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青鸟入海,飞蛾扑火
南凌被这个态度蛮横的小兵吼了一通,心中到没有多少愠怒,他没有还嘴,只是略微无奈地睨了这个小兵一眼,自己没有必要和他起争执,不值得。并且,确实是他没有钱。如是想着,他便回过头,打算离去。可是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礼貌地问道:“敢问官爷,这里有打工挣钱的地方吗?”
和余梦笙在一起的那几天,他学会了在凡间生存的最重要技能——赚钱。南凌刚刚入世并不知干什么都是需要钱的,因为自己身为一个上神的徒弟也不需要这俗世中的黄白之物,但是没有些许又着实寸步难行。俗话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自己虽有一身睥睨天下的本事,但总不能亮出轩辕剑去抢吧?师傅交代他要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不是以天下苍生的财产为己任,南凌只好边游历边打零工,赚些必要的盘缠。
那几个当兵的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怪异,仿佛是受不了南凌的傻气和耿直。而他又十分的有礼貌,问得小心翼翼,先前凶巴巴的小兵一下子绷不住,咧嘴笑了,冲他挥挥手:“妈了个把子的,你当这里是招短工的集市啊?去去去!要打工到别处去,赚够了再回来,爷爷们一直在这里,不走!”
一阵哄笑从四周传来,几个好事者高亢着嗓门打趣道:“小子要不到我这个码头打工上几天!保证赚够七文钱!多的也没有!”又是一阵哄笑,南凌却礼貌地回复不必了,打算离去。
倏而,一只细长的、骨节宽大的手搭在了南凌的肩膀上。
南凌回头,但见那人的另一只手从身后伸向前方,啪地一声拍下一定亮闪闪的银子在一众当兵的面前,先前听过那个声音在身旁想起:“官爷,今儿个我心情好,这位兄弟的准入牌我买了,在给我要两个上等座位,可以不?”
那检察官睨了一眼那锭银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手却迅速地摸上来将银子揣进了兜儿里,嘴上反而还嗔怪着:“你这人,低调儿行不行?让旁人看到了我怎么交代?下次在这么明目张胆地,给十锭银子也进不去!”
南凌回头,看见果然又是那少年郎,嬉皮笑脸地双手合十,油嘴滑舌地道:“您说的对,是我不长眼,我这不是看您都忙了一上午了,肯定是口干舌燥,一时感动,就想犒劳犒劳将士们,这……这顶多算是慰问。”
那检察官翻着白眼挥挥手,后头的小兵递过来两个纯白色的准入牌,给南凌一个,少年郎一个。
南凌有些窘迫,头一次受人恩惠,竟是一种心头有压力的感觉,他迟迟不肯伸手接过,正在犹豫,他少年郎哈哈一笑,主动从小兵手里拿过那个泛着光芒的准入牌塞进了南凌手里:“才几个钱而已,不打紧。”
南凌被他这一笑,搞得更是有一种有愧的感觉,对呀,明明才几个钱而已。想来是因为什么都是第一次,所以感觉才十分强烈罢。
只听南凌道:“谢谢你了,这位兄弟。可是…..还有两个上等座位呢,想必一定价格不菲罢…..”他用眼角睨了一眼不远处的龙舟,船身庞大且气派,先前上去的人都站在甲板上无所事事地朝下眺望,些许衣着华贵的人则在船上侍女的引领下进入了里仓,想必里头装潢布置也是十分豪华的罢。
那少年郎抱胸挑着眉毛,笑得撩人心魄:“谁说那两个座位有一个就是你的?我天生喜好躺着,不爱坐,所以占两个位置,不行吗?”
南凌被呛得有些窘迫,一时回不上话,憋了半天,除了说一句可以可以,便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那少年郎见状,哈哈哈大笑一声,走上前拍拍南凌的肩膀,道一声告辞,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那龙舟走去。南凌睨了一眼他的背影,叹一声有钱真好,便也跟上去了。
硕大的龙舟内,乘风破浪的船身几乎没有摇晃,十分平稳。
驶入吉云泽之后,天气就变成了多云的晴天,纯白宁静的大泽上除了破浪之声十分安静,一块又一块的云影缓缓飘在大泽上,安谧精美。碧蓝的天空倒影在云洁白的云影中时隐时现,南凌趴在甲板上看得入了迷,想起师傅教过他的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此时颇是有些想念师傅,想与他在这云端仙境一般的吉云泽中饮上一杯薄酒。想到此处,他又感到了孤独感阵阵袭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是无人伴我立黄昏,无限风光只有自己有一人欣赏,是最孤独。
他不知何时自己学会了孤独这个词,并且时常这样形容自己。
或许是那几天,在路上,南凌和一户人家同道而行,那一家三口齐齐整整,带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那个小女孩好奇地问她妈妈为什么这个叔叔老是一个人,南凌笑着想解释,却发现解释不了,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个时候,南凌才感到有些的孤独。
难以启齿的,是孤独。
“凌儿,身为我的徒弟,要有牺牲的觉悟。你将拥有睥睨三界的法力,但也注定要颠沛流离,走上一条独行的路。为天下苍生付出所有,乃至生命,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凌儿…….莫怪师傅………”
师傅,将这份责任托付给我,你也曾感到心痛和后悔了吗?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守护神器碎片,师傅,你交代的任务,南凌万死不辞。
南凌的命是您给的,若是您心系的苍生需要,那便尽管拿去。若是您心系的天下需要,那也尽管拿去。
眼前的吉云泽将天与水连在了一起,也好似一面镜子,映照着来自远方人的思乡愁。
就在此时,一副奇特的画面打断了南凌的思绪:只见天空上的浮云之中,突然窜出了几只飞鸟,相互追赶着,以俯冲的姿势直直冲向吉云泽。
南凌不知不觉站直了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只飞鸟自杀式的行为,只听扑通扑通几声,那些飞鸟宛如闪电一般化为虚影直直扎进了吉云泽之中,平静的湖水在一瞬间被破开,柔软纯白的水面收拢、平复,涤荡着一圈圈波纹,晃得天上的云彩也变了形状,最后涟漪渐渐减缓,吉云泽又恢复了平静。
那些鸟儿就消失在了水里。
“唉….这群傻鸟,以为这里也是天空,总是不要命地冲下来,最后白白淹死。”
一个声音在旁边想起,南凌转头,发现先前那个少年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正一脸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趴在甲板上。
“真傻啊…..就像飞蛾扑火。你说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呢?为了一点点幻想,就不要命地朝前扑啊扑,冲啊冲的,最后撞的自己头破血流还不自知。”
他忽然就十分戏谑又轻松地笑了起来。
南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的话深深扎进了心里,让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
“南凌,你太可怜了。”
月骨苍白狰狞的脸庞猛地出现,不停地对南凌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