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赦藏鬼棺

站在至高点俯观，目测这座拱形石桥长有二十余米，宽不过两丈，乃天然悬空古岩加以沧海桑田时间的巧夺天工雕琢形成，尽头斜刺向后面的狭长山谷，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

正对面斜上方是前端形似桥墩的扇形结构，同地面有将近两层楼的高差，从底下远观正如一个高耸的残破石架，若不是到了近前难以发现这原来是一座自然鬼斧神工塑造的天然拱桥。

古桥前端墩座坍塌了两个支撑石柱，向右侧有过不小的偏移，生长在上面的仙人草位移却不过数寸，只是稍微有些倾斜，塟在里面的聚岁冰晶棺椁没有任何的物理变动，依旧安然如初。

棺椁就在石桥墩座最高点上的路径正中央位置，挡住了我们前行的去路。桥的两侧虽然并不算太高，但就算布置绳索却也难以攀登绕得过去，况且那里十分的阴森昏暗，鬼知道会藏著什么东西，绝不可贸然犯险。

面对“虽死犹生”的墓主人，这种诡谲异常的瘗塟方式，一同埋塟著他生前未完成的心愿，有太多的神秘面纱等待揭开，压根就没给闯到这里边的我们留有选择的余地。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舍近求远，无须另寻他法，成败在此一举。

尚子曾经讲过，心甘情愿供奉出的心脏，才能平息邪恶的聚岁冰晶。看来墓主人棺椁下的那个闯入者生前并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必是受蛊惑枉死之身，实非自愿，将他不纯带有“瑕疵”的心脏祭祀墓主人，会发生什么仍然是犹未可知之数。

正是有鉴于此，钟教授阻止了我向前行进的步伐，突然惊声提醒道：“许连长，这世上恐怕没人会甘愿将自己的心脏供奉给墓主人。”

离那仙人草还有一丈开外，尚未走出两步，差点没被钟教授这一惊一乍的话音给吓得魂不附体，以致心神不宁，于是急忙止住迈出的脚步，深深的呼吸以缓和惊吓波动的神经。

这点我岂有不知的道理，除了虔诚的黑巫大祖，到今时今日，这世上无私奉献者或许大有人在，但要献出自己的心脏供死人享用，即便是有过割肉喂鹰大慈大悲事迹的佛祖恐怕也是会犹豫再三的，凡人就更别提能效仿此事了，这聚岁冰晶棺椁邪门得很，说他是鬼棺再贴切不过了。

修建瘗魔神殿的匠人早就料到“人心不古”，因此才布置了能让闯入者产生幻觉的聚岁冰晶，一来恫吓警示盗墓贼不可再往前；二来明示此处有害命之险；再者让那些不信邪一意孤行的恶徒自相残杀，枉送性命于此，达到瘗魔神殿万世安宁，鬼母眼魂永远塟在地底的目的。

此不失为一举多得之举，可谓进退生死之别，一念看透人心，就看闯入这里的人如何看待，做何选择了。至于哪颗心脏心甘情愿，哪颗心脏迫不得已，也只有天知地知鬼也知，你我凡人均莫浪费脑筋胡做思量。

我记得记载著一个传说，这聚岁冰晶不同凡物，乃是新死者留在世间的最后心念幻化而来，在它形成过程中，使善念得以造化，散解成天地之气，而邪怨之念受到桎梏，最后凝聚成冰晶。

聚岁冰晶不仅是亦善亦邪之物，而且是人类心魔的收集者。活人一旦jinru它的控制范围，心生的恶念便会被聚岁冰晶轻易地感应到，继而用比地狱九劫还要痛苦百倍的酷刑严加拷问，人就会在心底对自己心中的阴暗面产生相应的共鸣。

若是连同灵魂都完全被邪念占据，不留一丝善念，在聚岁冰晶魔咒之力的威慑下，人心产生的剧烈痛苦便成倍成倍的增加，直到达至极限无以承受，最终只有自剜心脏赎生前罪过，才能脱离苦海让灵魂得以安息。里面塟的不光是墓主人的尸身，还有其他闯入者枉死的鬼魂，因此聚岁冰晶塑造的棺椁又有“赦藏鬼棺”之名。

