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释放
由于墓癍的浮现,地面以及四壁裂出条条的暗痕,缝隙中阴冷的萤火以及暗红的腐癍掠辉跳彩,故而古拉墨靹不再像之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双目视不见物。
寒光是岩石上天然矿物质所散发出来的,暗淡而且朦胧混沌,只够让人的眼睛能感光,其实并不能照亮任何的事物,更不会形成影子。
如此诡异的地带,却十分清晰的显露出深黑色绸带一般的线条,曲曲折折于墓癍余色中穿梭不绝,尽头与远处的黑暗山石融为一色不见踪迹。
这条路线即是我定出的生门过道,其宽不足五人并肩而行,幽长蜿蜒不知通到哪里去,仿佛是绣著腐烂色尸癍的地毯撕裂后形成的缺口,它的尽头兴许跟魔鬼的巢穴相连。
路径的两侧均是令人作呕的墓癍,墓癍一团一团的相连著,起伏向四周辐射铺开,直到将古拉墨靹地宫给彻底覆盖。一目观之,彷如走在蠕动的巨大皮囊之上,蔚为骇人心魄。
地面上漆黑的腐泥土壤松散不堪,行动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低头压根就见不到自己的双脚,好像被黑暗给完全淹没掉了。
队员们见到眼前出现如此邪恶无比的情景,各有猜忌担忧,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往前移动。待绕过另一块拦路巨石,路径明显从地面上往下陷落,而两侧撕裂状的墓癍暗胎已经同我们的腰杆齐平。
如果说古拉墨靹的地面铺著一张巨大的腐烂皮囊,那么我们现在就该是走进了古拉墨靹的血肉之中。谁都不知道,这底下会藏著什么东西。
我一手牵著尚子,不知不觉另一支手持双管猎枪指在前面探路。此时队员们都无心说话,压抑的呼吸声,将此地的荒寂衬托得越发的明显,似乎周围藏著邪恶的气息,有意无意的触碰到人的脆弱神经。
稍时忽然听到一些缥缈的窃窃私语声,但很快这些声音又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怪声。
脚底下尚且看不清楚,更别提更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活动。我凝目小心打量混沌不清的四周,竖起耳朵倾听可能传来的声音。
“嘘——咻——”好像是沉闷的呼吸声……
这个像是呼吸声的声音不留意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队员们所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另有幽灵鬼魂在呼吸,还是天然空气在古拉墨靹活动而发出来的,总之让人格外感觉到不安。
正警惕的启步往前,忽然有个黑影刺破墓癍透出的暗淡光晕,从我旁边轻快的闪过。虽然黑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但是我敢肯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我们身边经过,或者它一直就跟在我们的左右,与我们通行。
身后的小高似乎也看到了这个诡异的黑影,他不小心趔趄,撞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心知有情况发生,但不敢贸然讲给队员们听,镇定的说:“小高小心脚底下。”
小高却说:“都怪我不留神,踩虚了一脚——许哥,我怎么感觉走了很长的时间,就是走不出古拉墨靹。”
以前我听说,崶宇玄圣在古墓里面摸黑而行,会无意中进到一个只有幽灵鬼魂才能到达的异界地带。身在其中,是有鬼魂引路,只是活人感觉不出来而已。
这种千奇百怪的事情发生的地域很广,民间流传的可谓不计其数,但可不是“鬼打墙”那么简单。有些时候,特定的路程,平常只需很短的时间就能到达,但倘若在夜晚或者凌晨那段黑暗的时间赶路,会有所不同,感觉让人走了很长的时间还不到,甚至就莫名其妙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古墓内尤其如此,别看古拉墨靹直线也不过三十几米的距离,真到摸黑前行的地步,不见得几分钟就能过得去,何况我们是顺著缺口路径蜿蜒而行,路程多出来两倍都还不止。
但此刻我也感觉有些蹊跷,墓癍造就的诡异地面不同寻常,那个黑影也绝非偶然,极有可能是墓癍的连锁反应,使得那些影印壁画帯著灰尘矿物质剥落下来,因此才形成了飘散的影子。不过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我怕队伍中的队员们慌乱,引出不可预料的事端,急忙出言为他们打气:“跟紧了,别走散,一定能出去的。只剩下最后这十几米的路程就能到达斜坡位置,顺势下到底端同石阶相连的位置,就可跟三个美国来的朋友汇合了。”
话刚说完,我便听到了幽幽的啼哭声,栓在腰间的安全绳抖个不停,似乎有人牵著绳索暗自吓得**。紧随我身后的是小高,最后边是不语,按理来说,只可能是小高。
我边行边说:“小高,你这么害怕吗。”
