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整装待发
这一年的秋天发生了太多的怪事,一系列的天灾首当其冲,令人意外的是原本能在两天之内赶回料理事务的生产队,竟然也莫名其妙的被困在了三江并流的深山峡谷当中,迟迟不见归来。
“多灾多难”是对当时整个村落的处境所作出的最好形容,似乎一夜之间与外世完全断绝了联系,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推向死寂,遗弃在茫茫的群山之中,直到它变成一座了无人烟的荒村无人问津。
按照以往的习俗,秋祭将如期举行,何况今年灾事太多,向天地祭祀献礼祈求庇佑更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到时又必将是一场牲畜的葬礼。
在我安葬好老巫后的第二天黎明前夕是个吉日良辰,在执事长老的带领下,在古渡口两侧高高地竖起两杆祭旗,全村不管男女老幼齐聚现场,参加这场别开生面的祭祀活动,招待所里那几位专家也观摩了祭祀的整个过程。
人们寄望通过这次的祭祀,使村落恢复到之前原有的平安祥和,期盼还能在这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继续繁衍生息下去,然而在祭祀过程中还是出了意外。
统一放养在西面山谷中的牲畜家禽不知道什么原因,冲破了牢笼栅栏,浩浩荡荡直奔龙水江古渡口。这些牲畜以前十分温顺,可现在却都发了疯似的,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控制,纷纷跳入寒江之中,游向对岸,就在龙头山山脚聚集,它们无一不是对着云遮雾绕的山峰哀鸣咆哮,似乎在进行一场神秘的动物朝拜仪式。
这种场景显得尤为古怪,大白天的真是活见鬼了。有关动物集体自杀的事件,之前我听说过一些,感到无比的神秘,而又那么的不可思议,但这次是亲眼所见,带给心理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
四位专家中的莫寒教授是动物研究院的老研究员,他看眼前牲畜失控的局面,也是一筹莫展,恐怕就连他本人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他能做的只是采集血液样本匆匆送去实验室化验。
其中有一头公牛,可以说是牛群的绝对领导者,以前我们做放牛官的时候,只要将它驯服,就等于控制了所有的牲口。
但是今次这头牛似乎料到难逃宰杀祭祀的命运,冲破重重障碍,直奔龙头山山顶而去,在山顶的魑城宫崫入口哀号了整整一个上午,最终声嘶力竭不闻其声,想来是扑入洞窟之中摔死了,天晓得那里面住着什么,竟惹得这头牛奋不顾身扎进去以身献祭去了。
这一代的居民都十分迷信,祭祀活动搞的比任何节日都要隆重,解放初期,祭祀要是出点什么差池,主要负责人是要被赶出村落的,跟古时犯罪发配边疆任其自生自灭是同一个道理。
在下一任村长候选人王和的撺掇下,议事老人最终将葫芦定为导致这次祭祀失败的罪魁祸首,原因是今年选择的祭祀牲由葫芦负责,他失职没养好祭祀牲,达不到山神老爷的标准要求,因此才影响到了祭祀效果,山神恼羞成怒才降罪下来。
这个说法未免太过牵强,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和他本人是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无非是他看葫芦不顺眼,有心为难葫芦,利用村民的愚昧无知趁机发难。
王和这个人给我的印象是心胸狭窄,心术不正,我曾多次不厌其烦的告诫葫芦,宁得罪君子莫惹小人,葫芦就是不听,还筹划着哪天揍得他满地找牙连亲妈都不认识才痛快。
王和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状”,那能争善辩的口才十分了得,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有些时候指鹿为马之事也有可能发生。
加上当时这些议事老人都是从封建社会走到今天,基本没读过什么书,文化水平普遍低下,封建迷信那一套却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挥之不去,稍有见识的生产队又都不在场,只能王和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好在王和还决断不了对葫芦的惩罚,要等生产队回来之后才能定夺。不过他事先对葫芦失职这件事给出了处理预案,扣除葫芦两年的公分。
在那个年代,到年末口粮都不见得剩下几公斤,借粮度日时有发生,扣除两年的公分,无疑是要了葫芦的命,就算这一带野味众多,但光吃这些恐怕不消多长十日就变成个野人了。
葫芦是个要强的人,换做他人早该哭了,他当场就破口大骂,要不是我和不语两人拉住他,险些跟王和动起手来,这么多人在场,动手打人难免吃大亏,可不能这么鲁莽。
那执事长老见状怕受到牵罪,只能跟王和沆瀣一气了,指着古渡口那根旗杆说:“这祭旗上少了牛头可是不行的呀,除非你能将牛头取回,才算将功折罪。”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个别议事老人立马就高声附和了,这个主意实在是一举两得,既帮亲又帮理,并非有心刁难,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习俗,破坏了更要降罪。
我在心里只骂娘:“你们这些个老古董,真是糊涂活一辈子,是让葫芦上哪给你们弄个牛头去,莫不是让葫芦钻那魑城宫崫,或者是到别的公社偷牛不成,到时又说进犯龙头山惹祸,丢了山村的声誉等等说辞,谁他娘的能担起这个责。”
葫芦的罪名预先挂上了,就等生产队回来下公文。散会之后,葫芦钻山沟里躲清静,我跟不语劝了他好半天:“葫芦,别急,这不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吗,生产队不缺知书达理的人,不会给你安这个罪名的,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葫芦默不作声,每次想要开口说话都情不自禁的哽咽了起来,我看在心理替他难过,这委屈受的,真他妈就不白之冤,王和就他娘一孙子,竟然使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心肠未免也太过歹毒了些。
是夜我跟不语两人为劝解葫芦喝了好多的酒,到深夜才散席,各自躺在板凳上睡着了。
次日酒醒已是下午日斜西山,迷迷糊糊见不语从外头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张口便紧张地问:“葫芦回来过没有?”
我揉著惺忪睡眼四周张望,确实没见到人,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心头,连我都紧张起来:“这小子昨夜不好好睡在你我中间吗。”
同不语一块来的还有三妹、普小仙、梁二三人,他们说:“葫芦锅锅天还没亮就来借了好多东西,火柴、手电筒、麻绳等等,他说防灾急用。”
听了三妹这番话,我俩早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语冲我微微摇头,一脸茫然,默认葫芦可能已经作出危险行动。平时龙水江沿岸各个大小渡口都有人把守,要神不知鬼不觉过江必是在夜间,葫芦他可能趁乱进龙头山了。
我心中急切,可别怕什么来什么,匆忙跑到葫芦家中,他家两杆铜炮枪果然不见了。坏了,葫芦铁定是进魑城宫崫寻牛头去了,真是醉酒误事,喝到天南地北什么事都不管了。
“蚊子,将你家的焊洋手枪拿来,两支都要,多配些弹药,再弄几支手电筒,多备几组电池,火柴有多少要多少,炸石用的雷管炸药备五六枚,登山绳麻绳之类的有多长就弄多长,不行把村长家的偷来,三妹你家的双管猎枪暂借我一用,梁二你火速克哀牢山把生产队催回来……”
我紧张起来便语无伦次,装备说了一大堆,其实自己都没记住要了哪些。三妹瞪圆了双眼茫然的问我:“咋个啦,要这菲多东西?”
我说葫芦跟你们借了这许多东西,十有八九是进魑城宫崫寻牛头去了,这小子哪能遭得这种委屈。三妹等人听我说葫芦可能是进龙头山无不惊愕,商量了一阵之后,便各自弄装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