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少年被五花大绑,由两个女官拖着,随着阿香走向大门。

少年挣扎不已,口内喊个不休:“三七!三七!救我!”

“三七!你快救他!”

窗台之上,王小鹿冲着三七大喊。

三七怀中抱着曼殊沙华,乍听之下,十分惊异,对王小鹿道:“他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长生挣扎着道:“三七!我是长生啊!你见过我!”

“长生?”

三七眨眨眼,再想不起来。

王小鹿喊道:“三七!他是当年那个小娃娃啊!”

此时那长生被那两名女官拖至孟婆庄的大门口,仍回头看着三七,面带哀求。

三七的面前,方浮现起十几年那个幼小的长生。

那一回,她差点吃了他。

原来是他!

三七一个箭步冲到长生面前,揪住衣领细细端详。

那长生于焦灼之中,仍对三七笑了一笑,意图讨好。

见他眉头微蹙,嘴角含春,面如冠玉,挣的一身香汗微微,香如酥酪。

这一回,万万不能放过他!

阿香骂道:“憨货让开!人犯已拿!你莫要阻拦!”

三七回头道:“阿香你莫带走他,阿香,我们孟婆,乃……乃黄泉之主,黄泉的事,我说了算!”

方拿出黄泉之主的架势,意图恐吓。

阿香冷笑一声,挥舞狼牙棒,摆开架势,喝道:“想打架吗?”

三七哪里顾得上阿香,回头摸了摸长生的脸蛋。

伸出长舌在长生面上结结实实舔了一嘴。

心醉神迷,十数年岁月过去,其香更烈,想起阿香说,男人要老一点方好……

实在等不得了,三七擦擦口水,对阿香嚷道:“阿香!我得吃了他!我活了六百年了,只闻过他一个这么香。”

亟不可待,几乎眼泪汪汪了。

瞧着三七这副德行,阿香收起狼牙棒,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嘿嘿一笑。“这样啊……那么就地解决吧!先奸后吃!如何?”

“好啊,好啊,好啊!”

三七窃笑不已。

阿香手一挥,二位女官又将长生向屋内拽去。

那长生惨呼道:“姐姐们!不要啊!”

三七笑吟吟一挥袖子,孟婆庄的大门紧紧·合上。

一灯如豆,炉火熊熊,炉上放着大鼎,烧着水。三七蹲于鼎边,焦灼查看,只恨那炉火不够旺。

五花大绑的长生,横陈于一大桌之上,挣扎一番,动弹不得。耳边闻那王小鹿叹了一声:“可叹啊,你怎么又回来了?落到这俩女流氓手里!啧啧!弄不好,就像我,留个头栽盆儿里,给她取乐唱曲儿!一唱就是十几年,可怜我一介悍匪,沦为歌妓……”

长生便道:“我记得你呀!你还给我唱过!甚么山头雪……”

王小鹿道:“是胸上雪!你如今大了,女人的滋味,可尝过没有?”

那长生脸上一红。

正被阿香瞧在眼内,便屏退二位女官,笑吟吟走过来。

“小哥哥,你莫羞,今日姐姐便与你尝上一尝,到底识了女人的滋味,叫孟婆吃了,也不算白死。”

说着一手掀开长生的衣领,嘿嘿淫笑。

又以那红唇嗅嗅长生的脖颈。

那长生死闭着眼,面孔涨的血样红。

王小鹿一声爆喝:“不要脸!女淫贼!”

“淫你啦?老子淫你全家!!”

阿香骂完,起身寻找,捞起一个盆,罩在王小鹿脑袋上。

王小鹿无计可施。

三七又提着菜刀笑吟吟走来道:“水煮好了,可以下锅!”

说着就来提长生,孙尚香按住长生:“哎……我还没……讲好的,先奸后吃!”

