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试剑

三千残凉红衣损,葬了相思意,何处奠西风。

这是一座剑山,一座是为了祭奠一个女人而立起的剑山。

好剑山。

所以,这是一阵西风,吹起了愁绪的西风。

好西风。

我已经喜欢西风许久了。

久到已经记不清时间。

倒也不是真的喜欢了那风,只是因为喜欢这个西字,所以我就喜欢了西风,很久。

就好像是,现在的老道士也瞧着那小道士很顺眼。

他本不该是这样顺眼的。

因为无论是他手中的那碧绿色的剑,还是他的行为,都不该是顺眼。

但是,他就是瞧着他顺眼。

所以,也只是因为瞧着他顺眼,而已。

现在,老道士问。

“登此剑台,你的剑可利否?”

这是一桩试剑台。

不大,椭圆,站上去好像是毫无立锥之地。

更加上了它本就建在那本就让人有些目眩的山巅,所以用来试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小道士就看着底下的烟云,手中的剑锋茫茫,已然闪耀起了光芒。

他说,

“虽然还尚未曾杀过人,但是,剑总归还是算利的。”

利剑当杀人,这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未杀过人的剑也很锋利,这好像同样没有什么问题。

老道士听了这话显得有些不置可否,他只是继续问道。

“那你的心可利否?”

心,利否?

小道士仔细的想了想,站在那里许久,却久久未曾给出一个答案。

心,利否?

他思考了许久,终究还是说道,

他说,

“虽然我不喜欢杀人。但是,对于杀人我却并不排斥。”

“所以……”

“所以,你的心并不及你的剑锋利。”

老道士接茬道。

他叹了口气,

他说,

“为了你的以后的路好,那么便就下了山去罢。”

他说,

“心不够锋利的人,是驾驭不了太锋利的剑的。”

他的话间好像是带了一些可惜。

他说,

“且去且去。此去经年,我会在这山上等你三年。三年后,我陪你试剑。”

着好像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放在了这个老道士身上,却再也不是一句玩笑。

他是个从不撒谎的人,这已然成了他的标志。

所以,主人都已经如此说了,好似小道士就只有灰溜溜下山一条道路可以选了。

所以,他说,

“剑,总归是要试过了才行。若有损缺,早回炉才是宿命。”

所以,他轻轻一步登上了那剑台,就指着那个站在了老道士一旁的锦衣少年。

他说,

“来。”

所以,他来了。

带着一股子独属于天姥的锋锐。

……

天姥山,又称红女山。

究其根本,本也就是为了祭奠一个女人而建立的。

所以,若是这门剑法中多了一些愤懑,多了一些哀愁,那实在是太正确不过了。

这一门剑叫做‘三生世世’。

世间事,总难平。

欲求三生世世,百里一桃结。

这是一门女人的剑,可是却用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你是女人?”

小道士抽空问道,

“我是男人。”

他说着话,并一剑刺了下去。

剑锋似带红色殇颜。

怎料红颜转转,却化作了怨妇心思。

他说,

“这是一门女人的剑。”

“可是女人的剑,为何男人便就练不得。”

女人的剑,男人自然是练得的。

就好像是女人的衣服,男人也是穿得的。

现在,他就好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般。

寥寥剑台上,他急攻几手,好似是心急愤懑。

他说,

“你的心乱了。”

他说,

“不,是你上当了。”

剑丝几转,身形绕绕。

他的面庞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女儿颜,颦颦笑意,却是化作了切耳呢喃。

姑婆常笑哀女怨,怎就知了那一盘金扣挂在了头,心就已不是自己的了。

这一剑叫做殇颜。

红衣唱却了殇颜损,锦瑟断锦瑟,长歌化长歌。

“这一剑,不好。”

小道士说。

他的剑在这一剑下化作了绕指柔,就缠在了那刺出的红衣剑上。

将她那哀怨心思冲淡了些。

“相思潺潺化作了眠。既有哀怨心思,何不相忘于江湖。”

他说,他做。

现在,他能够确定了。

这的确应该是个女子,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

乱花花转,水零零错。

试问泪眼何处,怎就道,不哀愁。

看她的样子,年龄并不甚大,该道是女子果真是成熟的太快,倒是少了一份年幼时的青涩。

“不若忘却。”

他说。

不若,忘却。

……

剑,依旧还是刺了出去。

这是比剑,不是谈心。

对手自然是不会在小道士寥寥几句嘴炮下就那样停却。

不过,也许总归不算是做了无用功。

也许是他哪句的确是点到了地方。

所以,现在她的心乱了,她的剑便也就乱了。

心乱乱缠,剑乱乱缠。

这一剑,叫做乱缠绵。

缠绵难解相思意。

乱缠绵,乱缠绵……

“哦?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破了。”

老道士灌了一口酒,眼神中带了一丝玩味。

他说,

“倒是一柄好锤。”

能够锻剑的好锤。

一旁的诸葛没有吭声,她也不必吭声。

她不懂剑,就好像是她不懂那老道士一样。

她只是瞧着那小道士好像是变得有些岌岌可危,所以眉头就都皱了起来。

“情丝化落叶,相思乱缠绵。没想到的我的这一剑竟是被这样破掉的。”

不错,本也就是。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相忘于江湖,又怎么可能比得上死缠烂打。

她爱他,她便要把他攥在手里。

毕竟,她是个年幼性子,爱情也是年幼的。

“不过,”

小道士说,

“倒也不是那么难以解决。”

剑,不知在什么时候化作了清风,已然失去了实体。

剑气料料峭,风声簌簌转。

逍遥一游歌,踏歌,踏歌。

这是他自己的剑。

这一剑,他叫做大风。

风声起,风云动。

这不是一招很完善的剑,但是他却是独属于小道士自己的剑。

剑,是心。

心动,则剑动。

不知何时,小道士的手腕好像挽起了轻蝶舞。

蝴蝶蹁跹去,却道是,忘记的是我是我。

蝶,蝶,蝶。

一剑化三鞘,剑剑套在了剑剑上。

她的剑是乱,他的剑是梦。

迷梦处,情殇已往,往事即究,便也就不必再割舍了。

所以,接下来,他这一剑叫该叫做忘。

忘了你,也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