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问君能有几多愁
药神宫内，紫炉烟雾涛涛，正在炼制着新的丹药。
原先挺幽静的，却被小清月一声喊叫给打破了。
“师傅师傅！墨语大人来了！”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你说什么？我在炼丹，信号不好。”
张晓其实是知道墨语来了，从他的仙云抵达宫外的那一刻便知道了。眼下假借着炼丹的理由，让童子继续给火添柴，而自己则是赶紧跑到里屋收拾陈年佳酿。
“咦？师傅，你在搞什么鬼啊？”小清月气得跑了进来。
“嘘——”
“哇！师傅，你藏了好多酒啊。”小清月嬉笑着。
“小声点儿。我这可都是要做药酒的，你要是再囔囔，当心把狼给招来了。”张晓蹑手蹑脚地继续藏酒盏，而小清月则是站在一旁偷笑。
“不知道张前辈口中的狼，是不是指在下啊？”墨语走了进来。
惊得张晓将酒瓶抛到了半空，不断地翻转，像是在耍杂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些酒瓶完好无损地放回原位。
“哎呀，我这是药库，不是酒馆，你每次心情不好，跑我这里来要酒喝，这也不是办法啊。而且，人间美酒那么多，干嘛偏偏找我啊？”张晓一肚子委屈。
“人间的酒，太贵了，我还要勤俭持家呢。”
“你勤俭持家，关我什么事啊？好家伙，人间的酒贵，我这上百年的酒就便宜了，而且你每次来都是蹭吃蹭喝，我要好酒好菜招待着。你痛快了，可是我也得养家啊。你看看我们家小清月，这些天来都饿瘦了。”张晓能言善辩。
“哎呀，讨厌啦，师傅，人家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小清月红着脸说道。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徒弟越吃越胖啊？”
胖？墨语可能不知道这个字对于豆蔻少女而言，是何等的杀伤力。
小清月气得一边跑一边哭，嘴里不断骂着坏蛋。知道对方太厉害，自己打不过，只好去找个凉快的地方一个人流眼泪了。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原因。你不是找到梦神大人了吗？”张晓冷漠道，不情愿地拿了瓶好酒，取碗给他倒了一盏，吩咐童子去做几个下酒的小菜。
“唉，一言难尽啊。见是见到了，明明这婚也快要结了。但不知她想什么，突然又去找那个什么秦知秋秦少爷去了。”
“哦？看来你是遇到情敌了啊。不过，论先来后到，出身地位，都该选你啊。”
“可是，林夕对秦知秋似乎是真的动心。我倒觉得自己反而多余。”墨语苦笑着。
“这算什么话！自己的女人还要送人的道理？墨语，此时不抢，更待何时啊，要是到时候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稀饭，我看你就只有后悔的份了。”张晓自己先干为敬。
“唉——”墨语也跟着一杯酒穿肠过。
“她似乎喜欢我，却又害怕我。”
“哦？天底下还有这等稀奇事？害怕你，难不成你还会咬人？哈哈。”
本来是件伤心事，可是张晓却听着乐了。
“我担心，她跟我的心情很像，不想面对前世的事实。”墨语严肃道。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很痛苦。他要找的妻子是白莲仙子，但是仙子一心只有江楚王，而对于墨语毫无深情。而如今找到的，是林夕大小姐，虽说是转世，但毕竟是两个独立存在。纵使墨语利用神族特制的熏香，让林夕在睡梦之中见到一些幻影，确信自己是白莲，前世与之相恋，但是，林夕爱墨语，而墨语爱的却是白莲仙子。
“你们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想想，江楚王和白莲仙子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曾经叱咤风云啊。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当初那个变故，现在这天庭，指不定是谁的。”张晓低声道。
“我对这天没什么兴趣。”墨语却不以为然。
“是了，你痴情，你钟心，你的心里只有她，可以了吧。不过，你不觉得那样子林夕太过可怜了吗？就像是工具一样被你……”
“师傅，下酒菜做好了。”小童端来几样菜。
