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妖族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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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儿！”
这一回，天瑶女帝是当真变了脸色，当她听见“先天一”四个字的时候，就知道红儿绝对不是在调皮闹着玩了。
“姐姐不是对红儿……最好了么？”
这一刻，红儿的声音又变得凄伤起来，灵巧的身子轻轻往后一退，顾影自怜：“若是有了先天一，红儿就能够真正修成人了，便再也不是这狐妖之身了……”
“红儿！你在说什么……”
天瑶女帝已然脸色大变，可她此时全身百穴被封，动弹不得，脸上渐渐已有惊惧之色，声音慢慢柔和下来：“红儿，听姐姐的话，不要闹了好吗？把姐姐身上的穴道解开……”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姐姐还是觉得红儿只是在胡闹呢……”
红儿声音幽幽，带着几分幽怨，带着几分凄伤，又伸出手，触摸着这片花海的点点萤光：“姐姐，你看见了吗？这里，便是我们狐妖一族的归宿……轮回转世，可是轮回转世之后，我们还是妖，生生世世都是妖，永远摆脱不了……我不想，我不想……”
说着说着，红儿已经有些失控：“我不要做妖精了，我不要做妖精了！这么多世了，我始终是妖，为什么，为什么，啊！”
“红儿！你冷静！你冷静，听姐姐说！红儿听姐姐的话好吗？”
天瑶女帝身上渐渐汗如雨下，她无法转过头去，无法看见红儿在做什么，只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
“我恨！我恨！我恨我是妖，我不想再做妖了，为什么苍天对我这么不公……我恨……”
“红儿……停下，停下！”
天瑶女帝双目圆睁，却看不见身后，看不见红儿双手十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竟往自己身上乱抓，抓破了衣裳，也抓破了肌肤，抓得自己满身是血。
“红儿……你不要伤害自己好吗？红儿，听姐姐的话，不要伤害自己……我们是妖，可那又如何？我们比人的寿命长多了，这不好吗？他们想和我们一样，还不行呢……”
天瑶女帝尝试安慰身后的红儿，使其冷静下来，她现在倒不是怕红儿会伤害她，而是怕红儿会不停伤害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寿命长又有什么用？活得再久，就算长生不死，可我还是妖……”
红儿满脸泪水，一步一步，又向女帝身后走了来，凄然道：“姐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我这么努力修炼，可再怎么修炼，我始终只是狐妖，就算再是修成人形，妖始终是妖，姐姐你明白红儿心里的痛苦吗？几千年来，红儿不敢出现在人前，因为我是妖，我不敢出去，我怕一出去，又让广元子捉去了，他要拿我炼丹，为什么妖的命，这般轻贱……”
“红儿，不是这样的，红儿，不是这样的……听姐姐的话好吗？解开姐姐身上穴道，姐姐想抱抱你，好吗……”
“姐姐……”
红儿满眼泪水，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身后，双手轻轻从她肩膀滑下去：“可姐姐你不同，你有先天一，你便永远脱去狐妖之身了，你已经是人的身体了……”
天瑶女帝看见她满手的抓痕鲜血，更是心惊肉跳：“红儿，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姐姐是女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神所景仰的女帝，那些仙王神帝，他们个个都爱慕着姐姐，可是红儿呢？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肯多看红儿一眼……”
忽然间，红儿的声音变得阴厉了起来，就连双眼瞳孔，也变成了狐妖之瞳：“我讨厌，我恨！为什么我是狐妖，为什么我身上要有妖气！为什么他们一看见我，就离得远远的，为什么……”
她说着说着，双手不觉用力，锋利的爪子，竟一点一点刺入了天瑶女帝的肌肤里，殷红的鲜血，一点一点渗透了出来。
“呃……”
天瑶女帝发出一声轻哼，红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起爪子，慌张地道：“姐姐，对不起！红儿不是有意要伤害姐姐的，姐姐，你疼吗？都是红儿不好，伤到了姐姐……”
