潭中,如飞龙入水,惊起万千碎玉飞雪,氤氲而出一片浓郁的水雾,如梦似幻,若泪眼朦胧的娇俏少女,若春雨中翩翩而来的风流少年,只教人觉得,满目灵秀,钟天地之爱,莫过于此。
墨天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是陶醉,这里的灵气十分浓郁,看来过不了一两百年,便会形成灵泉,只可惜她来早了。
不过世事大抵便是如此,有相见恨晚,亦有相见恨早,适逢其会,少之又少。
墨天微也不郁闷,有时候能看见让自己眼前一亮的风景便足矣,人生哪来那么多目的。
她在潭边的巨石上坐下,神识来回扫了几遍,确认这里没有旁人,于是就放心地躺下。
幸好没让她遇上什么美人沐浴的情节,看来小说里的情节毕竟只是小概率事件。
虽然知道这样的宝地一定有许多珍贵灵药生长在附近,然而向来爱财的墨天微却没有去寻找的想法,宝物哪里都有,但能打动她的风景却是寥寥,何必舍本逐末。
石头冰凉,墨天微躺在上面,却觉得刚刚好。
仰望着天上明日,墨天微眯起眼,任阳光穿过水雾与微风,洒落满身光芒,这一刻,她忽然感觉睡意上头,昏昏欲睡。
“子曰,晚上不睡,白天崩溃。古人诚不欺我……”
墨天微打了个呵欠,随手甩出一个阵盘,护在身侧,便沉沉睡去。
想睡便睡,需要想那么多吗?
墨天微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仍在峭壁飞瀑之下,正脱了鞋袜玩水,忽然有一只体态娇小的白龙从水中露出一个头来,旋即轻轻摆尾,像是在与她嬉戏一般尾巴挠了挠她的小腿,痒痒的,惹得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砰!”
她的笑声让白龙以为她很喜欢这样的嬉戏,兴奋得狠狠一拍水面,一大片水花飞上天空,哗啦啦落了她一身。
白龙与她玩了一会儿后,吐出一个泡泡,借着水波将它送到墨天微身边,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优美的身形在水中轻轻一晃,消失在水波深处。
墨天微伸手捞起泡泡,泡泡在离开水后突然裂开,露出其中藏着的东西——一片白色的鳞片。
她伸手想要摸一摸鳞片,却不想在手指即将触到鳞片时,猛然惊醒。
墨天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明日偏西,已是日暮将之,她竟不知不觉便睡了这么久。
回想起刚刚梦中所见,墨天微唇角微微翘起,浅浅一笑,看似十分克制,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几乎写满了纯然的喜悦。
不为什么,只是突然感觉如释重负,压在心头的事情也渐渐想开,不再满腹担忧。
她对那只小白龙很有几分兴趣,修士确实会困倦会想睡会做梦,但墨天微不觉得这只闯入她的梦中的小白龙只是自己的幻想。
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却什么都不曾发现。
看来它现在不想——或者还不能和我见面,墨天微也不介意,她翻身从巨石上走下,来到水边,俯身欲要舀水,眸光却突然定住,愣愣看着水中的自己。
因为惊讶,她的手不禁晃了晃,一圈涟漪荡漾而开,水中的倒影散成粼粼波光。
墨天微收回手,轻轻抚了抚额头,什么都没有。
然而回想起方才俯身时看见的倒影,这里……分明有一片鳞片。
水面慢慢平静下来,她再次望向水中倒影,这一次,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眼花了?”
墨天微又伸手摸了摸,甚至还不信邪地抠了抠,但很显然,没有就是没有,倒是她这么用力,把这张假脸都快揉散了。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墨天微只好认了。
回到巨石上,墨天微这才想起一件事情,昨天杀了罗楚后,他的乾坤袋还没打开来呢,也是时候该算算自己收获多少战利品了。
她想起当年最后一次见到罗敏苍和刘楚睿,当时还被坑了一把,现在这算是报仇了?
罗楚的乾坤袋中林林总总,满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巫术材料,看了就不喜欢,墨天微全塞回去了,准备等下离开这里后,用红莲业火一把烧光。
最后除了一笔灵石和丹药外,也就三件东西还能入眼。
这三件东西,分别是一枚黑色玉简、一株四品灵药,以及一张残图。
黑色玉简自不必说,想必便是罗楚所得的巫术传承;四品灵药,也算不凡;但最让墨天微惊讶的还是那一张残图。
残图约莫只有巴掌大小,不知是何材质,十分结实,墨天微刚刚脑子一抽时想撕一撕,但却没有撕开。
“残图……”墨天微心中涌起诸多念头,“这是哪个秘境或者遗府的残图?”