这个神秘而骇然的传说，倒是跟我和钟教授产生自杀念头的因由“不谋而合”。不过我认为这都是传说之言不足为信。

最大的可能还是当时出现了幻觉，至于幻觉为何会惊人的相似，是因为进到这里的人，都会看到同样的场景，心底自然而然产生的感受也就类似，不足为奇。那都是记忆深处画面的重新演绎，也是那些死者死时场景的再现。

我讲到这里，吩咐众人罩上了防毒面具，钟教授默认我的说法蛮像那么一回事，也就没再阻拦。这时众人已经小心翼翼的往赦藏鬼棺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葫芦临危不惧，这时候还有心话奚落我，不痛不痒的说：“老默，照你这么说，你之前是被聚岁冰晶押解过堂，因此短暂丧失了自我，要不是我和蚊子及时出现，你呀就死得很难看了。看来你皮薄肉浅，经不住严刑拷打，审判的软鞭没抽两下，便对图谋不轨这条罪状供认不讳了，肯定也招供了一些其他见不得人的犯罪事实，墓主人看在你坦白的份上，从轻发落，所以允许你保留你那颗心脏，日后好自行悔过。”

一旁的钟教授听闻此言，脸色有些难看，心气低落的摇了摇头，叹气默不作声。

我煞有介事的同葫芦讲：“谁说不是呢，不瞒你说，当时我正跟墓主人商量，告诉他老人家这里闯进来一个活蹦乱跳蛮可爱的一个胖子，他的心脏又大又好，红通通的像个苹果，您老人家死的早，苹果肯定没吃过，那是看著就挺好吃的果实，我愿亲自动手取之孝敬您老人家……”

这番话头完全吸引住了葫芦，我故作轻松接著说：“墓主人刚好欣然点头同意，我心想就这么干，没想到这么严肃的公堂之上，被你葫芦垂下来的绳子给惊扰到。我可跟你说，墓主人说你胡搅蛮缠有失庄重，当时他老人家十分生气，眼睛都给瞪歪了，后果看来相当的严重，预先给你安了个扰乱公堂的罪名，墓主人说了稍时要你好看，拿你是问。”

葫芦听我如此一说，停住了前进的身子，目瞪口呆冲我不住地投来异样的眼光。这幻觉之事向来没个准头，虚实难辨，葫芦对我所说之言，可能信以为真了，疾呼：“垂绳扰乱公堂的，蚊子也有份，怎么都算到我头上——下回不论死活我都不会打搅你跟鬼魂谈判。”

我故意装出面对离奇事物时的恐慌表情，就这样和葫芦面面相觑。心下正暗自好笑，不瞪他个心中发毛誓不罢休，哪知衣领被人猛地提了起来。

我跟葫芦轻呼一声看向我两人中间站立的一个人，原来是不语，他矗立在眼前的身影，在周围昏暗而壮阔的山石映衬下显得十分的伟岸。他是在队列的最后边以策应后方安全，见我和葫芦匐地不前，这才到前边来照应。

不语气的不行，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两个说著说著，干嘛爬到地上，一到关键时候就这样，地官的脸都被你俩给丢光了。”

我急忙收回神思向前方看去，这短短的两丈余之远，带头的我和葫芦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竟然才爬过一半的距离。身后一众队员无不学我俩的姿势，全趴在地上效仿匍匐而行，当场听了不语的训斥之言，才分辨出原来并不是前面有什么危险要爬行前进，他们是过于信任，着了我的道了。这时人人面如死灰，愤慨得无以复加。

羞愧难当之下葫芦巧舌如簧狡辩：“蚊子你着什么急，这也是正常反应，我跟默默刚才讨论到赦藏鬼棺这个神秘的话题，一下就陷了进去，况且你瞧瞧前面那哥们，双手伸在半空，还托著个心脏，看样子像要掐人脖子似的，大有蹊跷。危险当前，我们是老手了，自然而然的，出于本能就趴到地上匍匐前进，这也是为安全着想……快快快……都趴下，等我们过去探个道，你们再跟来不迟。”

其余队员把刚立起的身子又匍到地面上。

我和葫芦、不语三人半蹲于地，冲那片赦藏鬼棺的空地前边照光，别物倒是没见到，但是那敞开的仙人草最前边的尸骸就足以吓得人汗毛倒竖。刚才不知不觉匍匐在地，是被这个可怖的景象拨弄到了意识深处的神经自然而发的，是个人面对如此骇异的尸骸都不会快步靠近。

