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庙
康子庸从西门进,在寺内穿行,反而从东边山门出来了,见寺门前面也立了一个牌坊,牌坊的匾额上书“禅林院”三个大字,心想:“虽然南郭寺地处西部边陲,景色清幽,比之西安‘大慈恩寺’的景色,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康子庸出了东门,腹中饥饿,沿着一条大路走了好久,也没有路过一个市镇,眼见天色越来越沉,乌云密布,竟有将要下雨之势。康子庸站在路上张望了好久,见路上行人半个也无,心道:“说不得,只好在树林里找个山洞过夜了。”当下在路旁捡了一根枯柴,身形一晃,拨弄着草丛,钻入大路一侧的树林中去了。
那树林是一片杨树林,郁郁葱葱的很是茂密,康子庸钻进了林子中,见周围全是高大挺拔的杨树,想找些野果来果腹,又哪里有了?拿枯柴拨弄草丛,心想:“野兔、獐子之类的小兽总会有吧。”哪知道拨弄了好久,别说野兔、獐子,连一只蚂蚱都没有看见。又走了好久,忽听得水声哗哗作响,心头一喜,道:“有河!”徇着水声奔了过去,走的越近,水声越大,心道:“还是一条大河!”待得奔到近处,忽见一条长龙咆哮怒吼,倒悬而下,竟是好大一条瀑布。康子庸奔到瀑布旁边,但见瀑布飞坠,只激得下面的一条大河中浊浪涛涛,波涛汹涌,浩浩荡荡,声音之大,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康子庸见河水浑浊,飞流中携着一层一层的黄沙,本来欢喜的内心立马凉了半截,心道:“我原道河中有鱼,这么混浊不堪的水里又哪里有鱼了?”
康子庸顺着河边往下游走去,见旁边几株奇形怪状的树上生满了红溜溜的果子,心中又是一喜,见那树并不是很高大,飞身而上,伸手摘了一颗果子,便咬了上去,只觉酸不溜丢的略微有些甜味,甚是难吃,他不知道这种果子就是山楂,虽然感觉不好吃,但是腹中饥饿,却也顾不得了,坐在树上,一口气吃了好几颗,忽听的旁边树林的草丛中扑簌簌一阵乱响,康子庸微感奇怪,心道:“什么东西了?”刚转过这个念头,只见一头野猪从草丛中蹿了出来,那野猪通体黑毛,头生两个獠牙,又尖又长,康子庸大喜,心道:“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下可以大饱口福了!”
那野猪从草丛里窜出,康子庸从树上一跃而下,那野猪见树上有东西突然跳下,惊了一下,后退一蹬地,居然跳了起来,康子庸见他受惊的样子非常滑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头野猪本来就受了惊吓,还见旁边一个不知道什么怪物在发出怪声,心头恼怒,前腿在地上一拔,后腿在地上一蹬,獠牙在前,如箭般向康子庸冲将过去。康子庸拿桩站定,摆了个架势,叫道:“来的正好!”待那野猪冲到自己身前时,左脚不动,右脚在地上画了个半圆,闪了开去,同时身子一矮,左掌起处,“砰”的一声击在那野猪前腿近脖子处,使的正是一招翻天掌里的“日落江边”,他这一掌只使了五成力,那野猪奔的正快,被他一掌拍到,竟被激的向旁飘了三尺,可是那野猪皮糙肉厚,中了一掌之后不但安然无恙,反倒令它兽性大发,只见它腿又是一蹬,嘴里发出骇人的叫声,又向康子庸冲了过去,康子庸侧身出掌,一招“皓月初上”击在它身侧,他这一次使上了十成的力道,那野猪少说也有二三百斤,竟被他一掌击的平平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杨树上,杨树登时折断,“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只激的地上尘沙飞扬。
那野猪身中两掌,并非要害部位,从地上爬了起来,毫发无损,嘴里“嗷嗷”乱叫,就在尘沙飞扬中,又向康子庸冲了过去,此时天灰蒙蒙的,铅云低垂,乌云密布,又是近傍晚了,康子庸只能听得见野猪的狂叫声,尘沙弥漫中,那野猪的身形哪还看的清楚?康子庸大骇。突然间一道闪电从天空中斜挂而下,照亮了一片天,就借着这一闪而过的片刻光亮,康子庸见那野猪已奔到身前跳跃起来,康子庸身形一矮,双掌蓄满了力道,从底下穿出,飞击而上,正在此时,天空中“轰隆隆”一阵闷响,正是闪电过后迎来的一声焦雷,康子庸掌借雷势,双掌正击在那野猪的肚腹之上,那野猪惨叫一声,向上激飞,此时天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倒挂,只见那野猪向上飞得丈余之后,落了下来,紧接着天空中又是“轰隆隆”一阵雷响,那野猪也“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咔嚓嚓”压断了不少树木,场面极是骇人。
