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无尽不能尽度

莲方也觉得不说清楚，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就念了一声“佛祖恕罪”，才慢漫地解释起来。

“老衲所说的‘业’，即是‘命运’，佛说就是‘业缘’，施主认为会说话、会穿衣吃饭、会走路的是生命，佛说就是‘报身’，由于过去造作有业，故现在就有受报的这个身子，业有净业和染业两种，净业即是善业，染业即是恶业，过去造的善业，现在受善报，造的恶业，现在受恶报，如果过去善业恶业都有，现在那就罪报福报兼受，善恶业力，如影随形，丝毫不爽。”

莲方接着又说：“世上的人，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享福，有的受苦？这就是因为各人的宿‘业’不同，不但大家的宿‘业’各不相同，就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儿女，遭际也都不一样，相貌也有好丑的分别，性情有善的，也有恶的，行为举动，也都各式各样，何以美貌的夫妻，会生出丑陋的儿女？有的父母非常丑陋，儿女却长的十分端正？这就是各人过去造作的‘业’之不同，故现在受报也不一样。”

韩庚嘴角苦涩，莲方这番话解释出来，直接颠覆了医学的遗传基因理论。

只见莲方停了一会儿，又说：“这个‘业’，非外来，亦非自然，都是内在的，也都是自己造作出来的……”

韩庚问：“可是，我的前世，又究竟造了什么业？”

莲方只道：“老衲能观报身，却并不知道施主前世的染业，不过，老衲可以断定，施主是被打入地狱道而再投轮回，命犯七煞，一生孤寡离散，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事当前，韩庚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一生孤寡离散，以后又如何，就冷笑了两声，恨恨地说道：“这两只魈，只要它们愿意，随便都可以找一个人上身，玩厌了，就再找下一个，被上了身的人不见了觉魂，只剩下一个驱壳，难道，大师真的可以对这些光天化日下的罪恶无动于衷吗？”

莲池方丈微微有些动容，便开口说道：“施主，你所遭境遇，不妨先说与老衲听听吧！”

听闻此言，莲方脸色一变，知道方丈已然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一下，干脆把眼睛一闭，入了定。

虽然莲池方丈还是没有明言应允，但既然提到了案子，韩庚不敢怠慢，取了案件资料拿给方丈。

莲池方丈因为修禅学佛，眼睛是那么明亮睿智，但毕竟年事已高，不免老眼昏花，戴上了老花镜，才眯着眼睛端倪起来。

韩庚就站在一旁，不时地对疑点进行解析。

半个小时后，莲池方丈已经对全部的案情了解了七七八八。

沉吟半晌，莲池方丈缓缓摘下老花镜，不容乐观地说道：“此孽障，只怕是劫数！”

韩庚虽有大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等待他的决定。

莲池方丈目光悠悠，抬头向窗外望去，但见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转眼间，这位老和尚的脸色已是一片悲天悯人，似乎是心中已有笃定，喟然道：“众生皆苦，无尽不能尽度，一生修行，所谓何来？”

莲方忽然从入定中睁开眼睛，断然道：“师兄，此事万万不可应允，恐有大凶之不测啊！”

莲池方丈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动容道：“师弟啊，师兄虽然不能观业身，但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这位韩施主生性刚正，不论他前世染业如何，今生已结善缘，不妨就让老衲为来解上一签，让菩萨来决定吧，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众人簇拥着莲池方丈进了大雄宝殿，殿中主佛是一尊狰狞的菩萨，右眼仰视，左眼俯视，露出一颗尖牙，呈现忿怒像，令普通人有难以亲近之感。

莲池方丈拿香纸点燃后，交给弟子插在香龛里，他对着佛像拜了又拜，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表情凝重而虔诚。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双眼，转头对旁边的韩庚道：“老衲刚从西藏回来，就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找上门，冥冥中似有定数，施主也过来拜一拜吧，菩萨会保佑施主的。”

韩庚赶忙学着莲池方丈的摸样，神情庄重地拜了几拜，在心里诚心祈祷，希望此事能够平息。

上了香，众人走到旁边的挂桌旁，那里足足摆了十五六张香案，每个香案上都摆着八角签筒。

莲池手持签筒摇了一会儿，就从签筒里掉出一支签来，大家都把目光盯了上去。

莲方把刷着红漆的竹签拿到手里，先看了一眼，却不禁目光一滞，然后他把竹签交给方丈，就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韩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支竹签上了，一时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里浸满了冰冷的汗液，扭头去看莲池方丈，却见他正拿着手中的竹签怔怔地发呆。

凑过去瞄了一眼，韩庚只见竹签上写着：“下下签，诸行无常，是生减法，生减减己，寂减为乐。”

看了签上的文字，韩庚的一颗心沉了下去，虽然看不懂签文的含义，但既然是“下下签”，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施主，你告诉老衲，你家里，可有中元节出生的人吗？”

韩庚回答说：“我爱人的妹妹，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劫数，当真是劫数！”莲池方丈皱着眉头，恍然如是地叹了口气。

“大师，此话怎讲？”韩庚忙问。

莲池方丈也不说话，又盯着那支签细细端倪起来，抬头看看菩萨，干脆入了定。

而一旁的莲方也是脸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庚心里就像猫抓似的，偏偏这两位得道高僧卖起了关子，比最顽固的犯人还让他伤脑筋。

又过了一会儿，莲池忽然大笑了起来：“雪山修行不畏难，一心求佛磨心怀，身躯已抛云霄外，终就得道释开来。”

看这老和尚笑得好开心，韩庚的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不管莲池因何而发笑，总归是好事情。

莲方却一点不轻松，反而严肃地问方丈：“师兄，你可想好了？”

莲池微笑道：“佛祖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因为他能够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所以才能成就佛道，今日老衲为天道中人消灾挡祸，降妖除魔，纵然力有不逮，亦是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韩庚不知莲池所说的“天道”中人是谁，反正不是自己，难道是张瑶？

他也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便激动地说道：“大师，您决定出手了吗？”

莲池方丈点点头，却又肃然道：“这两只孽畜已然成了气候，恐难度化，佛门法咒虽有克制之力，却奈何佛法无边，老衲修为有限，成与不成，且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