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金汤银线(一)

“我妈呢?”叶冲抓了抓乱碎的头发,强忍着泛滥的唾液四处寻找。

不相信。

打死他都不相信,这是支配过他味觉的陈实做出来的!

“你妈不在。你爹在,叫爸爸。”陈实目不转睛地盯着汤锅,叶冲看不到,他却能清晰看到,自己身上,各种数值的+1+1正在不断冒出。

还真是和系统说的一样“肉眼可见”地上升啊……

随着这些数值一点一滴地增加,他虽然没有来得及看到底有什么数值,但是却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厨艺……或许是只针对这两样菜的厨艺,正缓缓地上升。

“他不会发现吗?”他一边“认真”地调试浓汤,一边在脑海中低声问道。

“呵呵呵……宿主你是在质疑系统的能力吗?系统给你的所有食材都是处理好的,鲜也给你倒入了汤锅。你只需要加白水就行。外人绝对不会发现一丝一毫。话说……如果这样你都不能让他们吃掉了舌头,我才要怀疑你的能力!”

是的,整锅汤,就倒入了三勺“鲜”而已。这道菜所有食材全部由体统提供,也仅仅就是这三勺,让叶冲家里已经笼罩在一片浓香之中。

沙……汤勺轻轻搅动起来,叶冲如同被勾走了魂那样,呆呆地站在汤锅旁边。看到锅内金色汤汁翻腾,随着银色的汤勺勾勒出诱人的波浪,嘴里不停吞咽吞没的声音此起彼伏。陈实实在看不过去了,轻轻一敲汤锅:“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在这儿装地缚灵,我都没胃口了。”

叶冲仿佛挣扎了许久,张了张嘴:“爸爸。”

卧槽!

你的底线呢?

你的尊严呢?

“那啥……我能喝一口吗?”眼巴巴地看着陈实,生怕他拒绝那样,立刻说道:“就一小口,绝对不多……”

“呵呵,不是回想起被支配的恐惧了吗?”叶冲挥手推开对方,从旁边抓起一把米线放入漏勺。

叶冲拼命摇头:“说什么呢……读书人的事……能记恨么……”

银白的米线在锅中翻滚着,叶冲眼死死盯着汤锅。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甚至锅里冒起来的每一个泡泡都数的清清楚楚。

“拿碗。”一分四十秒,陈实打了个响指,回头的时候,叶冲已经双手捧着碗毕恭毕敬地放在灶头旁。

刷拉……若白玉盘龙,一排米线顺着漏勺进入洁白的碗底。紧接着一勺金色的汤汁浇在其上,浓香伴着白雾升腾,整间厨房都洋溢着饥饿的香味。陈实舀了两碗,拿起旁边切成碎末的小葱洒在上方。笑道:“尝尝?”

叶冲眨巴着牛眼,看的第一眼,他就想拼命端起来一口灌进嘴里。但是他忍住了,因为越看……他越发现,这米线不一样!

平时吃的米线都比较粗,而这米线比街上卖的至少细了三分之二。而且……这些米线居然是透明的!

透明的!你敢信?

金色的汤汁,清澈见底,如果不是上面滚烫的温度,他甚至以为这是一碗清水,看不到一丝油腥。白色的竹荪,玉兰片白玉一样铺散下方,仿佛午夜盛开的兰花。金汤银线,再加上翡翠一样的绿色葱花,整碗米线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甚至……他想到了晶莹剔透这个词。

“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不不不……想不出来,不说了!老夫先吃为敬!”他轻轻拿起一只勺子,这卖相……勺子透入清汤底下,甚至能清楚看到微微晃动的虚影,随着清汤散开。他再也忍不住了,拿起勺子一口吞下。

“EMMM……EMMM!!”下一秒,他眼睛都鼓了起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声牛叫一样的声音。手咚咚咚地在桌子上锤着,死死叼着勺子,把陈实都看愣了。

数秒后,叶冲一口吐出勺子,拼命抓着喉咙:“烫烫烫!!”

“但是好好喝!!太好喝了!!太他妈好喝了!”

“这是清汤?!这居然是清汤?我的天啊!比我喝过最浓郁的高汤都浓的多!我妈熬的母鸡汤都远不如……呸呸呸!是根本没法比!这味道……爸爸,我语文不好,我形容不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简直让老夫难以置信!”

有这么好吃?

陈实愕然看着对方,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刚出锅的浓汤,一口吞了下去,因为太好喝舌头都快烫起泡了还舍不得吐?

兄弟你是用生命在吃吧?

“这算什么?”系统的声音傲娇了起来:“这才仅仅三勺……国宴汤品!你知道什么是国宴?不相信?自己尝尝就知道你朋友有没有骗你。”

陈实深吸一口气,拿起汤勺轻轻一舀,吹了两口送入口中。

轰!这一刻,他甚至感觉味蕾在口中直接爆炸!