康子庸正在得意适才这一招“流星飞坠”使出来竟有如此威力,却见那头野猪慢慢的爬起来,钻到树林里去了,康子庸大叫一声:“好畜生!”,飞身追了过去,此时闪电仍然一道道的划过天边,短暂明亮中,似乎身侧一旁多了两个黑影,康子庸也没来得及看,身形一晃,钻进树林中去寻那野猪去了。此刻天已全黑,钻进树林除了闪电偶尔闪的一两下有些亮光,什么也瞧不清楚,只得在林子中乱闯,走了一阵,侧耳倾听,忽听得右前方一阵杂响,心道:“就是那了!”寻声跟了过去,走到近边,眼前有个庞然大物在挪动,正是那头野猪,只是它走的越来越慢,不再像先前那样逢人便冲,气势汹汹的样子,康子庸正要追上前去擒住它,忽见它往前走了两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不动了。康子庸心道:“死了?”走到跟前,只见它嘴里、鼻孔里正在冒出血液,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是被自己掌力震伤,活不了了。康子庸见了此等情形,心头有一丝丝的哀伤,抚摸着野猪的脑袋,道:“野猪兄弟啊,如果我不吃你,这荒山野岭的我也会饿死的,对不对,唉,愿你早日投胎,来世托生成人形,不要再被旁人捕杀了。”那野猪腿一伸,气绝而亡。正在此时,闪电一闪,豆大的雨点一颗颗洒将下来。
康子庸抬头一看,前方黑乎乎的好似是一座房子,心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保佑,保佑我不被成落汤鸡。”拉着野猪的后腿儿,拖着就往前方的房子奔去,奔到近处,暗叫:“菩萨显灵!”原来那座房子是一座破庙,庙门残破,年久失修,好久没人住过的样子。康子庸走到庙门前,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岂知那门早已腐烂,康子庸一推,两扇门板“扑通”向里倒去,倒在地上,只荡庙里尘土飘扬。康子庸待尘埃稍落,这才提着野猪,闪身进了破庙。康子庸进了那个破庙,这才免受雨淋之苦,在供桌上摸了半截蜡烛,从怀里掏出火刀火石,点着了蜡烛。此刻的康子庸,身上不被雨淋,眼中能见到火光,身边又有一头肥美的大野猪,这才长长的嘘了口气,持了烛台在破庙里四处照了照,见供台上供奉的是个弥勒佛,肚腩凸出,笑容可掬,面目很是慈祥,只是那弥勒佛的右手不知何时断了一截,有些美中不足。康子庸在庙中照了一圈,见庙中除了一尊佛像,一张供桌,几张破凳子之外,其他便没什么了,只听得外面雨点“刷刷”不停的落在破庙屋顶的青瓦上,心道:“破是破了些,好在屋顶并不怎么漏雨!实在万幸!”
康子庸将墙角的凳子踏碎,生起一堆火,正要去将那头野猪拖来烤了,突然暗骂道:“蠢材,身上没带刀剑,却拿什么切割野猪来烤?忒也傻了!”正要转身去庙里寻些利器,忽然庙外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本来此刻外面正大雨如注,既闪电又雷鸣的,寻常人哪怕耳音奇佳,大雨中也极难听到外面的脚步落地的声音,只是康子庸内功深厚,自小练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夫,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康子庸运起了内功,细细辨那声音,只觉一个脚步落地极轻而另一个极重,竟是两个人正淌水踏泥而来,康子庸正要发声询问他们是谁,却听得庙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庙里是哪一路朋友?小老儿和孙女路过贵宝地,想进来避雨,不知道能行个方便么?”康子庸道:“老丈多礼了,这庙又不是在下的,有什么不方便了,这就快快请进吧!”那老者道:“如此,叨扰了!”