那具尸骸除了双手平直矗立在当空十分诡异之外，其他各处部位从裹卷的仙人草花脉处隐隐约约闪现出来，越发显得格外的瘆人。

不语已经拔出了偼令宝器护在身前，一跃便又近了一米多的距离，然后半蹲于前，仔细检查附近有没有可疑之物的存在，等看清眼前赦藏鬼棺附近并无暗藏他物，这才招呼我和葫芦跟上去。

那仙人草早就完全绽放了，里面的聚岁冰晶晶莹剔透，像是一层薄薄的轻纱罩，里面的事物包括墓主人的尸身轮廓若隐若现。虽然不揭开来看，无法看清墓主人的形态模样，但她心脏部位的婴胎呈深红色，显得格外的清晰。

这个婴胎不仅在幻觉画面中得见，在墓主人尸身前也见到实质之身。它是聚岁冰晶的真实模样，一旦看到了这个形状，便会植入人的脑海之中，出现迷离时在印象中见到这个婴胎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时我们与仙人草只有五步之遥，眼见那花瓣上的无张人皮向不同的方向绽开，古桥的地面上仿佛是躺著绣有五个酱紫色人形的地毯，那些人皮光溜溜的尚且恐怖得紧，更别提看到他们那似乎是鲜活的眼珠子，光是与之四目相冲，免不了心中猛地一颤。

不语忽然说：“默默，记得魑城宫崫的云桥石棺吗。”

葫芦抢在我之前感叹：“哦，原来是放大的云桥石棺，咱们等于是故地重游了，蚊子你的眼力可真够毒的，记忆力更是惊人，这都能联系起来。”

不语看了我一眼，见我在仔细观摩一语不发，不想打搅，只好自问自答对葫芦讲：“葫芦你说的是表象之言，赦藏鬼棺跟云桥石棺的差别巨大，从结构上来讲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

葫芦说：“那阁下此时此刻提云桥石棺作甚，我还以为石桥底下也通个洞，可以钻进去呢。”

这小子扯的没边没际了，不语不得不讲明：“云桥石棺过后离鬼母眼魂的安息之地就不远了，赦藏鬼棺摆放的形势不像是按‘珞恣窨’的方式巧设格局，很古怪。”

四年前从魑城宫崫出来之后，不语曾经跟我讨论过“珞恣窨”这种格局，他对此深有研究，对此地的地理走向一看便知。

我说：“巫官墓不管是魑城宫崫还是瘗魔神殿，绝对不会出现同一个格局，这是由于地脉所限造成的，不足为奇。赦藏鬼棺古怪的地方多了去了，聚岁冰晶、两个墓主人、仙人草和五个人皮都是如此。”

这时我们都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赦藏鬼棺这几样东西相生相克守护了千年之久，触动其一都有可能牵动凝聚在此的所有危险。其中任何一物尚且足以让人枉死当场，所有鬼棺中之物共同发难，让人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并非儿戏之说。

此地有赦藏鬼棺挡路，其中的凶险不用我赘述，大家心中都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所以耽误了很长的时间还迟迟无法穿过去，用我潜意识里的台词来讲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全第一，宁可多花些功夫，也不能盲目而行，我这个领队不好当，肩上的重担可不是一般的重，往后寻访之旅说什么都不敢担此大任了。

眼看赦藏鬼棺近在咫尺却不敢妄动，大家都显得焦躁不安，从此地过去并非那么简单，想要揭开聚岁冰晶棺椁更加危险重重。此时那颗死人的心脏轻易可取，如何给墓主人换心脏却是直接性命攸关。

我虽然早就猜到墓主人的遗愿，也知道心脏祭祀之法，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控制住局面，难以想象后续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端，于是先请尚子过来辨认一二，希望瘗字文对赦藏鬼棺留下只言片语可供参考。

尚子摇了摇头，告诉我们，瘗字文对聚岁冰晶的相关线索到此就描述殆尽了，只说最大的危险藏于“尕莫尔纳罕”，不过尕莫尔纳罕目前是无解的，而且源头并不在瘗魔神殿之内。

尕莫尔纳罕是鬼经的精华部分，是对黑水城那片神秘的荒凉之地的邪恶诅咒，无人能知道它具体指的是什么。

对这赦藏鬼棺的初步勘验jinru了尾声，剩下的时间是动手揭开聚岁冰晶，以还墓主人生前遗愿。揭开真相的同时，便是生死攸关之际，谁都无法预知那将会是谜团的开始还是凶险的结束，但愿我的破解之法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