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哑婆婆
漫步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KFC”内，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我便坐了下来……左手捂着嘴巴、托着下巴，凝视着右手缓缓搅动而在纸杯中打漩的可乐和冰块，陷入了思虑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前传来一阵噪杂的呵斥声，打断了我的思路……店内的顾客纷纷探首望向门外，好奇心驱使我自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隔着玻璃窗看去……
“去！去去！小叫花子……一边去！别站在门前挡道……”门口一名服务员正在大声嚷嚷着。由于所处角度的问题，服务员的身形恰好阻隔了我的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对方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孩。
本不愿多事的我，正当要坐回去的时候……服务员突然伸手推了一把眼前的小孩，小孩一个趔趄后退了二步，差点摔倒在地。看着服务员的行径，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室内的顾客也不同程度的产生了一阵骚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这么熟悉？”但见眼前的是一名八九岁左右的男孩，上身穿着一件打着补丁，已经洗的泛白的短褂，身材有点消瘦，看上去感觉很单薄。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可能是受到了委屈，而显得有点泛红。紧抿的嘴巴，又透露出了孩子的倔强。孩子的穿着在这个虽然并不很发达，也称不上大的城市，确实显得有点特立独行了。
“怎么是他！”看着孩子的身影，再次回忆了一下，终于记起了感觉熟悉的原因。一个跨步我便自位置上窜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服务员将要再次伸出的手臂，大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这是一名年龄同我相仿服务生，可能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出面维护孩子，在我的呵斥下一时有点惊呆了，畏畏缩缩的言道：“不就一个小叫花子……”
“你说什么！”听了对方的嘟囔声，我不由得有点气愤的再次大声呵斥起来。见到有人出面维护了孩子，一些路人和顾客，这时纷纷围拢了过来，指指点点的议论了起来。孩子可能是已经认出了我，早已紧抓着我的衣摆，胆怯的躲在了我的身后。
但见此时，店内走出了一位三十余岁，身着职业装的女性，望了我一眼，对着服务员呵斥道：“小刘，你干什么呢！还不给这位小哥道歉！”
“店长，他……”正要辩解的小刘，被店长伸手打断了讲话。再次对着我言道：“这位小哥，你看也没多大的事，要就不算了吧……”
毕竟我只是一个学生，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见对方已经服软，便没有准备继续追究下去。我自口袋掏出了一张面值五十元的钞票，言道：“全家桶，打包……”
女性店长见我不再追究，连忙转过身去，对着刘姓服务员言道：“小刘，还不快去！”
提着打包的“全家桶”，拉着男孩的小手，在围观人群那奇怪的眼神下，离开了“KFC”，在不远处一个小公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打开“全家桶”，取出一个鸡腿递给了孩子，微笑着轻声言道：“乖，吃吧！”
男孩抬起本来低垂着的小脑袋，用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便把目光转移到了眼前的鸡腿上，慢慢的啃食起来……
看着男孩低着头，不停嚼动的小嘴，一颠一颠抖动的睫毛，微微鼓起的腮帮，感到是那么的可爱！伸手摸了摸孩子那满头的黑发，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可能是我的问话打搅了孩子，孩子停止了正在嚼动中的嘴巴，就这样静静的继续低垂着脑袋，但是却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呵呵……”我不由得笑了笑，自袋内拿出了一杯果汁，插上吸管，递给了孩子：“乖，慢点吃，别噎着了……”
“呃……”话语可能刺激到了对方，孩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嗝。看着他那的可爱模样，我不由得再次“呵呵”笑了起来……可能是插曲缓和了孩子的紧张情绪，他伸手接过了果汁，对着吸管便吸吮了起来……
“你是不是记得我”，再次摸了摸孩子那柔柔的短发，轻声问道。
“嗯……嗯……”孩子一边不忘的继续着嚼动，一边点着小脑袋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眼前的孩子正是一年前，在去胡胜家途中遇到的祖孙二人。孩子的爷爷曾送给了我一件眼睛形态的桃木挂件，但遗憾的是早已在山洞中遗失了。当时的惊心动魄和对安娘的黯然神伤，此事虽已过去年余，但依然使我记忆犹新。只不过奇怪的是此刻年幼的孩子一人在街头游荡，爷爷却不知哪里去了。