太鲜了!

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其他任何词语用在这口汤上都是白费,就是一个字,就是这碗汤的名字——鲜!

没有复杂的层级变化,主材的鸡肉,猪骨,两种味道完全交融。鸡肉的挑逗,猪骨髓的浑厚,在嘴巴里炸裂每一个角落。按照道理,这两种食材其实并非完全相容,但此刻却只形成了一种味道,极致的鲜味。

而汤里的竹荪,玉兰片,还有其他配料,仿佛君臣佐使一样,将两者的味道完全激发了出来。入口浑厚,回味绵长,然而偏偏感觉不到一种炖排骨的油腥,更没有肥鸡的鸡油腥味。只有单纯的浓香,钻入骨髓的浓香。

更绝妙的是……如此浓厚的口感没有腥味,闷味也就算了,反而……还有一种清新味道!

“这是……猪骨和鸡肉,还有各种食材的配料100%契合?比例刚刚好?谁都没有压过谁?双方都是主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陈实轻轻捂住嘴,这口汤,他竟然舍不得咽下去,仿佛在他嘴里打出了味道的一枪,礼花四溅。

他忽然明白了刚才叶冲的表现。

这他妈……就是E级食材配合古方做出来的……属于自己的主打菜?

这他妈……真的是人吃的东西?

“收敛一点,没见过世面的畏畏缩缩。我不得不友情提醒你,这只是三勺。”

“其中的鸡,是华夏八大名鸡之一的九斤黄,因为只是E鸡食材,采用的帝都矮脚鸡型九斤黄。而且……这是填鸡。”

“填鸡?”

“是的,将鸡关在只能转身的鸡笼里,长到九公斤宰杀。此刻对方身上鸡油足足有三指厚。取最肥美的鸡胸肉熬制,此刻的肉,肉中含油。但又没有鸡油的腥味。用高汤熬出其中脂肪,剔除鸡胸肉扔掉。此为第一次打底。”

“猪骨是八大猪种中的八眉猪,八眉猪的驯养历史已有六千多年,主要分布于我国的黄土高原地区。由于历代移民不断西迁,真正的八眉猪已经绝种,这是E级食材,并非纯种八眉猪,而是带到青山省的后代。但就算这种猪,血统纯正的也极为少见了。”

“较为纯种的八眉猪脂肪沉淀能力极强,且肉质天然无异味,可以和各种汤品兼容。两种没有异味的食材被古代的华夏厨神千挑万选,辅以同样千挑万选,最能搭配这两种主食的各种菌类,十次去油,十次打底,十小时熬汤。每一次都在上一次的基础上更激发一层鲜味。才有一碗鲜。”

陈实都听得愣了。

这才是食物……这才是真正的美食,自己以前吃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咕咚……他终于咽下了这碗汤,立刻再舀了一勺吞下,眉眼都弯了起来。而对面的叶冲,同样是一副沉浸在幸福中不能自拔的神色。

每一口美食下肚,都能让人感到无上的幸福,这才是顶尖的美食。

“这还只是E级食材做的鲜……如果按照原配方……那得是怎样的味道?”

“聪明,如果按照原配方。据记载,‘鲜后无汤。’而且喝过一口的人,绝不会像你这样喝第二口,而是闭目回味。真正的老饕都会尝试复原菜品,但是在顶级美食面前,没人做得到。”系统缓缓开口道。

“因为入口的每一次,思维和胃已经被抓死了。而且,鲜所有味道融为一体,看似丰富的配料,得出最单纯最极致的味道。圆融一体,大道至简。”

陈实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忽然感觉,自己在美食这条路上,被打开了一道裂缝。

真正的美味,和所谓的美味,完全是两个级别!

数秒后,他睁开眼睛,看向了那近乎透明的粉丝。

“龙须粉。”不等他询问,系统自动说道:“制作工艺已经失传,难度不会比鲜低太多。如果你日后抽奖能抽到,那也是造化了。”

陈实不想在听了。现在他心中在短暂的震撼后,只有一个想法。

吃!吃!吃!

吸溜!一筷子粉丝被吸入口中,对面的叶冲也是一样。下一秒,两人同时瞪圆了眼睛,微微张开嘴。

难以形容……

没有绵,没有入口化渣,而是顺滑……无比的顺滑!

而且,这些粉丝仿佛海绵一样,顺滑的海绵,居然吸满了汤汁!每一口下去,仿佛咬开了固态的鲜!柔韧顺滑的口感充斥口腔,随后化为极致的鲜味扩散,在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顺着喉咙滚入胃部,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