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启
石矶走在十二月与一月新年旧月更替之时，冬日，天寒地冻，但路上的人却不少。
路上的行人看到石矶，或者说她背上的琴，都敬畏的避开。
琴与背琴的人都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从伏羲圣皇开始，琴与乐就是教化的象征。
无论是贤如尧舜，还是暴如夏桀，对琴与乐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乐先于礼，而后方有礼乐。
不管是三皇五帝，还是夏商君王，都喜欢以大乐歌颂他们一生的丰功伟绩。
乐，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奴隶社会，也有了森严的等级，君王的乐，诸侯不能奏，诸侯的乐，民众不能奏，僭越是要杀头的。
这是性质很严重的事。
同样，琴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背的。
所以，她走在路上，背着琴，让人畏惧退避。
人间已不同，大多数人的权利被剥夺，集中在了少数人身上，这就是特权。
特权让人拉开了距离，就像她的身边不会再出现衣衫褴褛的平民，更不要说猪狗不如衣不遮体的奴隶。
人，其实他们很多已经失去做人的资格，他们已经不算是人。
很残酷，但却是现实。
很残酷的社会现实。
所以，三皇五帝之后，她久不来人间。
人间变的不再像人间，因为这里的人吃人。
路上的牛马拉车不多见，奴隶拉车却比比皆是，奴隶不如牛马金贵。
马鞭不时落在奴隶身上，奴隶吃痛会跑快些。
天寒地冻，更寒更冷的却是人心。
石矶走在冻结的道路上，不管是人，还是车，都会绕开她。
不是让人，而是让琴。
离朝歌越来越近，她已走了一个月。
从一月走到了二月。
……
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看着通向朝歌城的那条道，更确切的说是那条道上的一个道人。
他很沉默，沉默的凝重。
他手里拿着一页天书，天书有启示……该开始了！
天机不显，他却已经知道了天意，先其他圣人一步。
但他却一点都不轻松，因为那条道上的那个人。
她为什么要去朝歌？
她要去朝歌干什么？
她屏蔽了一切天机。
算不到，只有猜，可谁又能猜中她的心思？
所以元始天尊一直盯着她，而没去看手里的那页天书。
元始天尊忽然抬头。
天机混乱了。
不仅是他，八景宫的老子，金鳌岛的通天教主，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
有人扰乱了天机，是谁？
西方灵山之上的准提道人放下了手。
石矶消失了。
她误入了一个莲花世界。
石矶稽首，对着赤足站在莲花上的瘦高道人稽首。
满面疾苦的瘦高道人稽首还礼。
“不知圣人有何指教？”
“朝歌，道友不能去。”
“谨遵圣人法旨！”
石矶转身向外走。
没有愤怒，转头就走，连一个为什么都没问。
圣人却愣住了。
石矶走了七步，没走出莲花天地，石矶回头再稽首，再问：“圣人还有指教？”
接引苦笑摇头。
石矶再三稽首：“有劳圣人打开方便之门！”
接引苦笑摇头。
石矶挑眉：“圣人莫非还想困我？”
接引道人低眉不语。
“多久？”
接引道人伸出一根指头道：“一月。”
石矶点了点头道：“汤谷圣人困了我一夜，开启了第三次巫妖大战，今日圣人来困我一月，不知又想开启什么灾厄？”
接引道人合十胸前的手颤了一下，石矶这话太诛心了。
但又无法反驳，所以接引面色更疾苦了。
接引盘膝坐下念诵经文，不知是安己心，还是安人心。
石矶拂袖坐下开始诵咒，一篇一篇，由小而大。
……
春三月，这是帝辛继位的第七个三月，天下风调雨顺，殷商国泰民安。
三月十五，殷商大王纳商容之言率文武百官往女娲宫进香。
进香完毕，文武百官退出，谁料一阵狂风，卷起幔帐，现出了女娲圣像，帝辛一瞬迷了心窍，只觉天地失色，一切在如此绝世容颜面前都黯然无光，想到自己贵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统辖八百诸侯，但后宫却尽是些庸脂俗粉，一时怅然若失。
再看女娲圣像，只觉心情激荡……
帝辛离开时，女娲宫墙壁上留下了一首诗：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
石矶终于走到了朝歌城下。
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女娲动怒，大劫开启。
“好一座雄城！”
石矶站在朝歌城下看着目侧超过十丈高的巍峨城门发出了一声仙人不该有的赞叹。
朝歌不是一日建成的，更不是一代人建成的，殷商五代君王才筑成了这人间第一雄城。
“可惜！”
石矶可惜什么，她在可惜以前或以后的一把焦土。
她来了，她终于来了，她能改变多少，她也不知道，不过，总要试试。
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路上的挫折，更看不出晚来一步的情绪。
她只发出了两声感叹：
“好一座雄城！”
“可惜！”
这两句话不知传入了多少大人物的耳中，又不知激起了多少心湖涟漪。
一个月前她走失了，走着走着消失了，一个月后她又走回来了，谁都不知道她这一个月去了哪里？
她不曾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她离开前曾对那位圣人说了一句话：“第二次了。”
可惜这句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如果有人听到，他们一定会想到很多。
三月中旬，石矶走进了朝歌城。
她进城看的第一眼是王宫，不过又不是王宫。
而是王宫中的社稷坛，社稷坛，她会去的，不过不是今日。
石矶笑了笑。
同样是三月，元始天尊在玉虚宫召见了一个弟子。
元始天尊高坐云床，那弟子忐忑不安的站在大殿中，如凡人一般渺小。
“子牙，你上山多久了？”
元始天尊声音高远又缥缈如在天边又如在心间。
被唤子牙的弟子忙回道：“弟子三十二岁上山，如今虚度七十二岁了。”
元始天尊微微点了点头道：“你生来命薄，仙道难成，只可受人间之富，成汤气数将尽，周室将兴，你与为师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身为将相，也不枉你上山修行四十年之功，收拾收拾，速速下山去吧！”
子牙闻言脸色大变，跪倒在地哀求道：“师尊垂怜，弟子是真心求道，四十年苦熬岁月不曾懈怠，求老师大发慈悲留弟子在山上修行，弟子一心向道，不贪恋红尘富贵……”
元始天尊叹了口气道：“你命数如此，却不可悖逆，你且下山去，待天命完成，再续道缘也非不可。”
子牙面如死灰，知道求也无用，叩首拜别元始天尊，失魂落魄的出了玉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