“清月呢？”张晓问道。
“清月师姐还在外边哭呢。”
“真是的，女人都是水豆腐吗？打不得骂不得，说她一句就哭哭啼啼。”
“师傅，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童面露苦色。
“你吃苦瓜了啊，有话快说！”张晓道。
“师娘受玄天娘娘的邀请外出了，师姐说，师傅跟那姓墨的上下一气欺负她，她说……”
“哎呀，她说什么？”
“师姐说，不给师傅您老人家做饭了。自己看着办。”小童见张晓怒颜，顿时摸爬滚打，走为上计。
“这顽徒……墨语，你继续喝好吃好啊。我出去解决点事情。”
“嗯，去吧去吧。”墨语津津有味地品尝佳肴。
却听见外边有点儿喧闹。
“姑奶奶啊，你这又是要闹哪样啊。你那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哪里胖了。谁要是说你，我跟谁急。我是说真的，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墙头草，两边倒。师傅真没出息。”小清月嘟囔着嘴。
“我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好不好。再怎么说墨语是帝宇的妹夫，岂是你我能惹的？”
“那师傅打算怎么安慰人家呢？”她破涕为笑。
“不是吧？翻脸比翻书还快？为师是个炼药的，要不然，教你针灸之术？可救死扶伤。”
“好！好！我要学这个。不过，师傅，有没有房……啊？”小清月挑逗道。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啊？”张晓老脸羞红。
“师娘说的啊。她说你独家传授，不外传的。”
“当然不能外传啦！以后不许再说这没轻没重的，否则为师……”
“师傅……”她两眼柔情似水。
“那是男女双修之术，你……”
一听到这话，小丫头慌忙溜走。
“我的晚饭怎么办啊？”
“师傅，你为老不尊！”小清月脸红半边，剩下半边满是恐惧。
张晓却是一脸无语，妻子怎么能跟清月说那种玩意儿呢？
“哎呀！张前辈啊，你要是再不来，这酒，我可就不客气咯。”
“哎呦喂，怎么偏偏让我碰上这么两个小祖宗啊。”张晓哭笑不得地闻声跑去。
不过，这次，墨语竟然连半盏酒都没有喝完。
“你这是？”
“唉——”
“嗯？脉搏正常啊。”张晓顺手把了一脉，脉象平稳，但是稳中却有微杂。
“前辈，你这里有没有治疗心病的药啊？”
“有，孟婆汤，忘情水，你要哪一个？”张晓笑道。
“唉，本以为你会懂我，没想到啊。”墨语无奈地放下了一锭银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晓不解地望着那银子，牙关太脆，拿锤子一敲，的确是真的。
此处无药医我心，天涯自有疗伤处。
顺着云麓而行，到了神族杨柳堤歇脚。
“风迢迢，雨怒怒，满城烟波尽无数。唉，唉！唉——”
“怎么一个人唉声叹气的？”丽人香酥之手轻轻抚肩。
“玉娥姐姐？你怎么会在此？”
“听闻你去凡间寻找莲儿。如今也已过去了十八日，可看你这神情，莫非还未找到？”
“姐姐有所不知啊，人是找到了。但已非白莲。”墨语慨叹道。
“转世续缘，忘情忘我。她非白莲，而你非你，这都是自然的。”
“可是，我已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他人？”墨语愤声道。
“心若有她她自来，心若无她两难奈。”玉娥摇身一晃，消失云雾之间。
“莫非，原因在我？”
对着清水潺潺，映着自己的容颜。的确，自己如今乃是墨语，而非江楚王，自己痛恨别人冠以江楚之称，却偏偏要求林夕成为白莲的替代，如此说来，未免太过自私。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为你魂牵梦萦，却自私地只想要让你成为另一个她。
可是，你是林夕，而非白莲仙子。你是凡人，而非星天梦神。
我怨恨江楚王夺走白莲的心，我恨自己的前世伤害了白莲。
可是我却无视了你的感受，忽略了你的诉求。
这一刻，似乎大彻大悟，又似乎什么也不懂。
但是心里，阴霾遍布的地方，终于还是照进了一丝光亮。
问君能有几多愁，似春水而东流。
下定决心，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奔往人间，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