庙门处闪进两个人来,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就着微弱的火光,却不大看得清他们的容貌。见那二人进门,康子庸在火堆旁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那老人拱手,道:“老伯你也太客气了,这出门在外,相互方便,那是应该的。突然下雨,谁又能预料的准了,二位过来先把衣衫烤干了再说!”康子庸站在火堆边上,那老者见他脸庞方方正正,面色黝黑,鼻子又大又扁,觉得他虽然不怎么英俊,却也不是那么难看,又见他脸上一副殷切的表情,向他抱拳道:“小老儿先谢过了!”又向身旁的少女指了指,道:“这是小老儿的孙女!”。那少女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康子庸抱拳道:“幸会!”那老人和那少女走到火堆边,康子庸这才看清他们的容貌,只见那老者身形瘦削,满脸皱纹,头发已白了一半,宽袍大袖上,湿了一片。再看那少女时,见她肤白胜雪,星眸皓齿,十六七岁的模样,香腮上红扑扑的还有几滴雨水,火光一照,非常娇艳,又见她穿了一身白衣,白衣的下摆也湿了一片。康子庸也不敢多看,向那二人一摆手,道:“请坐!”二人在火堆旁坐了。
康子庸想找些话来说,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瞥了一眼,见那头野猪还在旁边,便道:“二位来的正好,在下适才捕了一头野猪,正要烤了吃,只是身边没带利器,这个,你们二人身上带的有么?”那老者点了点头,从行囊中掏出一把匕首,倒转了匕首柄,递到康子庸面前,康子庸接过了。手一挥,便将那头野猪的后腿切了一条下来,道:“好锋利的匕首!”找了一根木柴,将猪腿架在上面烤了起来。那老者见使刀切肉的架势,忽道:“少侠和江苏徐州府的云龙帮已故老帮主姬广游姬老帮主有瓜葛么?”康子庸听到他那突兀的发问,心想:“云龙帮的么?立马想起了江湖人士常挂在嘴边的四大帮派,“丐龙云清”,北边洛阳丐帮,南边柳州龙潭帮,东边徐州云龙帮,西边青海帮,此四帮者,帮中群英毕集,高手众多,像丐帮,光九袋长老就有十二个之多,护法、护教使者六人,哪一个不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丐帮名头如此响亮,人多势众是一方面,帮中一流高手数不胜数,自然又是另一方面了。想那云龙帮能和丐帮齐名,自然也不会很差。”那老者见康子庸脸上神情奇特,还道他内心深处有什么难言之隐,道:“少侠不须顾虑,小老儿是姬老帮主的至交好友,适才见你三掌斗野猪的掌法隐隐约约有些似曾相识...”他还没说完,康子庸道:“适才我和野猪打斗的时候你们已经在旁边了?”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少侠掌法精奇,小一辈的人物中,只怕少侠当的第一了。”康子庸突然想到钻进林子中寻野猪时,身侧好似站着的两个黑影,也就是眼前这二位了,听他夸自己,连忙摆手道:“这个可不敢!”,过了片刻道:“云龙帮的姬老帮主在下并不认识,只听说现任帮主姓焦,不知道对么?”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少侠贵姓,方便告知么?”康子庸道:“在下姓康!”
三人不再说话,只听得火堆上的那条猪腿上的猪油一滴滴掉在火上,随即化作一阵白烟,袅袅绕绕,破庙中登时一阵肉香。过了好一会儿,康子庸道:“熟了吧!”向老者和少女各望了一眼,将匕首递给那老者,道:“年长为先,你先请用!”那老者笑着接过了匕首,在烤好的猪腿上切了一块肉下来,用匕首扎着,将肉连同匕首一起递给康子庸,道:“这是康少侠辛辛苦苦赚来的,我们爷孙俩可没半点功劳,只能借花献佛,还是康少侠先请。”康子庸一来饿的狠了,二来也想不出措辞如何推辞,尴尬的一笑,只好伸手去接匕首上的那块肉,岂知那肉在匕首上扎的并不牢固,康子庸还没碰到,那肉突然从匕首上掉落,旁边的少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肉掉的快,康子庸手更快,左手伸出,一招“水中捞月”将那块肉从火堆里捞了回来,那少女吃了一惊,又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老者喝彩道:“好一招‘野马奔泉’!”康子庸道:“这是翻天掌里一招‘水中捞月’,却不是‘野马奔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