三七咽了咽口水,十分不情愿。

“……”

阿香虎了脸。

三七忙陪笑。

“那你快点!我等着。”

阿香方又骑到长生身上,搔首弄姿地做作片刻。

一手在长生身上乱摸。

那长生挣扎不能,只得死闭双眼,任人轻薄,一脸贞烈。

三七蹲于一边,一双巨眼瞪成两个天坑。

“憨货!”

阿香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大红花:“你别瞪着俩眼睛瞧我行不行?!”

三七急道:“你不快些,我水要烧干了!”

哪知阿香突然羞涩起来。

“这一时间,还真下不去手……须得让孤培养培养感情啊……”

那长生忽然睁眼,对着三七道:“三七!求你快些吃了我!也算不枉我来这黄泉,寻你一场……”

“你来此寻我?”

三七十分诧异,自做孟婆起,每日都有人来寻她。

见过她,喝过汤,忘记她。

这长生,却不一样,他见过她,没喝汤,又来寻她,是想要一碗汤吗?

“你为何寻我?”

“前日于山中打坐,心有所动,忽念幼时曾往黄泉,见过你一面,自此心下难安,按捺不住,方赶过来……哪知……”

三七没听明白。

“你要喝孟婆汤吗?”

阿香以掌轻掴了一下长生面颊,对三七道:“这小子油嘴滑舌!你莫信他!”

那长生犹道:“不知……可是天命,要我来此……若被你吃了,我也甘愿。”说罢将一双凤眼,瞧定了三七。

二人四目交缠,再移不开。

那长生句句情真意切,几乎泪凝于睫,身上还散发阵阵浓香。

阿香便瞧着三七那青色面皮底下,泛出一阵红晕,成了紫色。

“啪嗒”一滴水,落于长生白色的衣襟上。

三七的口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意乱情迷,三七挣扎片刻,方得一线气力,对着阿香喊道:“阿香,我等不得了,他好香啊!我受不了了!”

阿香低头闻了,十分纳罕:“哪有香气?我怎么闻不到?”

却见三七咣当丢了菜刀,哗地张开大口,呲出一嘴的利齿。

“不煮了!”

阿香大骇:“生吃啊?!”

急忙翻身下地。

长生绝望地再度闭上双眼。

那三七按定长生,便要下口。

此刻,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毫不客气。

三七收了恶相,三人一起朝门口看去。

“是谁?”

三七问道。

门口传来声音:“赵吏!”

阿香一把捂住长生的嘴巴,面露惊慌。

“藏起来!快将他藏起来!”

“为什么?”

阿香骂道:“憨货!地府规矩,你不能吃生魂!!这是犯忌!”

三七以手一指:“那你还想先奸……”

那阿香急急拽起长生。

“休要废话!快将他藏好!被赵吏发现,咱俩都得捱罚!”

此刻,赵吏正站在孟婆庄的门口,面带狐疑。

“开门?做什么关着门?!三七,你在做什么?”

赵吏侧耳细听,屋内似有响动。

赵吏砸门。

“开门!我踹了啊!”

方抬起一脚,门开了,三七站在门口,露出笑容,灯火一照,牛头马面一样。

赵吏心下不喜,将三七推开:“你在做什么?”

一边以手护胸。

那孟婆今日却没有袭胸的意思,只讨好笑道。

“坐着啊……赵吏,你怎么来了?”

这样不正常,必有蹊跷。

赵吏走进庄内,四下打量。

阿香正抓住长生躲在灶后,一手捂住长生的嘴巴。

赵吏巡视之下,只见窗台之上,王小鹿的头上罩着桶。

伸手拿下,却见王小鹿的嘴上还封着块胶布。

赵吏指着王小鹿,看向三七。

“这做什么?”

三七忙走过去,撕下王小鹿嘴上的胶布。

赵吏瞧着王小鹿:“王小鹿!她在做什么?”

