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塘中人（2）

话音未落，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响起，周海知道蛙人到了。

“黄支队长你先忙，我去看一下死者。”

周海拎着笨重的勘察箱，走下石阶。

此处距离水塘的边缘，纵深有八米左右，越是临近水面，尸臭越是明显。

胖子有咽炎，这样的臭气，让他一阵阵干呕。

虽然含着薄荷姜糖，也有些难以忍受，不过他还是坚持跟着周海下来。

走到水边，

那银白色防水布包裹上面的绳索，被拴在水泵边上防止漂走，周海顺着防水布破碎的一角掀开看了看。

外面包装的防水布，不少于两层，质地结实，捆绑的绳索也是红蓝相间的户外安全绳，绳子头上有鸡心形的一个套环。

这是一种比较结实的绳索，极不容易磨损。

不过漂在水中的绳索末端，渐渐漂了出来，周海伸手拽起，一个环状套索，下面空无一物。

“下面应该坠着石头之类的物体，不过抽水的过程，形成了一个拉拽，绳索和坠着的物体分离了。

就因为这个，尸体才被吸了上来。”

尸体的足部，已经成溺死足套【1】。

周海不过是掀了一下防水布，那尸臭就在加剧，看看绳索的捆扎状态，周海不再动作。

“胖子，叫人运送回去再解剖吧，这里打开，就没法往回运输了。”

胖子参加工作三年，接触过的‘河漂’，‘海漂’，‘路倒’，有很多很多。

毕竟东南属于临海城市，有很多想不开的人，投海投河自尽。

如若可以，他真想去做一下普及，水里死的人，能被发现时一般都惨不忍睹，所以千万别选择这个死法。

不过，这样高度腐败的‘巨人观’【2】极为少见。

即便周海没说，他也知道，这里绝对不是第一现场。

一切水中痕迹，都等待蛙人的进展了。

胖子忍着随时有可能吐出来的感觉，用力点点头。

“我去找人。

对了黄支队长，我一会儿传到你手机上两张车辙印的照片，刚刚在池塘边发现的草地上发现的，时间在五至七天。”

黄支队长摆摆手，制止了胖子的动作。

他早就帮着联系了殡仪馆的运尸车，毕竟这活没人愿意干，无论怎么包裹，车辆至少一周都没法用。

那种尸臭，可以侵入一切物体，无处躲避。

没有过多的寒暄，周海直接跟黄支队长说道。

“这里应该是抛尸现场。

不会有太多证据，等蛙人的结果出来，告诉我吧。

至于照片，我们两方面都去比对一下。”

黄支队长拦住了周海。

“我跟你们过去看看解剖，这里结果出来，第一时间就会通知我的。”

几人迅速杀回中心，换上专业服装。

周海贡献了一瓶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纯度薄荷油。

几人涂抹在鼻子下方，那凉飕飕刺鼻的感觉算不上好受，可与尸臭比起来，简直是到了天堂的感觉。

尸体，已经被运送过来。

那味道，顶风臭出八百里，真的是让人头皮发麻。

搬运的人员，不到一分钟，将尸体抬下来，送到高腐尸体专用的第四解剖室。

大厅内的工作人员，将前后的门全都打开，用纸壳扇动着，希望快速散掉这个味道。

即便解剖室除臭排风设备已极为完善，可这气味真的是让人难耐。

胖子举着单反相机，从头至尾将尸体的外包装物和绳结进行拍照，小梁在身侧帮着他粘贴标尺。

不过周海发现，小梁的防毒面具竟然挂在脖子上。

“小梁，你的防毒面具为什么不戴？”

小梁尴尬地抬头。

“海哥！

我重度鼻炎，闻不到什么臭味儿，但是带上面具就呼吸困难。”

瞬间，周海脸色阴沉了下来。

“你当我在和你开玩笑。

这里是实战工作，不是可以讨论的课堂，臭不臭的问题，都是次要的。

尸臭里面有很多毒素，带着面具可以进行适当的防护。

这还需要我给你解释？”

小梁瞬间傻眼，周海还从未如此严厉过，吓得他赶紧麻利地戴上面具。

周海这才回到解剖台上，剪断绳索，尽量按照打包的折叠方向，除下外面包裹的防水布。

当最外层的银白色防水布拆除下来，周海才发现玄机。

“怎么，像是一个帐篷？”

胖子点头。

“像，我看看有没有品牌标识。”

说着将外包装的防水布，铺到旁边的一个操作台上，认真检查起来。

很可惜整个防水布的边缘被裁减过，大小与形态正好适合包裹尸体。

胖子蹙起眉头，还是不死心地。

用试剂喷在防水布内侧，半晌周边真的出现了几个掌纹和残缺指纹。

虽然不够清晰，可还让胖子异常开心。

不废话，赶紧提取、拍照。

处理完这边，周海已经除去第二层包裹的防水布，这层防水布除下，黄支队长瞬间干呕出来。

防毒面具可以防止有害气体，但是防不住臭气。

无论这里有多么好的排风装置，就一个字臭。

“小梁，将排风系统开大一个档位！”

“好。”

胖子赶紧配合着，给尸体拍照。

此时众人才发现，死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秋衣，一件宝蓝色高领羊毛衫，下身是一条同色秋裤和黑色登山裤。

腰带已经断裂，上衣全部囤积到腋下。

裤子滑脱到胯部，腹部膨大的如同孕妇，腹部下方的墨绿色静脉网已经清晰可见。

周海仿佛没有任何干扰似得，与小梁一起除去死者衣物。

不过上手的触感，让小梁浑身一阵抖动。

死者身上仿佛涂了一层油脂，软软的很滑腻，稍一用力就脱落一块皮肉。

周海继续俯身，在尸体上认真观察，边说便让小梁做记录。

“死者男性，

身高1.75，

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件和标志物，

体表无明显外伤，

尸斑浅淡。

不过~

在死者右侧腹股沟，

发现一处伤疤，

应该是在五岁以内的时候，

曾经做过疝气手术，

上面纹刺了一些字母。

死者双眼张开凸出，

舌外凸，

口鼻充满呕吐物，

溺死手套和脚套形成明显，

并伴有脱月工

尸体高度腐败。

现在，室外温度，白天可以达到40度，晚上最低气温也不低于29度，水中温度略低，按照尸体的腐败程度。

估计被抛尸在水中的时间，在五至七天之间。”

小梁手微微一顿，周海说的是抛尸时间，而不是说的死亡时间。

周海没有抬眼，接着说道。

“根据，东南的平均气温和死者的着装来分析。

死者死亡的季节，应该在冬末春初，或者秋末冬初。”

黄支队长眼睛一亮。

“周法医，你的意思是，死者被冷冻储藏过。

只是五至七天前，才被抛尸到这个池塘的？”

————————

【1】溺死足套：

水中腐败尸体表征现象之一，即手足皮肤膨胀呈套样脱落。

由于尸体长期浸泡在水中（夏季1周，冬季2—3周），加之自溶腐败作用，尸体的手足皮肤的表皮与真皮脱离，指（趾）甲脱落，形成手套或足套样脱皮，故称为“溺死手套”、“溺死足套”。

【2】巨人观：（bloatedcadaver/giantcadaver），一种尸体现象。

人死后，由于生命过程的终止，使得那些在生活状态时就寄生在人体内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

这些数量惊人的腐败细菌可以产生出大量污绿色的腐败气体。这些腐败气体充盈在人体内。

形成巨人观的为高度腐败的尸体，由于其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

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难以辨认其生前容貌。这种现象称为腐败巨人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