小高似乎有些摸不著头脑:“许哥,我还以为是你抖绳子,不是我啊。”
那会是谁在发抖,还有那个嘤嘤的啼哭声为何就此消失听不见了,闪出的黑影又去了哪里。
我急忙增加音量说道:“葫芦,蚊子,你们牵好完全绳。”葫芦和不语倍感奇怪:“这绳子怎么自己跳个不停了,是谁在故意吓唬人吧。”
吓唬人这种事只有葫芦能干得出神入化,既然连他本人都有此疑问,估计不是葫芦搞的鬼。我身旁的尚子很冷静,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从她牵在我手心里的玉手来看,她并未害怕吓得发抖,那只能是野田先生了。
我正想说话询问,不语早有察觉,先我开口:“野田先生,心中静谧自然万邪不侵。”
野田先生支支吾吾,最后真就从他口里喘出了啼哭般的嘤嘤呼吸声,**著话音说道:“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不成。”
我心知必定有事发生,急忙叫停前进的步伐,回转身子去瞧。
朦胧的光晕中,只见有一个黑影若隐若现。这个黑影远比墓癍的光晕漆黑得多,因此能清晰地见到。黑影从高处落下,待到半空中又化散无踪,如此往复多次,却让人无法见到它的真实躯身,总之是一闪就过,一晃就化,完全不知道它从哪里出来。
经过野田先生的提醒,众人驻足,都看到了那些从古拉墨靹宝顶跃下来的黑影。回转视线去看所走过的后面地带,均是时不时有黑影坠落,但是这些黑影不等到地面,便会自行化散无踪。
我镇定心神,拼命的往前看去,那条巨岩斜坡离我们很近了。此地多待下去非横生枝节不可。于是抖擞了精神,用洪亮的语气同队员们讲:“莫怕,不进犯他们,相安无事,快走吧。”
坦白讲,我不知道哪些黑影是什么来路,看不清样子,光是一个人形的黑影轮廓,我不情愿的认为那些是千百年来投印在古拉墨靹地宫的所有影子被释放了出来。
如今因为我们的闯入,揭开了古拉墨靹石鼎上的棺椁,墓癍不复当初那般困人影子,噬命之力消失,埋葬的影子便都出来作祟,要去寻找他们的躯身还魂了。
尚子忽然抓紧我的手臂,指甲好像都掐到了我的皮肤底下,她显然看到了更恐怖的事物,对我讲:“默默,你右边……”
我随即扭头去看,突然就吓了我一跳。只见有个面孔正死死的盯著我打量,好像正在仔细的辨认我的模样。当我们四目相对时,他便轻快飘开了,远远的躲到墓癍的光晕中,缥缈的身子闪烁不定,几秒钟后又顿失踪影。我这才认得出来,那不正是我自己的面孔吗。
赶路要紧,我只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安慰尚子,便带队继续往前深入。
还没走出几步,我不经意间发现,有个淡淡的青光缭绕在尚子的面前,无独有偶,青面的面庞轮廓跟尚子也是分毫不差。胆战心惊去看其他队员们的情形,均是如此骇然,每个人的面前仿佛有一面镜子,镜影似乎就在辨认每一人的模样。
莫非古拉墨靹所埋葬的鬼魂,都会用活人点亮不世之光,然后去寻找他们枉死的躯身。他们大多死了很久,早就记不清生前模样,于是就把活人当成了自己,在我们面前幻化出他们认为满意的面容。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骇异的景象给吓到了,七嘴八舌的胡乱猜测个不停,唯独不语深有见识。他说:“是墓癍影子的释放……”
葫芦不解其意:“蚊子,我可看到你面前有另一个青面的你,虽然没有长一副獠牙,但恐怖还是一样的恐怖。这墓癍影子的释放就能把这些怪东西给消灭了?”
不语说:“古拉墨靹石鼎上的棺椁被打开,意味著墓癍即将重归平静,是埋入石壁土壤中之前的爆发。这条默默定出来的生死之门将重新布置,我们现在已经走出古拉墨靹了。”
任何的事物大多都要经历盛极必衰的过程,墓癍也是如此。石鼎棺椁中埋葬的那名千年女子,她的影子能吸收所有的墓癍,在这过程中,她的影子从虚无的形态变成实质的物体,当她化散于世,影子便化散,落入土壤石壁中,使得墓癍剥落,之前留在古拉墨靹的影子便被释放了出来。
这些影子留在古拉墨靹的影子,千百年之后便会被尘埃覆盖,待到墓癍活动,便会重新出现,墓癍重归平静,影子暗痕上便融合了许多的粉尘和矿物质,从高处剥落下来之后,尘埃的影子便会被空气给吹散。从古拉墨靹宝顶掉下来的黑影就是如此。
葫芦又问:“那咱们眼前这些青面的另一个自己作何解释啊,我看一眼就觉得是自己灵魂出窍,找不着北了,所以以我为标本,重新认识自己。”
“葫芦你别胡说八道。”不语教训道:“这些青面的‘我们自己’,是墓癍夺影的特征,这里光线暗淡,光是块状墓癍裂缝中的萤光能散发出些许的光晕。暗淡的光线直线传播,照射在我们的面孔上,不能及远因此就只在面前投印出青面的轮廓,而且这些怪异的面孔,只要我们正视,便会消失,这其实不足为奇了。”
葫芦似乎茅塞顿开,笑了笑说:“原来如此,只不过是光线问题而已,还以为阴间的鬼魂要来抓我冲轮回之术呢。”
不语却说:“可不只是光线的问题,墓癍夺影害命一样存在,不信看看前面半空位置……”
前面的地带已经现出山谷壮阔的模样,队员们已经站在了断崖斜坡的位置,就在这古拉墨靹与斜坡相连的地带,上面的绝壁上,垂下来几条修长的黑影,看一眼就认得出来,面前吊死著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