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神祠之下,枯骨之上
随着南凌扔下的火把,榕树的巨大的空间的底部被照亮了一角。目力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暗黄色枯骨在跳跃的火光之下显得分外狰狞,阴风四嚎,万鬼齐哭,呜呜咽咽,令人头皮发炸。
白狼呲了呲牙,嘴里发出低沉嘶声,眸子死死盯着黑暗里的某处。
宛如孤灯一般的火光周围,南凌听到了一阵咯啦咯啦地声响。他与白狼对望了一眼,当下便明白那必然是被囚禁着的月流儿所发出的信号。
白狼后退两步,率先跳了下去,南凌紧随其后。
下坠之时,耳边的腥臭之风呼呼作响,嗵地一声,南凌成半跪之姿落在地上,无数骷髅枯骨成发散状向外飞散。
南凌环顾四周,发现这地下空间颇为广大,阴风回旋,回音袅袅,想必是个地下溶洞。火光以外的地方皆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窸窸窣窣地什么东西在其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南凌抬头望望已然已经变成一个小方块儿的木门,不禁感叹这里与那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月见之村仿佛是表里两个世界,外面春风和煦,花红柳绿,人声鼎沸;里面则遍地枯骨,阴寒潮湿,一个鬼影都没有。
南凌拿起火把,举过头顶,向四周探去,所见之景让他背后发凉,发根倒竖,仿佛跌入雪地冰窖之中,浑身上下冰冷无比!
枯骨堆之外,赫然是一个可怖的“伙房”。
伙房的地上用不知名的红色液体画着诡异万分的巨大图像和符号,格外引人注目。满地杂乱堆放着的、生着赤红色暗锈和黑色血斑的各种刀斧器具在火光下泛着令人惊惧的微光。不远处。几个简易的石台上是几具已经被剖肠挖肚的半截身体,散发着已经腐烂的恶臭,而头颅也已经不翼而飞。石台的后方,数十来个巨大的三爪铁钩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从看不见边际的黑暗处伸下来,倒挂着许多残缺不全的尸体,密密麻麻,排列整齐,随着阴风微微打转儿。
南凌强按着口鼻,拧着眉毛,忍住心中汹涌翻腾的反胃感和强烈的愤慨,用火把搁开倒挂着的“尸林”,向后放探去。就在此时,又是一阵铁链的响动之声,南凌随意一睨,便看见一节颇长的铁链像蛇一般飞速被拽进下方的黑暗里,他情急之下惊呼一声月流儿!便随着那响动与白狼飞快追去!
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南凌一路横冲直撞地撞开倒挂着的尸块,摇摆的烂肉在眼前晃来晃去。南凌拨云见雾一般,追到一方祭坛之前。
只见数根十分巨大的乌木神柱肃穆耸立,仿佛远古巨人。神柱上刻着古怪的图腾和花纹,仿佛没有顶,直直通向上方的黑暗之中,端的是诡异无比。祭坛之上盘旋而卧着一条巨大的独角白蛇,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南凌上前端详,轻轻一戳,却发现那独角白蛇身上发出干瘪的声响,顿时明了,这只是一层蛇皮而已,肉…..估计已经被吃完了。
身旁的白狼在空中嗅了嗅,嗷呜一声向着一根巨大神柱直奔而去。南凌脚下运气,化为一道流光紧随其后,发现那巨大的神柱后面躲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双眼暴凹,口角流涎,目光涣散,嘴唇苍白,显然已经没了神智。南凌心头一沉,数日不见,月流儿怎地就被折磨成了这幅可怜模样!
他脚下锁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子,允许他能够在这神祠前的绝大部分地方自由活动。但是这长度也就只够他刚刚好走到倒挂着尸块的尸林面前,再往前一寸都不得。尸林前的地上有许多凌乱无比的抓痕,触目惊心,可以看出月流儿被自己恐怖的嗜血欲望折磨得有多痛苦!
见到有人来,月流儿像是受了惊的野兽,见了光的老鼠,嚎叫着疯狂逃窜,南凌心头沉得仿佛被大石头压着,想要伸手上前解救,却又担心他过于恐惧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几番上前,皆被月流儿疯了似的推搡开,有几次还差点被咬到。南凌情急之下一掌将月流儿打晕,再一剑砍断铁链,将月流儿放在白狼的背上,折身就欲离开这里。
突然,白狼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突然猛地烈声狂吠,利齿尖牙展露而出,目露凶光,似是随时准备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一阵阴厉的笑声自供奉着独角望舒空空如也的躯壳的神坛后方传出,一个晦暗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就这样带他走,不怕他醒了以后到处杀人?”
南凌闻言,当下认出了藏身在神坛后的那人是谁。南凌沉声应答:“杀人不杀人,一个孩子也不应被关在这里。”
月骨长老手持权杖自神坛之后现身而出,此时的他已然已经毫不惧怕露出本性,面带癫狂之意,恶狠狠地盯着南凌和白狼。
“可惜啊……可惜了…….一个好孩子,谁叫他从来不肯吃村里的任何东西?当压抑太久的欲望终于冲破理智的防线,焉能有不疯的道理?”他自顾自地说着,油腔滑调,文绉绉的,笑得干瘪瘪,似是疯魔。
南凌不言语,周身气息瞬间暴涨,将四周枯骨、碎石等事物尽数绞碎,发出破空之声的耀眼金光乱流将南凌的乌黑的发丝吹起,他整个人仿佛太阳,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
月骨长老见状,桀桀怪笑起来:“奴家果真没有看走眼,你身上的灵气比寻常修士浓郁精纯不知多少倍!”
南凌带着强大的威压,心中一凛,虽是早已猜个八成但是仍顺着话根子低声质问:“奴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月骨桀桀怪笑着摇头,仿佛是听到了十分可笑的问题,突然之间就变得十分阴阳怪气,颇是文绉绉地哀叹到:“是谁?你我皆是皮囊一具而已。人时短,人世长,乾坤漫漫难思量。就算你知道我是谁,又能怎样?我只不过是一个努力挣扎的生命而已。与你,与你身后的白狼,与地下的枯骨,蝼蚁、草木,有什么区别?”
这搞学术研究的说话怎么听起来如此酸牙呢。南凌暗自想到。
听到“月骨长老”提起自己的名字,白狼浑身一震,仿佛是勾起了什么极度痛苦的回忆一般,极度不安地躁动起来。
它低声呜咽着,白森森的獠牙闪着凶悍的光,随时准备冲上前将月骨长老撕扯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