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篇 花之月的凋零

罗马人将一年的第五个月份命名为“花之月”。

年轻的男女们会在这时挑选花儿送给心上人，以不同的花语来替自己表达想法。

西洲历801年5月末——

占据了半座山的萨克森堡此刻正被阴影笼罩着。

中央残缺的石像、周围倾斜的廊柱、遍地破碎的瓦罐……昔日的神殿一片狼藉。

巴拉斯将军试图劝说老国王，可没了舌头的国王根本无法与之交谈。

于是他亲自毁坏了奥罗拉神殿，以示决心。

可绕是如此，萨克森人民仍然不为所动。

巴拉斯将军想起了临行前查理大帝的话：“最有效的说服，就是杀戮。”

巴拉斯站在残破神殿的门口，眼看着台阶下的一干萨克森人，缓缓说道：“信仰比活着还重要么？”

那些人中有男女老少，有贵族平民，此刻都眼巴巴望着那个站在高处的男人。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明日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巴拉斯说罢便带人离开了城堡。

……

夜晚来临，萨克森城堡附近的临时军营内，一名壮硕的硬汉与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在议论着。

“将军，您可知陛下派遣你来的用意？”艾蒙说道。

巴拉斯点头，“知道，如果让别人来，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令我不满。所以我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恕我冒昧，如果他们明日依旧顽抗，您真的会自相残杀么？”艾蒙看着巴拉斯的眼睛。

“会！”

巴拉斯果断地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自己很多遍。”

从他的眼眸里，艾蒙看到了一抹决然，那是经过无数次犹豫和挣扎后才能产生的。

“那您说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何意？”

“如果他们抵抗，我便屠城。”巴拉斯眉头紧锁，“如果他们服从，我也没脸再回到这里。”

……

第二日的早晨，黎明的曙光再度洒向萨克森城堡。

可曙光女神的神殿已残破不堪了。

此时罗马大军已然兵临城下，城堡却大门紧闭。

“三声过后，若是再不打开，我便攻城了！！”巴拉斯大声喊道。

……

见城内无人应答，他高喊出了第一声：“萨克森！”

仍然没有动静，他龇牙咧嘴喊出了第二声：“萨——克——森！”

此刻他身后的士兵们已握紧了长弓剑矛，随时准备扑出。

半晌后城门依旧不动，巴拉斯眯起了眼，盯着偌大的城墙，脸皮抽搐着，一股热流顺着滑下。

“萨克森！！！”

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爆发出了惊人的嘶吼。

同时他拔出了佩剑，向着城门指去，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战士冲向城堡。

树桩轰撞着城门、高梯架上了城墙，四面八方的士兵涌入城中。

……

在这个本该情意绵绵的花之月，萨克森堡却四处充斥着腥味。

城堡中央的空地上，现已一片混乱，到处瘫爬着血肉模糊的人，周围堆满了残缺的肢体，燃烧的箭矢插满遍地。

人们痛苦着、哀嚎着，这里变成了真正的火狱。

城堡中最高的宫殿里，四周空空荡荡，只有王位立在中间，上面坐着一位因为愤怒而肤色涨红的胖国王。

他听着外面传来的绝望尖叫，看着眼前一步步走来的男子，站起身紧紧握着拳头。

那个男人缓缓走向国王，他下垂的双手沾染着浓浓的血迹，有些都已经结痂变成了黑块。

“斐兰巴拉斯见过陛下。”双眼麻木的男人有气无力的躬身道。

“嗬呃呃！！”哑巴国王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嘭——”

巴拉斯突然跪下，“陛下，是我无能，您的舌头没能换来萨克森人的安宁。”

“……”老国王走到巴拉斯跟前，挥起拳头砸向了他的脸。

“嗙！！”

巴拉斯挨了重重一下，嘴角有着血迹溢出，大概是嘴唇被牙齿给割破了。

他抬起头看着老国王，“陛下，您曾告诉过我，萨克森人可以死亡、可以归降、甚至可以为奴！但坚决不会背叛信仰，可我……”

这时艾蒙与温恩在卫兵的簇拥下闯了进来。

“将军！你都干了些什么？！”艾蒙难以置信，同族之间也能如此残忍。

巴拉斯看向艾蒙，没有回答。他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向了自己的脖颈。

看着昔日的亲友身首异处；看着故土的城池被自己焚烧……

巴拉斯将军对着身后的老国王问道：“普罗米修斯是否后悔把火种带到人间？”

老国王下意识往前伸出了双手，喉咙里发出了难言的声响：“呃呃唔喔……”

“谢谢您，我知道了。”

他虽然不能说话，可对于巴拉斯而言，那就是最好的回答。

终于，巴拉斯一剑划过，血柱飙洒间，他壮硕的身体也随之倒下。

这位胡子拉碴的硬汉再也举不起剑了，或许有人会说他是个懦弱的骑士，竟选择自刎而不是战死沙场。

可谁又能明白，在世代的信仰与骑士的忠贞间进退两难的折磨。

……

人类是种高级到会自杀的生物，他们善于使用暗喻，若是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便以伤痛来发泄，用死亡来象征！——繁星城末代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