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醉生梦死心不醉
“我只是觉得你们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
“过分，你个小毛孩又懂什么？”一个旅客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那位先生就算是失败，也不该受到你们联合侮辱。”
“侮辱？我们都没说过那样的话。不过是随便聊了几句。”
“随便？那若是我在您无助时，冷言冷语几句，您什么心情？”
“霍，好小子。敢跟我顶嘴，你懂个屁！”
“我不懂，那你懂？趁人之危，卑鄙小人。”
“混账！你竟敢骂我？”
“骂你都是夸你，骂你都是好听的话呢。”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愿让步。
眼看着*桶将要爆炸，忽从里屋走出一位妩媚的歌姬。
“还请两位客人，不要生气。外面雪大，出了什么事端可不好。”
韩杰见那歌姬长得冰雪芙蓉一般，不由心生怜爱。
“不要我们惹事，这倒容易，你陪我喝上几杯。”
“还请您见谅，我向来是杯酒不沾的。”
“哈哈，杯酒不沾？你少在那里装纯洁。谁不知道你的勾当？”
“哈哈，哈哈哈哈——”
韩杰无法理解，为何此时每个男子的脸上都布满了邪气，每个女旅客的眼中都是怨恨与鄙夷。
“你骂我可以，不许骂她！”
“吼，行啊你，酒鬼。想为她撑腰是吗？哥几个，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说着，几个人撸起袖子，来势汹汹。
“喂，你们可不许乱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这旅店就是我们哥几个花钱盖的，他就是我们底下的一条狗，天天喂他吃的喝的，没想到竟敢反咬我们一口。”
“你们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侮辱？他有个屁人格！”
那几人不管青红皂白，将醉鬼一顿痛打。
醉汉被打得这边青一块儿，那边红一片儿。
“别打了，都别打了。我……我服侍你们便是。”歌姬慌忙制止。
“别恶心我们了，你个贱女人。”
那几个旅客轻啐了口唾沫，扬长而去。
“你没事吧？”歌姬缓缓扶起醉汉。
只见醉汉眼冒金星，说道：“你是谁？”
“我是绪子啊。你可别吓我啊，村山先生。”
“不，你不是绪子，你是救命的药啊。”
说着，便昏迷了过去，绪子连忙叫人把他抬了进去。
韩杰这算是见识了那几个旅客的厉害，幸亏刚才没有拳脚相对，否则现在躺下的就会是自己了。
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为何在这里。
但是，韩杰决定一定要帮助那个醉汉。
雪域的夜很快降临了，外面风雪交加，很少再有旅客到访。
韩杰身上没有任何的一针一线，更别提是留宿费。
但绪子因为他先前的一言一行而感怀在心，便替他出了钱。
“我不是很明白，这个醉汉为什么要替你说话？他喜欢你吗？”
“喜欢？不，不是的。”
“如果不是喜欢，他又为什么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还手。为什么那些人骂他，再难听他都不理。但是他们一说你，他就燃了？”
“喜欢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太过金贵。”
“你们这样的人？”
“小弟弟可能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又能有几个清白身。”
“难道说你被那群家伙……”
“每一个苦命人都有难言之隐啊，小弟弟。”
“可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本意那么做的。你的眼睛很美，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但却也哀伤得深邃。”
“没想到你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位先生也喜欢文学吗？”
“是的，他本来是从乡下要去考大学的一个学生，不巧，在途中遇到暴风雪，便来我们这里避难。”
“那怎么会成为这样？”
“他刚躲开了暴风雪，却不料遇到了小偷，身上的所有金钱全被劫掠。在旅馆的费用又无法偿还，就留下来打工。”
“可是，打工的话，应该也很快能回去吧？”
“的确，本该如此。然而，没多久，乡下便传来他父母因为过于担忧，以为他在暴风雪中丧命而双双郁郁而终。”
“天啊，实在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村上先生也与大学考试擦肩而过。”
“那么绪子小姐，你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丝好感吗？”
“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有好感，又能怎样呢？小弟弟。”
韩杰顿感心头一阵剧痛，宛如刀绞火炼。
“我……我也不明白。根据传统的观念，但是是失去纯洁而误入歧途的女子，都离不开毁灭。”
“是啊，正是这样，所以那些人看我时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绪子小姐。”
