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风氏（二）
黝黑大汉蚩瞪着巨大的铜铃眼。
很是厌恶的捂着鼻子。
药材的味道，虽不难闻，但也不好闻。
苏新继续行走着。
蛮荒野蛮的古老文明，使得苏新有着浓浓的好奇。
三个小时后。
苏新终于走完了。
从数十奴隶压平的街道开始，他终于走到了尽头。
此刻他站在部落的出口。
不远处两排族兵杵着尖锐的木棍，威风凛凛的站在路旁。
木棍上套着粗糙尖锐的铁器，宛若最古老的长戈长矛长枪。
族兵围着兽皮裙，全身上下还被巫师纹着古怪的符文。据说是能防蛇虫鼠蚁，防病理邪气，防恶鬼邪神……
就在这时。
那黝黑大汉蚩，此刻面色一整。黝黑的大脸上布满了严肃，扛着大斧，瞪着铜铃眼，先是狠狠的瞪了苏新一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部落。
两排族兵都羡慕而又崇拜的看着蚩。
苏新讶然而笑。
然后也跟着蚩走出部落。
浅浅的排水沟系统也顺着街道，从这里排入大河中。
只见不远处的大河岸边。
这是一块约莫方圆一千米的大坝。
九黎族的几个长老骑着古怪的独角犀牛。
然后指挥着数千人押解着狩猎的劳动成果。
里面有老虎，大象，犀牛，蟒蛇，野鸡，兔子，山羊，巨龟，大鱼……
近乎是竭泽式的狩猎。数千人进入山林以后，碰见什么边抓什么，而且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完全没有考虑到生态平衡。（然而尴尬的是，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诸多部落都要面临着无猎物可爪的困境。于是农业便趁势发展壮大，狩猎时代也全方面的退出历史洪流。）
苏新震撼的看着。
这一两天的所见所闻，使得他大受震动。
只见数十头的大象进气少，出气多，虚弱的躺在临时做的简易四轮车上，其脖颈耳朵等处还鲜血淋漓。
数百围着兽皮裙的原始人汉子，有的推着大象屁股，有的用山藤拉着简易四轮车，有的则扶着大象的腰身……
“呼～嗬～”
在一个骑着犀牛的长老指挥下，数百人齐齐用力。将这些个个重达数吨的大象拉回部落。
盛大的场面感直面扑来。
苏新捏紧拳头，听的热血沸腾，也想加入其中。
庞大的队伍中，还有一排排简易的独轮车。车里随意的扔满了兔子，野鸡，大蛇，蛤蟆……
像这种独轮车，也有数百辆。
车子很是简易，货物都是用山藤加固的，不然还会掉下来。
还有许许多多的两人组，他们扛着被打死的猩猩，狒狒，老虎，巨龟，大鱼，幼象……
不远处的部落高处岗哨里，有汉子费力砸响了大铜片。明晃晃的大铜片，晃荡晃荡的响遍整个部族（之所以不写成锣或者钹，而是写成大铜片。是因为这样更形象。）
很快。
一大群男女老少从部落中走出，喜气洋洋的接收检阅着猎物……
这是一个超过十万人的……大家庭！
在这庞大的队伍最后面，还有一群人抱着铁矿石正在沿着大河，被骑着犀牛的长老们指挥着向上游走去。
“他们要去哪”苏新疑惑。这些人，并没有随着庞大的队伍走向部落。
“跟过去看看！”
苏新暗念。
只见在狩猎队伍最后面的数百人，抱着铁矿石。在骑着犀牛的长老指挥下，沿着大河缓缓的向上走。
河岸的古木以被砍伐一空，只剩下一大片沿着大河的空白滩涂地。数百人抱着铁矿石，走了一个小时后。
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块大河边更宽广的滩涂地。
土地平整，硕大。
烈日炎炎宛若波浪般是照射在这片大地上。
苏新遥遥看去。
只见大地上铸造着大约七百多半人高的土炉子。
炉子是用最黏的黄土烧制而成的。
每一个炉子，都有两个精挑细选的粗壮大汉在守护着。
不停的往炉子里添加柴薪。
炉子底下还有一个小孔。
孔里时不时有腥红的铁水流出。