她想了想,尝试着将真元灌注其中,然而残图没有丝毫反应。
又用了各种手段,残图仍一如最开始时一样,没有半分变化。
“得了,有空拿去鉴定吧。”
将残图和灵药收进玉坠中,至于黑色玉简,墨天微没留着,塞回罗楚的乾坤袋中,准备等下一起处理了。
对待这种巫者之物,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还是干脆烧了吧。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日暮已至,墨天微收拾好东西,踏上飞剑,回望了一眼依旧水雾缭绕的峭壁飞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踏着飞剑盘旋在水潭中央,她的一双眼睛紫光莹莹,像是在仔细搜寻着什么,最终才确定下来。
真元一吐,墨天微指尖多了一个小小的伤口,逼出一滴精血。
这滴精血没有落到水中,而是被红莲业火接住,先里里外外烧了一通,直至属于墨天微的一切被烧去,只剩下最纯粹的灵力,才缓缓滴落在水潭之中。
这,就当是谢谢你让我做了个好梦吧!
墨天微望着飞瀑,心情甚好,挥挥手,“后会有期。”
飞剑化作一抹虹光,消失暮色之中。
瀑布依旧飞驰而落,峭壁依旧沉默矗立,潭水依旧清碧澄澈,只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这方幽静的天地间,灵气愈发浓郁了。
墨天微的血中,可不仅仅有灵力。
还是同样的客栈,还是熟悉的那一面镜子。
镜面清晰,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旋即光芒渐渐散去,镜中出现了房间一角,只隐约看出十分奢华,不像是剑门与道门流行的装潢风格。
“何事?”懒洋洋的声音夹杂在隐约的乐音之中,缥缈不定。
“禀主上,厉烜……厉烜失踪了。”殷真人不敢抬头,老实交代。
“他?失踪了?”那声音微微提高几分,“一群废物!”
闻言,殷真人与鬼面人齐齐跪下,毕恭毕敬,连请罪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只等着镜中之人裁决。
“那个厉炎盗了本座的宝物,你们没把人找到;厉烜偷偷出逃,你们也没抓到,——究竟是你等无用,还是姓厉的命中克你等?”
“我等无能,请主上降罪。”
“降罪,自然是要降罪的。”主上冷冷一笑,“滚去领罚。”
两人闻言,身体微微晃了晃,显然那传闻中的惩罚让他们极为畏惧,但他们的表情仍旧喜大过哀,很显然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充满感激。
“滚吧。”
言毕,镜子失去光芒,坠落在桌上。
两人不敢耽搁,收起镜子,便朝着他们的据点去了。
而另一边,刚刚与两个废物手下结束通话的主上心情不太好。
任谁养着一帮不干实事的人也不会多开心,更何况他可是魔道之人,脾气哪里会好?
之所以留着这两人,无非是因为他今天心情不错,他们以前也确实有几分功劳。
“厉烜……”
主上似乎对厉烜十分在意,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也不知究竟与厉烜有什么仇什么怨。
“罢了,先将沧澜秘境的残图找回来……”
主上一挥手,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气息远逊于他的人出现在他身旁。
“去吧,将残图带回来。”
那人没有说话,大步离开了宫殿,只剩下主上一人仍倚在榻上,一双血瞳望向殿外阴沉的天空,“总觉得会遇上什么奇怪的人……”
带着几缕疑惑的声音盘旋在空旷的宫殿之中,被风吹散。
弈剑域。
申应、盛襄、余欢三人终于到了北修城附近。
他们虽然急着做任务,但也不可能为了做一个任务就乘坐传送阵,那也未免太浪费了些,是以他们是一路御剑而来,故而墨天微已经将齐家的问题解决了,他们都还没赶到。
“哎,你们听说了吗?”余欢朝盛襄使了个眼色,“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盛襄一脸茫然。
“日前,九玄仙宗的天女出关了,之后便去了太华仙宗参加沐安真君的元婴大典,在大典上,击败了太华仙宗这一代好几位真传弟子!”余欢一脸向往,“久闻天女大名,也不知何日能有缘相见。”
申应却不能理解余欢这个追星族的心态,他眉头微蹙,神色变得颇为严肃,“看来,九玄仙宗与太华仙宗之间的矛盾确实如传闻一般,越来越深了。”
“谁让太华仙宗占着东域最好的地盘?”盛襄道,“如今的太华仙宗已非昔年之太华仙宗,没那么大本事,自然不能再占着么多的资源。”
“两宗相争,小打小闹还好,若是万一发展成宗门大战,那可如何是好?”
“我说你们也太操心了吧?”余欢无语,“他们道门打生打死关我们剑门什么事?一东一西,远着呢,他们得将整个中域化作战场,才能波及到西域。想这么多,还不如想想那齐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欢的话确实有道理,两人也就不再杞人忧天,正好之前路过北修城时他们打听到了齐家的状况,于是便换了个话题,讨论起来。
“我猜是齐家被什么魔修盯上了,这个魔修与他们还结怨很深,才会……”盛襄道。
“我觉得,这是有人想讨好卫师兄,才用了这等手段……”余欢百无禁忌,直接说出她心中的猜测。
“我觉得,说不定是他们家风水不好……”盛襄又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申应一直没有开口,不禁停下讨论,正要问申应怎么了,他们突然感应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立刻下意识地警惕四周。
申应缓缓开口:“阁下,还请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