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只是如果
路尘曾经多少次以为人活着大多只有无趣，每个人都是相似而又不同地活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有几人不是过着大同小异的生活，能有几个人会去为活着这种最基本的事而担扰呢？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那样安安稳稳地平静活一辈子，该是多少凡人值得庆幸的事，那非无趣，只是一种大幸福的至简体现。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现在突然觉得原来‘活着’是这么令人奢望的一件事。”
路尘对着老人们苦笑，他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许以后一辈子也没机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踏上修仙路，终究仙凡相隔，难有交集。
“凡人活着都逃不过生老病死，修士更是一直在逆天而行，危险重重，活下去本就是所有人都最渴望的事。”有老人皱眉，没想到路尘竟然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在这片土地上，谁不是天天拼命在活？谁能平平安安一辈子？便是那些传说中的大能也只能在命运之河里苦苦支撑，生怕一个疏忽便会身死道消，不存于世。
路尘摇着头，叹息道：“是我错了。”
路尘的世界，他们不懂，而他们的世界却正在被路尘等人所接受。
在几日前，他们还不信有外星人，不信有命运，不信有神人妖魔，可短短几日，他们的世界观就被颠覆了，所有不存在的东西原来一直都存在。
原来只是他们——太过渺小了。
原来曾经活在那个平安时代，是那么令人值得庆幸的事。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路尘看向大厅门外，月明星稀，是相似却又陌生的星空。
几位老人点头，有的面露同情，有的面露诧异，有的面露不喜，各形各色，与之前的一派和气相差甚多。
“路尘！”唐二叫了声，眼里神情复杂，他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了，都是同生共死过的伙伴，谁也不忍看到这样悲伤的场面。
“我只是出去走一走，没事的。”路尘微笑，模样勉强。
白南雪几次伸手想要拉住路尘，却又强行忍住。
陈小米与王心心看着路尘有些落寞的身影，一阵心痛。
“各位仙人们，我的伙伴们天赋如何我不知道，但他们为人都很好。”路尘话只说一半，意思却很清楚，他希望这些老人们能够好好对待他的朋友们。
“哼，我们心里自然有数，不用你来暗示！”多宝宗的男子早已不耐，这路尘看似天赋极佳，实则与废物无异，他的未来根本没有一丝光明。
路尘也不在意那男人的态度，这就是现实，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的规矩。
在他们眼里，他路尘就是一个倒霉的短命鬼，更是个瘟神，没有马上把他轰出去都算不错了。
路尘满脸微笑着从众人眼里远去，而身后一帮老人又再一次激烈地讨论起剩下的五人该归由何宗的问题，路尘虽然关心，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情况，留在里面也只是受人脸色罢了。
外处一片白玉石铺就的巨大广场，除了他却再没有看到一个人，而远处的一边是茂密老林，一边是殿宇楼台。
路尘哪边也没有去，在这片空旷的广场上随便找了一处坐下来，他需要静静心，同时等待着他们出来，至少该了解到他们以后会去往哪里。
坐着坐着路尘觉得有些累，便躺在了地上，肚中咕咕直叫，又还能勉强隐忍，思绪在此时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这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只是一开始就被GM告知，你的人物有异常，不能升级，账号也随时可能会被强行注销。
路尘腹中难受，微微蜷起身子，这片陌生的星空万里无云，星辰遥远，怎么看也只觉得冰冷无感。
“路尘。”
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声音清冷。
路尘回头，见是江莲，道：“原来是仙子，仙子不在里面陪那些老仙人们，出来干嘛？”
路尘口中虽是说着仙人，却完全没有特别的敬意在其中，修士也是人，他们自己也这么说。
江莲自然听出了路尘心中的郁闷意思，道：“我又不是特地出来看你笑话的，只是过来给你送些干粮，填下肚子吧。”
江莲走到路尘旁边，弓身放下一只大碗，碗是瓷身，内有大饼和馒头还有一些切片的肉。
“这算是在可怜我么……”路尘自嘲，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是街边要饭的乞丐一般。
江莲不答，送完吃的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他的身旁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相信。”
“相信什么？”
“你不会死那么早。”江莲对着路尘一笑，裙摆在夜风里适时地摆动，月光之下，几分好看。
“哦。”
路尘只低头顾自己吃着，不当是嗟来之食，脸皮该厚的时候就得厚，没事不跟自己过不去。肉味很特别，都是他不曾尝过的味道，怕是只有这边才有的兽味。
“如果有一天，”江莲看着路尘，脸色上有些复杂，“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一路活下去，成为大能，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路尘正惊奇于这里竟然用的也是筷子，却听江莲突说这么说道。
“不是都说我绝无可能吗……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会成为大能……”路尘无语，这么多老仙人都说没有可能，他哪那么容易逆天改命。
“修士不就是和天在争命吗？我只是说如果。”
“那好，如果我有一天成为大能，你有什么请求？”路尘漫不经心。
“请放过兽来宗！”江莲突然咬着牙齿，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
“除了那个洪天，你们与我无怨无仇，何来放过兽来宗一说？”路尘微愣，不解江莲的话。
江莲却是摇头，闭口不语，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好，我答应便是。”路尘用口咬着食物点头，咽下后才补充道，“前提是你们没有对我做出死绝之事。”
江莲咬着红唇，负在身后的手掌间有微光流转，忽然抬头看到天空中一道半虚半实的黑色身影浮现，对着她微微摇头。
江莲心中大为吃惊，唇角齿印咬得更深，最终在路尘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无声离去。
路尘则一直捧着大碗，津津有味地吃着新世界的美食，他终于能明白唐二以前常说的那句话了——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再回头时，路尘才发现江莲已经离去，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后半句，只好自顾自继续大口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