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出征
永宁监城在清军占据之时驱逐了大部百姓,明军夺取之后虽然放松了管制,但城中百姓仍不算多。尤其在入夜之后,更是少有行人,整个城池陷入死一般的宁静。但是这一夜,刚过三更,军营大门顿开,数不清的骑卒满身戎装驶出大营,齐齐向北门汇集而去。
吉木和几个骁骑营将领快步登上城头,抱拳拱手道:“禀告军门、黄佥事,两千骑卒已经集结完毕,每人双马,配六十支羽箭,暂时所穿皆为清军军服,随时可以出发。”
周显点了点头,侧身向后。三名士卒连忙上前单膝跪下,手中高高捧起三面旗帜。周显拿过其中一面,展开道:“这是一面大明日月军旗,代表的是大明的自尊和荣誉,我现在把它交给你,把它插到你们这次远征可以达到的最深处。”
吉木单膝跪下,接过军旗道:“军门放心,此次前去,必定震慑满虏。”
周显轻轻的点了点头,转身向旁道:“黄佥事,剩下的两面旗帜就由你交给他们吧!”
黄蜚上前拿出另一面道:“我克辽军命名不久,还没有正式的军旗,这面是我和周军门用很短的时间想出来,并紧急制成的。很简单,底色为红,上面只有克辽军三个黑体大字。红绸底是在辽东的我数百万汉家百姓的血泪,克辽军三个大字则是我军的志气和愿景。终有一天,这支大军要令满虏闻风丧胆,让他们听到这三个字就瑟瑟发抖。”
说着,黄蜚扫视了眼前的众人,迟疑了片刻,随即大声喝道:“高奇,上前。”
高奇本站在一旁,没料到这会和他有关,愣了一会才上前道:“小人在。”
黄蜚道:“现在你还不承认是我克辽军的一员,但周军门说你终有一天会是。因为我相信周军门的眼光,所以我也信你,我们二人已经上书保举你为大明参将。这面旗帜就交由你来保存,带它回来,还有我的这两千儿郎。”
深入敌境,所冒的风险不言而喻。如果还没有一个熟悉当地地形的,那就是自寻死路。在明军中并不是没有满清那边主动投降过来的,但他们身份一般都太低,没有能力去当这两千人的领路人。但高奇就不同了,他在松山归于清军,深受李率泰的信任,被征调去过辽东的大部分地区。而且他私存投明的想法,本就十分注意各地的地理。如果由他来领路,此事成功的可能性至少会大上许多。
为此,本准许高奇离开的周显只得违背自己的许诺,尽力说服他参于这项行动。高奇虽然十分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但他始终以为自己只是个领路的,却没想到周显和黄蜚会给他这么大的礼遇。他沉默了好半晌,最终接过旗道:“属下领命,必当尽力而为。”当他站起来时,手举旗子,向周显致意。
黄蜚点了点头,接着拿起第三面旗帜道:“韩勇,出列。这第三面旗帜是骁骑营的营旗,本来在骁骑营创建之时便有营旗。但那时只有骁骑营三个字,但后来吉木在上面绣了一个猛虎,你自己又给猛虎上了一对翅膀。还说骁骑营是骑兵,就应该像一只猛虎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现在军门和我准了,以后这只飞虎就作为骁骑营的营旗。只要骁骑营存在一日,这面旗帜就会永远飘扬。希望真像你所说的,骁骑营的所有将士都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韩勇满脸堆笑的接过军旗,啧啧声叹道:“比克辽军的军旗小了点,只不过比它好看。黄佥事,能不能换个大点的?”
黄蜚愣了一下,接着出声斥道:“滚一边去!”
韩勇淡淡一笑,自觉退到一边。
吉木上前拱手向周显和黄蜚道:“军门、黄佥事,我们马上要出发了,你们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黄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吉木,尽量将所有人都带回来。这件事的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大,不在于斩杀多少鞑子,而是向天下之人表明辽东属于我大明。一旦在辽东境内引起满清震动,立即折回,万不能恋战。”
吉木抱拳道:“属下明白。”
周显想了想道:“豪格和多尔衮不合,为了争夺皇位,肯定会大大出手。这种出手虽然可能不会直接开战,但他们手下的势力一定会向沈阳方向集结。在这样的乱势下,你们身上穿的清军军服应该可以瞒混一段时间。因而,在北进的过程中,能不出手就不要出手。即使被逼的不得不出手,也要尽量要做的不留痕迹。你们眼之所见,都可杀,万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使全军陷入困境。还有,在北进的过程中,能不分兵就不要分兵。在回撤的过程中,亦是如此。如若被清军咬住,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分军南撤,但也不能太过分散。拳头握起来才有力,展开之后只能被一支支的折断。最后一点,你们的性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多余的马匹可以弃,盔甲可以弃,武器也可以弃。总之,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丢弃。吉木、韩勇,我还需要你们在济南和我合军击败刘泽清,你们所有人,一定要安全回来。”
众人脸色激动,齐齐拱手道:“请军门放心。”
北门被缓缓打开,两千骑卒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黄蜚上前,叹了一口气道:“军门,我们下去吧!”
周显沉默了片刻,道:“黄佥事,你觉得我这次做的对吗?”