“姐姐不疼，红儿，你解开姐姐身上的穴道好吗？姐姐想抱抱你……”
天瑶女帝满眼皆是柔情蜜意，任何人都不会看见她这样的眼神，只有红儿能够看见。
“可我现在的样子，我不想让姐姐看见……”
红儿身影一动，又往后移开了去，幽幽地道：“天下男子皆负心，可为何万年前，姐姐却会遇到那位叫青帝的上神，上神连他的先天一都给了姐姐，为何上天却对红儿如此不公……”
她说着说着，又幽幽地哭了起来，而天瑶女帝此时，却像是陷入了迷惘的梦里一样，两眼朦朦胧胧，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这片花海，看着这些萤火般的星星点点，飘到自己胸口上来，一点一点，愈合伤口。
“姐姐，你把先天一给红儿吧……”
突然间，红儿又向她走了过来，天瑶女帝一下醒了过来，这一次她能够明显感觉到，红儿身上传来的略带寒冷的气息。
“姐姐，你都做了一万年的人了，就让红儿也尝尝做人的滋味，好吗？姐姐，你不是最心疼红儿了吗……”
红儿身上这股诡谲的气息越来越重了，天瑶女帝不禁心中一凛，说道：“红儿，你道行不够，承受不住先天一……”
“没，没关系，试一下吧！”红儿面露喜色，殷切地望着她。
“不行。”
天瑶女帝斩钉截铁：“先天一，岂是儿戏，你道行不够，承受不住先天一的力量，只会让你魂飞魄散，连妖都做不成……”
“我不信！”
突然间，红儿又情绪失控了，双眼变成狐瞳，口中发出尖锐的厉啸声音：“是姐姐不肯！姐姐终是舍不得，说什么最疼红儿了，都是骗人的！姐姐舍不得把先天一给我，连姐姐也要骗我！啊――”
“红儿！你冷静……冷静！”
天瑶女帝双目圆睁，不行，她要想办法安抚红儿的情绪，这么下去，定会出事……可是，要如何安抚她，她已经失去控制了，自己又动不了……
“姐姐……你要是不给我，那红儿，只好自己取了……”
这一刻，红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阴阴沉沉了，天瑶女帝心中一颤：“红儿，你要做什么？你想要我给你先天一，那你也得先解开我的穴道……”
“姐姐，你还以为红儿那么好骗吗？我好不容易困住姐姐，以姐姐的万年道行，便是受了伤，红儿也打不过……”
红儿越走越近了，手里已经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森寒可怕，“姐姐，不要怪红儿，红儿不想伤害姐姐，是姐姐……”
此刻，红儿已经走回天瑶女帝面前，脸色阴沉可怕，仿佛着了魔一样，拿着匕首，轻轻从她身上肌肤滑过。
匕首贴着肌肤，传来的丝丝冰冷，让天瑶女帝心跳越来越快，睁着眼睛，想要挣扎，却又动不了。“红儿，你要做什么……不要这样……”
红儿却没有理会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的身体，一边念着：“紫宫……玉堂……膻中……巨阙……”
她一边念着这些穴位，一边用匕首缓缓滑过，最后停在了“巨阙穴”上，喃喃道：“巨阙……嗯，应该就是这里了，姐姐原来把先天一藏在巨阙穴，所以这里受了一掌，却一点事也没有……嗯，就是这里了。”
“红儿……不要！红儿！住手！”
这一刻，天瑶女帝脸上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她的玄关一窍并不在巨阙穴，可是巨阙穴这里中了血手如来的“无量血手”，红儿若是一刀划开，自己必死无疑！可是红儿她并不知道，她看见上面的血手印没了，便以为自己的伤好了，其实不然……
“姐姐，对不起了，你不要怪红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丘那边一道掌力忽然打来，这一记掌力来得毫无征兆，“砰”的一声，一下便将红儿打退了出去。
“什么人！”
红儿双眼一下变成了赤红色，能够于黑夜中看清任何人。
“是我，不用看了。”
萧尘慢慢从山丘那边走了过来，天瑶女帝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出现了，惊的是他在暗处，难道把一切都看见了，而自己此时身不沾寸缕，幸好这花海茂密，附近的花隐隐约约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你怎么还没走！”
红儿的狐狸瞳孔一下竖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许多，萧尘冷冷一笑：“走？你真以为，我们人，那么好骗么？还是觉得，我和你一样笨……”
“你说谁笨……”红儿龇牙咧嘴，目光里渐渐透出了凶光，双手的爪子，也再次长了出来，阴沉沉道：“你怎么悄无声息破开外面那些阵法的……”