见孩子快要将手中的鸡腿给消灭了，我再一次打开了袋子取出一张纸巾，轻轻的沾了沾孩子的小嘴，并抓起那沾满油腻的小手擦拭了干净，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汉堡送到了孩子眼前。孩子抬起头来，仰着那粉嘟嘟的小脸看着我摇了摇脑袋……
看来孩子已经吃饱了，正当我要把汉堡放入袋子内的时候，但闻孩子那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姑姑要见你……”
“你姑姑……”我有点迷惑的看着孩子。
孩子自凳子上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示意让我跟着他。轻轻的拉着孩子的小手，跟着孩子的步速，疑惑不解的前行着……
就这样在街头左转右拐的行进了二十余分钟，慢慢远离了繁华的路段，拐进了一条胡同内。胡同约二米间宽，两边竖立着用蓝砖砌成的高约三米的砖墙，墙头上长满了已微泛红黄的爬山虎，摇摇望去给人一种空幽的感觉。在一个繁华的都市能存在着这么一个幽寂的环境，真的可谓是一种不小的奇迹。钻进胡同继续行进了三百米左右，二扇宽约一米的朱铁大门阻断了胡同的进一步延伸……
孩子早已松开了牵着我的小手，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蹿至门前，微垫脚尖，小手抓着朱门上镶嵌的椒图兽首口鼻中的衔环轻叩起来。
不多时，一阵忽轻忽重、略显凌乱的步履声自内，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着脚步声的消失，朱门由内向外慢慢的打开了。
伴随着朱门的徐徐打开，一个身影慢慢的展现在我的面前，然而眼前的却使我瞬时感到了一阵惊秫，甚至口腔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轻“啊”……
这是一位60余岁的老妪，一条长长的伤疤自额头右侧斜划至下巴左侧，右眼眶中早已失去了光泽的灰白眼珠与完好的左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露着一股煞气。花白的乱发、布满沧桑的皱纹、鼻尖上的肉瘤、外翻的左唇角、唇角内微露的寥寥黄牙，更是增添了老妪面目的狰狞。
正当我目瞪口呆的失态之时，但闻孩子操着稚气的嗓音对着老妪亲切的叫道：“哑婆婆……”
伴随着孩子的叫声，老妪那凌厉的眼神，顷刻间流露出一股慈爱之色。哑婆婆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脑袋，唇腔内发出了一阵“唔唔……嗯嗯……”的鼻音。
“我去叫姑姑……”孩子抬着稚气的面孔望着哑婆婆言道。
“嗯嗯……”伴随着老妪右手的轻轻摆动，孩子像一阵风似得飞奔而去。
看着孩子离去，老妪这时才将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并用她那隐含着深意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我一阵猛看，让我更是不由自主的心中泛起毛来。
我抑制住内心的敬畏，对着老人弯腰点了一下头，讪讪的笑了笑，轻唤了一声：“哑婆婆……”
老人并没有因为我刚刚的不礼貌而生气，慢慢收回了那带着深意的眼神，示意我入内。
跨入门内，一股扑鼻的清香便弥漫而来，一座约有六十余平方的庭院展现在我的眼前。院落内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横跨庭院中间，自朱门绵延至对面的门庭台阶下。庭院中央略左的位置是一个直径约有五米的池塘，一座高约二米的假山竖立在池塘的正中，咕咕流淌的清水不停的自假山中冒出倾泻入池塘，数十条锦鲤围绕在假山根部欢快的嬉戏着。庭院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的，显得很是优雅。
在老人的再一次示意下，我谨慎的迈着步子跟随在哑婆婆的身后。这时才明白了那刚刚所闻的忽轻忽重、略显凌乱的步履声的缘由。原来哑婆婆是一个跛脚，行走的时候右脚总要踮着脚尖，一瘸一拐的向前挪动。
望着前方那沧桑的弯背，回想着老人的狰狞面孔，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有故事的老人，应该经历过一些非常人所能及的事情……
老人将我让入室内，倒了一杯茶水便转身离去了。我小心翼翼的独坐在一个由枝藤编就的圆墩上，双眼透过鼻尖紧盯着面前青花瓷杯子中上下翻滚的绿叶，慢慢平复着内心的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流失的速度好像慢了很多……就当我如坐针毡之时，忽感门前的光线暗淡了下来，鹅蛋白的地板砖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慢慢的漫延至室内，扭曲的折射在了藤桌上。一股清雅的幽香弥入鼻孔，我谨慎的抬起头来，惊诧、迷恋、呆滞伴随着一丝伤感不觉间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