王小鹿瞧一眼三七。

三七面露威胁。

王小鹿便瘪瘪嘴道:“姑娘大了……谁知道在做啥……我甚么也没瞧见。”

赵吏“哼”一声,便向那藏人的灶后走去,三七忙拦在里头。

“这屋里热,不如我们出去凉快凉快?”

“你煮那么大一锅水干什么!哎,你放开……让我过去,放开!”

三七坐在地上,拖着赵吏的腿。

赵吏大喝一声:“到底弄的什么鬼!”

忽见灶台后站起一位白衣少年来,吃了一惊。

那少年便施了个礼道:“可是鬼差赵吏?”

三七于赵吏身后急急向长生挥手道:“你!!你快回去藏好!藏好!”

赵吏上下打量一番,道:“你这生魂,又是何人?”

“在下长生,幼时蒙您相救,您可还记得我?”

赵吏想了想便道:“……是你,长这样大了,你为何在此的……这是黄泉,你怎能……”

赵吏说到此处,思前想后,回头瞧了眼三七,笑道:“原是我来的不是巧了!”

三七不解,偷眼瞧那长生,只觉姿容既好,神态亦佳。

便闻赵吏又道:“既如此……我什么也没瞧见,我也没来过。”

说罢向门外走去。

灶台后,阿香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却又闻那三七唤住赵吏。

“赵吏,你这就走了?”

阿香皱起眉头,暗骂一声:“憨货!”

赵吏站住,瞧了瞧三七,低声道:“他是生魂,日后再来黄泉,进出小心。”

三七犹问道:“那,你今日到底做什么来?”

赵吏叹了一声。

“也没甚么,今日我随冥王出行,不知何时回来冥府;突然有点放心不下你……不知为何,总觉得欠了你什么似的。”

三七忙顺杆爬:“那你又不肯娶我,若觉得欠我,你便娶我……成婚之后,你便给我讲讲人间,如何?”

见三七低头嗔怨,赵吏便伸手拽了拽三七一缕乱发,轻声道:“不娶你,是因为你不懂,不过,我瞧你也快懂了。”

赵吏回头瞧了眼长生,转身出门。

三七站在门口,目送赵吏远去,心下苦恼。

这黄泉驸马,赵吏还做也不做?

阿香由灶后探出头来。

“走远了?”

长生对阿香点点头。

阿香冲出灶台,一把拽住长生,将他搡于门口,对长生喝道:“你这生魂,马上出黄泉!哪来的回哪去!”

三七发急道:“我还没吃呢?阿香你怎么能放他走……”

“我酒醒了!生魂入黄泉,咱们送出去就行了!”

跺脚不依。

阿香劝道:“你非吃他不可啊!人刚刚还帮了咱们,怎么恩将仇报!”

僵持不下,便听那长生道:“我今日是该走了,若你愿意,我可常来瞧你……只是,你莫吃我。”

三七撇嘴道:“那我怕我忍不住……”

长生莞尔一笑。

“人间有许多美食,比我好吃许多,我一样一样都带给你如何?”

阿香道:“她吃不得那些!”

三七十分惆怅。

“可叹我去不得人间,我知红尘百色,样样鲜妍,不似我这黄泉,唯有黄沙遍地,若你愿意,常来给我讲讲人间的风貌故事,那便好了。”

“为何去不得?”

阿香道:“三七魂魄不全,只有六窍,若去了人间,无法化形,天下大乱。”

长生不甚明白,想了片刻,道:“我会画呀,若我再来时,带了笔墨纸砚,将那红尘百色,一样一样画了,与你画一个人间,可好?”

阿香道:“你小心她哪天一个没忍住……”

却见长生悠悠然行于那曼殊沙华前,细细察看,又捧在手中,道:“我们山中,多有花木,你这棵花,却没见过,只是养的不好,十分疲态,须得我为它细心调养一番,想来,来年便会开花了!”

三七闻言,惊喜雀跃。

阿香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于桌前。

那窗台上的王小鹿,嘿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