“这就要多谢你的那些小狐狸了，然后再恰巧……本座对阵法，略知一二。”
“你……可恶！”
“呵……怎么？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么。”
萧尘冷笑一声，而红儿和女帝听见“狐狸尾巴”四个字，均是一怔，紧接着，便见红儿凄然泪下，又向花丛里的女帝看了去：“姐姐，你听见了么……”
天瑶女帝也怔了一下，轻声说道：“一尘……别这么说。”
“她刚才可是要杀你呢？”
萧尘往花丛里看了一眼，心想这笨女人，什么时候才清醒过来？刚才那一刀要是往她巨阙穴扎了进去，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天瑶女帝转开话题，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难道他在暗处，把刚才一切都看见了吗？
“她说‘先天一’的时候。”
听见此言，天瑶女帝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要是之前红儿封住自己穴道那一幕让他看去了，那自己以后，还怎么与他正面相视，想想都觉得羞耻，自己再是受了重伤，可依旧也是女帝……
“那你怎么不早些出来？”
后面这句话，天瑶女帝似是带了些轻嗔薄怒，要是他早点出来，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他难道是专门来看戏吗？
萧尘看着不远处的红儿，冷笑道：“我要是早出来了，怎能看见她露出狐狸尾巴，岂非错过如此精彩绝伦的一幕了……”
“你……啊！我要杀了你！”
红儿一下又情绪失控了，双眼迅速变得血红，似乎她听不得“狐狸尾巴”这四个字，萧尘冷笑道：“怎么？戳到你痛处了？”
“啊――”
忽然间，乌云掩月，待乌云散去之时，整个忘川花海，像是笼上了一层血光，天上原本皓白的明月，这一刻竟变成了血红色！
而红儿身后九条尾巴飞扬，一股可怕的血红色妖气逼了过来，竟令萧尘也感到几分窒息，不断往后退了去，好强的妖气！
红儿化出百丈狐妖真身，模样恐怖，萧尘暗暗一惊，这回不妙，把她惹毛了……
“糟了……”
天瑶女帝也大惊失色，顾不得此时穿衣没穿了，疾疾道：“快解开我的穴道！”
可此时萧尘哪有功夫去替她解穴？这都自顾不暇了，一瞬间，红儿的九尾扫来，掀起一股狂风，整片花海，顿时花散飘零。
“可恶的人类，我要杀了你！”
连声音也变了，变得恐怖不已，这妖力太强，萧尘无法硬抗，这狐妖的几千年道行，那也不是吃素的。
很快，他已被红儿的妖力打得四处狼狈逃窜，且不说红儿本身妖力极强，加上这忘川花海的阵法，谁能轻易对付？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总不可能真要他拿出天瑶琴来，当着女帝的面，杀了她这个好妹妹吧？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天瑶女帝早已是变了脸色，萧尘四下里逃窜，不行，这么躲下去不还手，不是办法，这狐妖已经疯了，必须将她制住。思念及此，只见他衣袖一挥，一道碧光飞了出去，立时冲散了这周围的血光和妖气，正是师父给他的重霄剑，重霄剑可破万邪，当然也包括妖气在内。
“啊！”
红儿被重霄剑打中，立时发出一声惨叫，往后倒了出去，百丈妖身也迅速缩小了，身上的妖力，竟是迅速退去。
“原来怕重霄剑……”这一刻，萧尘更不做犹豫，两指一并，重霄剑更是光芒大盛，一剑斩了
过去。
“啊――”
这一回，换成她四下里逃窜了，可萧尘的御剑术何其了得，最后一剑，一下封住了她前后左右的退路。
“啊！”
红儿连忙抬起手来，挡着眼睛，不敢去看重霄剑上发出来的光芒。
“不要伤她！”
女帝大惊失色，红儿哭着道：“姐姐，你看见了吗？他欺负我。”
“一尘！把剑收起来！听见没有？”
显然女帝也感受得到，这把剑十分不寻常，竟能克制妖族，萧尘回头向她看了一眼：“笨女人！你没有看见，她刚才要杀我吗？”
“不许你骂姐姐！”红儿又开始对着他龇牙咧嘴，可又害怕面前这把重霄剑。
“呵……真是奇妙，现在你们姐妹情深，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萧尘手指一挥，将重霄剑收了回来，又往身后隔空打去几道指力，解开了天瑶女帝身上的穴道。
天瑶女帝穴道得以解开，立刻穿上衣服，第一件事，竟不是来到萧尘身边，而是一下朝红儿奔了过去，一下将她抱着：“红儿，你怎样……疼吗？”
“喂！当心！”
萧尘手一伸，脸上神情又紧张了起来，这一刀扎入她巨阙穴，她必死无疑，她若死了，自己一个人出去打那什么幽常道君吗？
“姐姐……”