黄蜚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但就像你之前所说的,辽东数百万汉家百姓在满虏统治一下生不如死,我们身为大明的将士,应该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吉木这次能否安全返回,我并不清楚,但一定能狠狠的打击一下满虏。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军门你那边,一旦他们这边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军便不能两边夹击刘泽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取胜。”
周显摆手一笑道:“刘泽清啊!一个击败官军主力却不敢北进,只会缩在济南扶植一个皇帝傀儡的懦弱之徒,我为何不能击败他?我所担心的驻扎在济宁的闯军,以及攻取扬州的孙可望,他们会不会趁我军与刘泽清交战之时插上一脚。黄佥事,在这边已经耽搁了很长的时间,我要尽快赶回登莱,这边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黄蜚点了点头,问道:“那军门,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周显道:“就现在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睡意了。等我离开之后,发通布告,就说两千骑卒已随我一起返回登莱,以混淆视听。另外,关闭城门两天,尽可能的封闭消息,以防清军细作将城中的变化传递出去。尽可能的保证吉木他们的安全。”
两人并排走下城头,在不远处徘徊的一个士卒突然走上前,出声喊道:“周将军……”
周显抬头看了他一下,摆手示意两侧卫卒让开,淡淡笑道:“萨哈纳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黄蜚皱了一下眉头,小声向周显道:“他现在起了一个汉名,叫黄哈纳。军门,你们说吧!我去给你准备马匹。”
周显点了点头,看黄蜚离开。还未等他说话,萨哈纳“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周将军,救我,求您救我一命。”
周显皱了皱眉头,说道:“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听萨哈纳说完,周显苦笑道:“就因为这个啊!”
萨哈纳看周显并没放在心上,急道:“周将军,您是不知道,我真是得罪豪格了。这王八蛋不杀了我,他是不会罢休的。您看看,就这几个月,他就派了三批刺客来杀我。上一次,要不是我躲闪的快,现在肯定就见不到您了。”
周显抬头道:“黄佥事不是给你配了一小旗士卒,专门负责你的安全吗?”
萨哈纳回道:“军门,那些卫卒确实尽心尽力,但这样下去难免会出现意外。小人感觉继续待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死。小人也不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小人为大明做了那么多事,如果被刺客刺杀,那对大明也不是好事吧!”
周显笑着道:“看来你现在不仅有了汉名,还有了普通汉人的圆润。直接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救你的性命?”
萨哈纳沉默了片刻,双膝跪倒在地,叩首道:“请军门带我一起回登莱。”
周显仔细的打量了萨哈纳一眼,缓声道:“我曾听闻,虏酋努尔哈赤所设的四大贝勒中,属莽古尔泰性情最为火烈,对满清的建立贡献颇多。但他死后,被皇太极夺其封爵,所有子嗣被贬为包衣,而你也由高高在上的满清贝勒变成人人可踩上一脚的奴才。要不是我军攻到这里,你或许一辈子就会像一根草一样被人践踏。难道你从来没想过,靠自己的力量去找皇太极,去找豪格复仇,把他们踩在脚下,给你来当奴才?难道你从来没想到,返回辽东,解救出自己的兄弟姐妹,并在自己阿玛坟前祭奠他?现在就因为这一丁点的危险,你就要逃到登莱去。你可知道,如果满清势力继续壮大,你逃到任何地方都免不了一死。”
萨哈纳脸色难看,出言争辩道:“周将军,小人只是个俘虏。您说的太大,小人怎么能够做的到?”
周显摇头道:“自你替大明做了那些事情,你便不再是俘虏,一个俘虏怎会受到我一旗,十二个大明士卒的保护。我大明海纳百川,只有愿意为大明效力的,我们便会接纳他。无论是汉人、满人、还是朝鲜人,都可为我大明的一员。与其战战兢兢、处处躲避的活一辈子,还不如尽全力助大明攻灭满清,以征服者的身份再次踏入辽东。你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你是莽古尔泰的长子,可以以自己的身份分化清军。如若你返回登莱,谁会认识你?我大明要的是有用之人,你只有不断证明你的价值,才会赢得尊重。如果一味躲避,你在登莱和你在满清那边为包衣奴才不会有什么不同。”
看萨哈纳面露犹豫,周显继续说道:“实际上,看在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的份上,我可以带你回登莱,但我更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只不过你所说的也有道理,仅一个小旗的士卒也受不了多次刺杀,我看你入军吧!在军中,有那么多同泽在,如何也能保护你的安全。另外,只要你立了军功,就可以一点点的升上去,升的越高,你就越安全。”
黄蜚从远处走过来,“军门,马匹准备好了,我让章怀他们在府衙那里等着,随时都可以出发。”
周显点了点头,望向萨哈纳道:“你好好考虑一下,等有了决定就告诉黄佥事,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的。”
黄蜚奇怪的问道:“什么事?”
周显道:“就是萨哈纳想入军,到时候你替他安排一下。”
萨哈纳惊愕的张了张嘴,周显根本没有给他其他选择的机会。看黄蜚看向自己,他干咽了一口吐沫道:“请黄佥事成全。”
黄蜚点头道:“你会骑马,就去骁骑营吧!只不过现在吉木出外,等他回来之后再给你安排具体的事情。”
萨哈纳满脸委屈,但最后只得拱手道:“谢黄佥事。”
黄蜚点了点头,向周显道:“军门,还有一件事,那个刚阿泰怎么处置?”
周显疑惑道:“什么怎么处置?”
黄蜚道:“他不是助我们确认了消息吗?我还以为……”
周显摆手道:“我只说他回答之后,让他死的舒服一点,别的没什么。杀了,但给他留个全尸。像他这种在被俘之后仍然心向满清的人,早就该死了,我大明不需要这种连自己祖宗都不认的人。还有那些被俘的清军,如果流露出心向满清想法的人,都直接杀了了事。”
黄蜚点了点头,和周显一起离开,留下一脸惊愕的萨哈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