“算了。这个话题似乎太沉重了，不适合你这个年龄。我能问你，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吗？小弟弟。”
“我……我也是从乡下来的。”
“呵呵，我不信。”
“为什么？难道绪子小姐看不起乡下人？”
“你穿得这么富贵，又怎么会是乡下人呢？难道你也遇到扒手？”
“那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过，绪子小姐，你那么年轻美丽，要想找到一个心爱的人，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庭，应该也很容易吧。”
“虽然说歌姬卖艺不卖身，但是，我们之中却总有失足之人。一旦怀孕，就不得再踏入分寸。”
“难道说男人都不用负责吗？”
“在这大男子主义时代，负责不负责都是男人决定的。”
“这……唉——”
“也挺晚的了。小弟弟，你去休息吧。我让百子小姐帮你整理了一间空房间。”
“可是我身上没有一丁点儿钱啊。”
“没关系的。那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那就更不可以了。我怎么能够睡在女生的房中呢？”
“小弟弟，你真有意思。我的房间又怎么了？难道是你嫌弃它……”
“没有，我绝没有往那方面想。我……谢谢绪子小姐。”
“去休息吧。今晚，我会陪着他。”
韩杰无法理解那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分明彼此相恋，但是却羞于表达，或者说是他们的表达权被身份束缚了，被所谓的尊卑撕碎了。
他们一个是低微的服务生，一个是卑贱的失足歌姬。
他们之间，恐怕真的无法拥有圆满的结局。
韩杰来到了绪子小姐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是很整洁干净。
看得出来，绪子小姐是何等的贤惠。
“这是什么？”忽然，被桌上一本书吸引了过去。
“《神域之光I》？难道这就是村上先生的小说？”
出于好奇，他随便翻阅了几页。
“雷霆如同洪涛猛兽，席卷而来。天地间轰鸣不断，好似苍穹将被一股莫名之力撕裂。霎时……”
书中的文字像是涓涓细流，在心中流淌。
《神域之光I》讲述的是一个少年为了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为了拯救人类的黎明，而踏上走向强者的道路。
但是这一路上，危机四伏。
每一个强大的敌人，都试图摧毁他的斗志。
甚至连身边的伙伴都对他质疑。
然而，他却还是矢志不渝，不断地向前走去。不败的勇者,注定要逆袭苍穹。岩浆激溅,骇浪汹涌,大陆在颤抖,星河在恐怖……
原来村上先生写的是这种偏奇幻类型的小说啊。
但是，刚阅读完几章之后，他便合上了小说，小心翼翼地放下。
这部小说不同他过去所阅读的《冰与火之歌》或是《指环王》系列作品，这部小说的笔法也较为特别。
书中的描写确实都很美好，却不知为什么，总是透露着一股哀伤。
那份哀伤是如此、如此的绵长。绵长如同一场下不完的雨。
韩杰突然感觉，自己的眼中似乎多了一抹湿润。
从创作小说至今，也已有好几个年头。
从他踏入网络小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一路泥泞坎坷、荆棘遍布。
他的作品从来都没有人读懂，只觉得书中的语言幽默。
但其实那是抚慰现实的药剂啊，是灵魂的伴侣啊。
在无情的现实，灵魂越是千疮百孔，越是对美好产生向往。
如果有人问韩杰，当初创作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他只会保持沉默，因为他的初衷恰恰是逃避悲伤的过往。
韩杰高考那年，是他小说刚有起步的时候，但是迫于学业，他停止更新，然而学业已经受到了创作的极大影响，注意力无法集中。
但是韩杰最后还是凭着一股不懈的毅力坚持到底，考完了高考。
然而，当他再次来到电脑屏幕前，他愣住了。
那本好不容易才被认可的小说竟因为过久不曾更新而被雪藏。
再也，再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奖励。
也许，东方玲珑说得对，没有签约的小说，继续写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付出的努力与心血全都付之东流。
可是，韩杰还是想要坚持下去，哪怕是没稿费，哪怕是所有人都不认可他的风格，哪怕……哪怕……
“心有所爱，星陨无碍。”他自言自语。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静谧安宁的夜晚，却徘徊者恐怖的身影。
那扇纸窗之外，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
那个身影移动速度极快，仿佛是一闪而过。
突然，那个影子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着。
“这？这是什么？”
韩杰只感觉浑身不自在，他不停地发抖。
想要退缩想逃跑，但是他又能躲到哪里？
就只有那扇门，要想逃出这个房间的唯一的门啊。
旅馆外风雪正紧，厚重的雪将树枝压断，不时发出咔擦的声响。
而那个影子竟将那扇门，逐渐地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