大汉冒着灼烧的危险，用铁勺接着这些铁水。然后倒入一旁准备好的模具之中。
最后还把半冷却的铁器放在装满屎尿的巨大陶罐之中。
呲！啦！
一阵阵恶臭的白烟冒起。
在然后，又从屎尿陶罐中拿出，最终反复冶炼打造。
“这是炼铁厂”苏新暗道。
只见有四个头顶光秃秃的长老从密密麻麻的土炉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数了数铁矿石，接着在一块石板写写画画。最终把石板交给了那个骑着犀牛的长老。
骑着犀牛的长老接过石板核对后，便带着数百人离去了。
……
数百个土炉子在炎炎烈日下沸腾灼烧。
新到来的铁矿石很快就进入了这些土炉子中。
四个头发光秃秃的长老们巡视着场地。
没有人偷懒，也没有人抱怨喊累。几个长老穿梭诸多土炉子，为诸多原始人“铁匠”们指导铸铁工艺。时不时的为这些人纠错，手把手的指导。
苏新遥遥的看着。
黝黑大汉蚩，满脸鄙视的看着苏新。
铁器……可是风氏最强大的兵器。前几天，自己在上游和姜氏打仗时。那些姜氏蠢货还用一根根石头棒子，石头刀子……
当时，自己轻易的打败了姜氏部族。
还抓了许多姜氏俘虏。
上游诸多部族虽然知道铁器的厉害，可却并不知道铁器是怎么制造的……
几个土炉间穿梭的长老，遥遥的看见不远处的瘦弱苏新和浑身黝黑扛着大斧的蚩。
蚩还拿着半块山藕再啃。
苏新满脸好奇。
在诸多土炉子的不远处，还有一个高大的祭坛。
祭坛上正站着一个巫师。
每每有制作好的铁器，都会第一时间送上祭坛。然后巫师会在铁器上画一道道朱砂符文。（注：器者，国用也。之所以没说是铁锅，铁铲，铁锄头农具等。是因为远古冶铁产量太低，只能制造用于最紧急的……兵器。这个时代，用的最多的还是陶器。）
巫师画上符文后。就会用模糊粗糙的单音节词祝道：“三皇立世，风氏继来！姜姬不臣，背弃联盟。煮石为兵……三伐姜氏，诸夏威服……复又合姬，……”
用苏新的理解来说。
巫师是在赋予兵器夺取他人生命的权利（诅咒）。
这个愚昧的时代里，连最基础的生命常识都不知道。只认为身体里住着祖先，神灵，灵魂等……
一个人死了，只不过是灵魂离开了而又。他还会用新肉体回来……
因此刀剑需要巫师祝福。
祝福过的刀剑，才能完全杀死一个人。才能完全消灭他的灵魂，不然他会化作毒蛇毒虫，恶鼍猛虎去报复……
甚至还会化作小孩子，继续活下去……
蛮荒愚昧的思想片段，渐渐的在后世数千年的演变中，成为了一个个完整的思想体系。
沿着大河。
苏新继续向前走出。
因为脚下的路依然平整，不知道通向哪里。
终于，苏新停了下来。
黝黑大汉也停了下来。
眼前是巨大的湖泊，湖泊不大。但湖泊边缘却有一圈圈白色的盐颗粒。
湖水宛若冰水混合物般的厚重。
“这是盐湖”
苏新心头一跳。
这几天一直见到的都是青色的盐花。眼前这巨大而又乳白色的盐湖，不禁让苏新眼前一亮。
不远处，依旧还有一个长老。
那长老正指挥着数十的奴隶抱着陶罐去盐湖里挑水。
奴隶们的脚上都粘了一层盐花。奴隶们只要稍微偷懒，就会有鞭子落到赤裸的背部。
盐，对身体有危害。自然是要外族奴隶去做！
奴隶们把水打来以后。
接着倒入一个个巨大的陶罐中。
陶罐很大，比黝黑大汉“蚩”还要高，也还要宽。几乎要搭着梯子才能上去。
一排排陶罐，约莫六十余个。
接着在长老们的指挥下，将陶罐装满。然后有九黎族的族兵生火熬煮，长老则会小心翼翼的向比人高的陶罐中洒入一把青色的草木灰。
不远处，还有几十个族兵警惕的守着盐湖，严密巡视着盐湖四周。
苏新看完了熬盐过程。
“原来是这样！”他不禁恍然大悟，原来食盐中加入了草木灰，所以才是一颗颗青绿色的盐花。
苏新感叹道：“九黎族，炼铁为兵，煮盐为民。收大河诸部落之民心，日渐富强。若无意外，大事可成！”
“他日一统大河绝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