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那么近，那么远

许多记忆的碎片如有实质般就在舞丹阳的面前，吸引着她的目光。

它们离得太近，近到她几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它们全部抓回来。

舞丹阳伸手了。

在她伸出手的同时，在她所不知道的某个黑暗空间里，一个站在巨大圆盘上的银发银眼的男人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双臂，长发无风轻扬，披散在他的肩膀上如静谧的海水突然荡起了波纹。

而在他的背后，无数的碎片从更深更黑的黑洞之中飞出来，越过他的肩膀，穿过他的长袖，执着地想要飞到外面去。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他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无比神圣。

他膝下一只白虎猛地抖了抖大脑袋，本来闭阖的眸子半眯起来，身子略有些紧张地拱起。

“她要想起来了吗？”白虎低低地发出呼哧的声音。

“应该是快了。”男人回答着，“只要她伸出手……抓住……”

“可是我不想她这么快想起来。她会赶我们走的。”白虎有些焦躁，眼睛投向旁边趴在地上昏睡的一条小蛇，小蛇的身体呈半透明的黑色，它软趴趴地趴在那里，动也不动。

“而且它还没醒呢……”白虎忧郁了，“要是被赶走，会不会死掉？”它大大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水盈盈的，很委屈害怕的模样。

男人笑了笑，轻轻道：“我们是灵体，怎么会死掉，只是会重复之前的命运……”

“那就是生不如死。”白虎觉得这个结果更糟糕。

“说不定没有那么糟糕呢。”男人温柔地安慰着它。

白虎仍旧害怕。“虽然说她有可能会接受我们，可是，之前她那么排斥，险些都自我毁灭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接受我们嘛……”

想到这里，白虎蹭了蹭男人，道：“都怪你，说好了平时要多跟她套套近乎，刷一下好感的……你就是懒得出去……”

男人无奈了。“那是谁说的，如果出去太频繁的话，会被发现的？”

白虎不好意思地低了头，道：“那现在怎么办？”

男人到底比白虎沉稳得多。

他似乎在任何处境都能很好地适应。

“等她想起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白虎要绝望了。

“或者，她并不会想起来。”男人轻松地道。

白虎眼睛一亮，“为什么？”

就在它问出声的同时，舞丹阳本来即将要触摸到那些碎片的手竟突然收握成拳，停顿在了半空中。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白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外面，觉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男人睁开眼，眼神悠远而深邃。

舞丹阳看着自己不自觉握成拳的手，略有些疑惑，但更多的竟是不知名的惊惧。

她自己也不太能描述发生了事情。但是在这之前，她迫切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更何况，她想得到的记忆就在她的面前，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可以得到。

可是就是在她将要得到的那个瞬间，她莫名地退缩了，仿佛那些不是她想要的记忆，而是洪水猛兽，是某些不得而知的梦魇。

她凝视自己的拳头，然后将目光缓缓投向那些闪光的碎片。

不知道是不是她收回手的原因，那些碎片的光芒渐渐黯淡，而她一时兴起的强烈的想要找回记忆的欲望也随之渐渐消退。

终于，那些已形成实体的碎片慢慢变得更加黯淡，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于无形。

是的，它们都消失了。

在舞丹阳看不到的空间里，那些碎片又越过男人的肩膀，穿过他的长袖，转又退回无尽黑暗的深渊之中。

白虎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满脑门都被吓出汗来了。

它看了看旁边依然昏睡的小蛇，恨恨地用爪子踢了它一下，气道：“这个傻子倒是好命，睡过去就什么都不管了！”

男人双手垂手而立，长发静静披散在双肩上，神色淡定安详。

白虎奇怪地问道：“你怎么都不担心？这可是你最后的避难所了，那丫头要是执意赶我们走，你可是连灵体都保存不住了。”

男人淡淡地望着前方，良久才道：“不是谁都有勇气能面对自己的恐惧。”

白虎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这么说，那丫头是个胆小鬼？”说着，它又笑起来，道：“这样也好，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躲在这里。只要她找不到我们，就没办法赶我们走了。”

男人摇摇头，道：“倒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或许，只是执念吧。”

白虎显然不能理解男人这么高深的回答。它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想这个问题比较好。它倒是想问问有关“执念”的问题，可是，它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问。

问了它也不明白，它要睡觉，要补充能量，要回复灵力，懒得操这个心。

而舞丹阳看着眼前流光飞舞的小天地，一瞬间从虚幻到现实的转变让她略有些失落。

有时候，愿望明明那么近，可是一刹那的功夫就可能更远。

舞丹阳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除了失落怅然之外，她内心深处竟有一丝矛盾的窃喜和安然。

她本要细细理清这情绪的根源，可是她衣服里那两只虫子剧烈挣扎起来。

舞丹阳想了想，还是解开了衣服，想看看那两只虫子是什么情况。

毕竟，其他的虫子都跑了，她可只有这两只虫子可以研究了。

打开了衣服，她被眼前的状况给小小惊到了。

这吸血虫无疑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生物。她原先插进它们身体里的树枝已经都被它们咬断了，而且断口基本就与它们坚硬的外壳平齐，显然它们自己做不到这样，所以一定是它们彼此咬断了对方身上裸露出来的树枝。

不止如此，它们的精神都很好，衣服一打开，它们就拼命往外爬。

而最吸引舞丹阳注意的，是衣服里残留的几片果壳。

她确定那不是木头渣子，不是树枝被咬断后的碎片，确实就是果壳，而且，是她在药田里看到的那种硬硬的，深褐色的果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