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士商出海

莱阳为登州治所,本为登莱巡抚衙门所在地。但周显上任之后,实行军政分离。将大部分士卒移往蓬莱,但行政中心却仍然留在莱阳。曽化龙为朝廷钦命的佥都御史,但周显给了他处置登、莱二府所有政事的权利。他现在除了不管军务之外,完完全全登莱巡抚的样子。

曽化龙不愧为从底层官吏一路走到朝廷中枢的高官,虽然有一些特有的倔强,但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干才。他很快理清了登莱全境的整体情况,在周显的支持下,他对相应官吏该升迁的升迁,该罢免的罢免,很快竖起了属于自己的威信。

而且,他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处理事情也有板有眼。之前,周显从朝鲜携带万余百姓前来登州,而林庆业又从辽东携带数千百姓归来。在登州一地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而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在这点上,曽化龙功不可没,也充分展示了他的能力。

一名差役将周显引到大厅,微微拱手道:“请抚台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已经有人前往通告曾御史了。”

周显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另外,也派人去通知一下陈知府,让他立即赶来府衙。”

那名差役应了一下,缓缓向外退去。不一会,两位侍女走进屋内,给周显和夏舒分别上了一杯茶,另外还生起了一个火炉。

炭火升腾,屋内逐渐热了起来。

周显脱掉外衣,呷着茶瞧着四边。自他担任蓬莱巡抚之后,便率部前往朝鲜,在这里也只仅待过十几日。但当时忙于各种事务,现在对这个府衙的印象极其模糊,现在看来,它倒是挺典雅别致的。各样家具和屋内壁画以淡红『色』为主,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夏舒喝完瓷杯中的茶,看周显沉默不语,感觉有点无聊。“军门,我去看一下兄弟们。他们这群兔崽子,有的时候不交待他们几声,有时候连马都懒的喂。”

周显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大约二十两银子,递给他道:“蓬莱为兵城,并无太多可供消遣的地方,而莱阳与之相比,则要繁华的多。这一段时间,你们跟着我来往青莱之间,也辛苦了。一会你找一个好点的酒楼,代我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

夏舒面『露』喜『色』,笑道:“军门放心,我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佥都御史曽化龙和莱阳知府陈钟盛先后到达。寒暄了一会后,曽化龙望向周显问道:“周军门,您怎么突然前来莱阳了,是有什么事吗?”

周显笑道:“的确是有一些事要和两位商议。本来还应叫上文知府的,但他远在莱州,只能先和你们讨论一下此事的可行『性』了。我准备在胶州的黄海灵山海口和登州的威海卫海口各开一个点,允许士商出海贸易。然后对他们征以重税,用以补充登莱府库。”

曽化龙为福建人,在很久之前便知晓海贸利润极大,但朝廷明令禁海已多年。他前来登莱之后,虽然听风言说,周显曾秘密派船出海,获利丰厚,但那些都是私下秘密进行的。现在周显将此事摆在明面上,甚至准备允许士商出海,这已有点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他的第一感觉是,这周显莫非是疯了。

陈钟盛脸『色』同样大变,他问出了曽化龙心中的疑虑。“周军门,朝廷是明令禁海的。您这样做,不是直接违反朝廷律法吗?”

周显点了点头,道:“此事确实如你所说,有违朝廷法制。但昔日我离京之时,陛下曾给予我口谕,允许我重建登莱大军,以从海上牵制满虏。当时我提出不要朝廷一钱饷银,只请求陛下允许我开通海贸,陛下最终也同意了。”

曽化龙问道:“周军门,你可有圣旨?”

周显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口谕。”

曽化龙摇头苦笑,不知道这周显是太幼稚,还是太愚直。“周军门,请恕我直言,口谕并非圣旨,是可有可无的那种存在。你想啊!这口谕从陛下之口,入你之耳,中间并无任何人可以替你作证。我这样说倒不是我怀疑军门在说谎,而是想告诉军门,此事承不承认,全在于陛下。如果一切顺利,当然是你好我好陛下好,但一旦出事,这顶罪的锅或许就要由我等来顶了。”

曽化龙久在朝内任职,经验、资历、眼光都不是周显所能比拟的,他一席话便直接点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在明末,朝臣之间相互攻讦是常有之事。一旦周显开通海运,这样巨大的利润肯定会引其他人眼红。到时候众臣群而攻之,如若崇祯帝能顶住这样的压力当然亦可以无事,但崇祯帝历来寡断多疑。曽化龙不觉得他会一直坚持自己最初的观点,这正是他完全不把这口谕当成一回事的原因。如果是圣旨,那就完全不同了,那是随时可以拿出来作为证据的凭证。

陈钟盛『插』嘴说道:“如果军门能请求陛下下一道圣旨,我等自然会全力支持您推行此事。”

周显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气,轻轻摇头苦笑道:“敢问两位,如果此时我向陛下上书,请求他下这一道圣旨,陛下心中会怎么想?”

陈钟盛愣了一下,没太明白周显的意思。但曽化龙则完全沉默,他沉思了片刻道:“这书不能上。”

陈钟盛看曽化龙表态,心中更加疑『惑』,“这又是为什么啊!”

曽化龙默默摇头道:“君恩难测。如果陛下真的厌恶上了一个人,即使凭借一封圣旨暂时保全了『性』命,但以后有一千种方法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这时候上书,请求陛下下这一道圣旨。谁都可以看出这是想以这道圣旨为凭,要挟陛下必须承认他曾许下此事。做臣子的不替天子分忧,反而欲将今后的责任全部推到天子身上,这不是做臣子该做的事情。而且,此举必然引起天子的臆测,今后将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