红儿在她怀里，小声啜泣，女帝则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萧尘看着这对姐妹，最终只能摇头而去：“冤孽，冤孽……”
大约一炷香后，女帝才来到他的身边：“走吧……”
“她呢？”
萧尘下意识往后面花海看了一眼，依约可见，红儿还坐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小声哭泣。
天瑶女帝轻轻叹了声气，便往前去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当然不可能再继续留在彼岸花海了，留在这里，只会让红儿更加难过，便再等几百年，再来看她吧，希望那时，她已经真正长大了。
……
“我们现在去哪？”
到了彼岸花海外面，一目望去，皓月千里，无边无尽，云海随风起伏，女帝身上的伤虽然好了一些，但离痊愈还早得很，现在不能在彼岸花海疗伤了，接着又要往哪里去？
这一刻，萧尘也忽然有了一种，天地茫茫，却无处可去的孤独感觉，要是自己没有遇见天瑶女帝，那现在又在哪里？
“回紫仙悬圃吧。”天瑶女帝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云海，最终如此说道。
“可你身上的伤如此重，要回你的紫仙悬圃，那得多少年？”萧尘不禁又皱起了眉，要不是刚才发生那些事，忘川花海，本来那样一个好的疗伤之地。
“没关系。”
天瑶女帝摇了摇头，最后回过头来看着他：“我有几个徒儿，我这么久没有回去，他们必然得知我出事了，一定会赶来相救的，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徒儿？”
萧尘已经有些开始怀疑她的话了，她之前信誓旦旦把彼岸花海说得那么好，结果呢？问道：“那你那个几个徒儿，修为如何？”
女帝道：“大弟子已是半步道境，有他赶来相救，我们便不会有事，幽常道君有‘一气化三清’的本事，他有两道分身，所以本尊不会出来，而若是他的两道分身，我那大弟子尚且还对付得了。”
“行吧，再信你一次。”眼下也只有如此了，不然他还能怎样？难道自己一个人去找萧梦儿她们吗？
女帝看着他道：“你之前是不是要找两个人？”
“是。”
萧尘看着前面云海，关于萧梦儿和千羽霓裳，他向天瑶女帝透露了一点。
“放心，我天琴宫弟子众多，到时候便让他们出去寻找，纵然九重天无边无尽，想必也能找得到……还有，我听见你在梦里，说到‘逆天之阵’，此阵，以后我再告诉你。”
“女帝知晓逆天之阵？”
这一刻，萧尘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女帝点了点头：“我以后再慢慢与你说，现在一时半刻说不清，况且，现在你也不可能去到那里。”
“好……”
萧尘不再继续问了，只要能够找到逆天之阵，那就好。
……
三天之后，两人已经离彼岸花海很远了，天瑶女帝见他今天这一路过来，似有心事不解，问道：“怎么了？”
萧尘眉宇微锁：“我突然想到，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之前在彼岸花海停留一个月，幽常道君的人，会不会……”
女帝知晓他的担忧，说道：“放心，我了解红儿，她绝不会将我们的行踪拿给幽常道君的。”
“你了解她？那你那天晚上还差点被她杀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等等。”
这一刻，女帝忽然又停了下来，脸色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萧尘见她一惊一乍，问道：“又怎么了？”
“我们得回去。”
女帝脸上神情凝重，认真地道：“你刚才说得不错，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以红儿的性子，她绝对不可能将我的行踪告诉给幽常道君的人……她有危险，整个妖族都有危险。”
“等等！”
萧尘一下拉住了她：“万一……是陷阱呢？你的先天一……”
“不，红儿绝不可能。”
女帝脸上神情越来越郑重，最后看着他道：“一尘，来不及了，我们快些回去，用你那天施展出来的步法……”
“我真是……算了，舍命陪美人吧。”
萧尘无可奈何，这对冤家姐妹，真是上辈子造的孽，当下也只好带着她，施展瞬步乾坤往彼岸花海赶回去了。
……
“本座再问一次，天瑶女帝，她往哪里去了……再不开口，本座就将这里彻底炼化，让你们所有妖，彻底灰飞烟灭，永世都别想再入轮回。”
原本如梦幻仙境般的花海，此时却为一座座恐怖剑阵笼罩，满天剑气斩下，许多小狐狸都死在了花海之下。
鲜血，已经染红了整片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