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梨木簪
“毅儿,回神。”秦怡宁轻轻的敲了敲石毅的脑门,把神色恍惚的石毅惊醒,又半是调笑道,“怎么,被那家姑娘勾到了魂。”
刚刚那幅姿态到真是唬住她了,差点以为被那家下了暗手,一惊之下险些用上了道音。
忽如其来的惊吓令石毅本能的小幅度颤栗了一下,因重瞳显得有些妖异的大眼睛露出了一瞬的迷茫,竟有几分像初生的小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懵懂的看着你,令人心生爱怜。
“我在看十一姨的簪子,真好看。”他开口,笃定而直诚,带着孩童莫名的执拗,笑着抬起头露出半截乳白色的小虎牙,重瞳熠熠生辉,好像他真的一直如他所言专注而热烈的看着那露出半截的木簪,连秦怡宁那么一瞬,也险些怀疑自己舟车劳顿,看花了眼。
木簪并不显眼,约二指来长,既无雕纹也无坠饰,中有凹结,看上去不过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树枝。
石毅生而重瞳,自是不存在用时再开之类的说法,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木簪内的木纹,不过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梨木,既无混沌气弥漫,也无那些神物器件欲迎还拒的让人看不清虚实的自晦手段。
可若这不过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梨木,又怎会如此得秦怡宁喜爱?
石毅是第一次见到这梨木簪,却早在不止一人口中听过它的大名。
石子陵在石毅出生前,也是武王府最看好的继承人。
作为他的妻子,秦怡宁纵是不喜满头珠翠,也无需那花细步摇去衬那蛾眉曼睩,云容月貌。
可时新首饰总有人一份不差的送到她跟前,平素出门,也总不至梳着一模一样的头,配着一样的发饰。独这一支梨木簪,住其千变万化,一直缀在她身上,未有一刻离身,到颇有几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意思。
一来二去,这支梨木簪便成了同石皇的皇后,雷家大小姐的手一同成了石国王候夫人小姐闺中密谈的三大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
连肃王府的三小姐最后会嫁给四位未婚夫中的那一个,碰上了它们,也得退居一射之地。
市井中更甚者看见当事者不搭理,更有“当年少年旧曾游,人面桃花映相红。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繁花落肩满枝头,只余空枝独相守。此情待可成追忆,只是当时己惘然。”的缠绵情丝,哄了石都一半小姐的清泪,苦了城口那棵无辜的杏树。
好在这世上的大家小姐,实力势力大也不差,不似那些只能对月感伤郁结于心的闺阁小姐,结了伴去找了那位东拼西凑的原作者,见其那般振振有词道“悲剧就是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悲剧才是永恒的!”一幅难得和你们这些不懂艺术的人一般见识的样子,又是一番以理服人,也算替那株无辜少了一半枝杈的杏树出了口恶气。
于石毅来看,秦怡宁好歹是不老山圣女,纵是坠入绝境,身上也定会留有一二底牌,不可小觑,当郑重以待。
正所谓子肖似母,联系未来荒天帝的装备位反推一下,还未见,私下便认定这一件不可多得的法宝。连应对之法都写了两摞纸,如此见面不如闻名,大有几分同空气斗智斗勇的尴尬。
“十一姨。”石毅轻唤,又些急促。
虽是不愿,但石毅承认,他在冥冥之上某个至高存在……如果祂确时存在的心中,地步大概是比不上他当初看得那些一个世界时光为他/她说停就停的世界中心。
也许等那天他快死了,可以从传闻中的走马灯中体会半刻自由发呆的乐趣。但现在还是别做自个儿发呆时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他发完的青天白日梦了,他还没这么大脸。
“十一姨!”石毅见秦怡宁没反应,又焦急的叫了一声,两只白玉般的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襟。
由不得他不急,秦怡宁在走路,走的路很巧,正是石毅来时的路。
如果不出意外,她此行的终点应是一座宏伟的府祗。
门口立着大理石雕的两只张牙舞爪的三丈高凶兽,看似凶威赫赫,实则只是吓唬小孩儿的样子货。
正门上方悬着一张红底金字的横匾,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武王府,在阳光下晃得人生生眼睛疼。
秦怡宁的手很稳,看似如杨柳般一折就断,却很是风轻云淡的把石毅抱起,没有半分勉强,连颠簸也没有半点。
秦怡宁走得很慢,慢到未曾修行过的人也能清楚的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步迈轻盈优雅,一袭湖蓝宫装随着微风摇曳,像极了盛开的雪莲花。
但不知为何,这迈着优雅步子的人,却刚刚好的同身旁龙虎行步的壮汉并驾齐驱。
石毅透着秦怡宁的肩膀往后看,直气得牙疼!街道两旁如长镜头般后退,他的护卫,他的丫环,他刚从屠夫手上救下的的驴,则小媳妇似的跟在她身后,不敢吭半句声,乖顺的石毅咬牙切齿,心下暗道,真应了那句酒囊饭袋,要你们何用!
秦怡宁一顿,听着这有些孩子气的小不满,稚嫩的童声和怀里软乎乎的一团令她不由想起离去时还在牙牙学语的亲子,心下顿时软成了一汪春水。
[昊儿他,应如今,应该己经学会喊父亲母亲了吧!]
秦怡宁想着,步伐又快了稍许,嘴角微勾露出一道绝美的笑容。
明明是个狐狸般狡黠的女子,却偏偏有一双清澈见底的剪水秋瞳,笑起来,璀璨如倒映满天星辰。
“怎么,今天出来玩?”秦怡宁笑着,当她看向你,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如明镜,满满倒映的都是你的倒影,让人不觉放下心防,就像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话。
“我来寻你们。”石毅无奈的看着她未停的步伐,第二遍回答着没人会信的正确答案。
“那你即是寻到了,是不是该随我们一起回家?”秦怡宁微微低头,眼中流光溢彩,顺着石毅的话开口。
石毅一僵,这句话好像逻辑清晰,严谨自洽,无可反驳。
难不成自己白起了个大早,折腾了这些天?
石毅嘴角一扁,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颤,再睁开眼,己是水雾弥漫。
节操?它出门去参加亲戚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