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触目伤怀
谢安石跟长兄还有阿万一起处理完从兄的丧事后,便跟长兄还有阿万分道扬镳了。
谢仁祖离世后,谢无奕便于次月接替了他的豫州刺史一职,谢万石时为吴兴太守,也是有自己的职务要忙碌。
谢安石在看到长兄越发孱弱的身躯时,到底有些心疼地关切道“兄长,往后你可得多多保重自己!”
谢无奕便不甚在意地笑道“上了年纪,自然难以避免,不过安石你倒是可以放心,为兄自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跟阿淼要照看那么多孩子,终归是太过辛苦。”
谢安石便温和地笑道“安石跟阿淼照顾一些个孩子又不是什么要事,终归比不得兄长为要务操劳。”
他想,他的长兄跟弟弟都在为了家族的发展而奉献了自己,自己终归是得将他们的后顾之忧,孩子的照料问题给解决了。另外,他从来都很清楚,一个家族的发展自是离不开后辈的良好经营,在教导后辈这种问题上,自然马虎不得。
谢万石听闻长兄那般道来时,也是很慨然地表示“哥哥,你跟三嫂也确实要好好保重自己,毕竟照顾那么多孩子不是件易事。”
他们兄弟几个闲话了一番家常后,便向各自的方向走去了。
谢安石想起从兄在弥留之际,握着他的手慨然道“安石,为兄这一生,到现在仍旧是不能真正地将阿袆放下,为兄只要一想到她那么些年来过得那般地坎坷无比,到现在都还是心疼不已。”
他当时听闻从兄那般道来,胸腔不由升满了酸涩之感,他在那样的时刻只能不住地点头道“兄长,安石都知道。”
他如何能不知道呢,那样一种短时光的相处如何能抵挡得了那漫长的思念的夜。尤其是宋袆那让人心酸的一生,从兄如何能不为那样的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心碎难耐呢。
从兄听他那般道来,不由稍稍慰藉地开口道“安石,你知道吗,当年阿袆离家的时候,为兄当时迫于各方的压力也曾想过如此分别也无不可,但终归是没办法真正将阿袆从心里放下。”
他听闻从兄那般道来,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当年在极为迷茫之际,想要放下刘淼的时候,从兄曾告知他的那样一番话。从兄告知他“人这一生,终归是要辜负很多的人,唯有做到自己心中最为渴盼的样子,才能稍稍去弥补那样的一些辜负!”。
他当年正是看到了从兄的那番作为、听闻了从兄的那样一番言语,才越发地觉着自己终归是不能够轻易放弃的。
从兄却继续开口道“安石,从兄当年也不是没有过放弃的念头,但是一想到才年过束发的你都能那般肯定自己的心意,为兄为何就是做不到呢。所以,为兄最终还是极快地追上了阿袆。”
从兄说完那样的一番话,情绪难免激动到胸腔都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随即,他便因气息不稳,而咳嗽起来。他看到从兄那般咳嗽时,不由轻柔地拍了几下从兄的胸腔,以此来帮从兄顺气。
他在看到从兄因为情绪激动而咳嗽的那种境况时,不由越发心酸了起来。他没想到年少的自己居然还给过从兄那样的一种力量,也不成想,到后来,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从兄又以更为成熟的姿态教会他要遵从内心的抉择。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莫名地便生出了人生是一种何其美妙的轮回。
从兄在稍稍平稳了气息后,便又继续开口道“当为兄追上阿袆将她抱进怀里的那一刻,阿袆在为兄怀里失声痛哭之际,为兄才真正地体会到,那种心与心之间的亲近是一种何其妙不可言的感觉,那一刻,为兄才真正明白阿袆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地想要离开为兄,她只是不想让为兄为难。”
从兄说到哪里的时候,难得地露出了几许慰藉的笑容,然后继续哑声道“安石,你知道吗,为兄将阿袆搂在怀里迎着夕阳往回走的那一刻,才真正地感受到为兄需要阿袆那般如夕阳之辉那样的温暖,即使短暂,也是令为兄无限向往并渴望的。”
他听从兄说到这里,不由伤感地落下泪来。他知道,都知道,当他将刘淼紧紧拥进怀里的那一刻,他的心境便如同从兄一般,那样的一种光芒,是一种何其让人向往的光亮。
从兄说到哪里的时候便十足慰藉地笑道“当为兄,将阿袆带回来之后,跟她相处的那些欢愉时光里才真正明白那些所有的负担,终归抵不过为兄跟阿袆心意相通的相视一笑。”
他听从兄说到这里不由异常伤感地认同道“兄长,安石都知道!”
从兄便握了握他的手,笑得慰藉地表示“安石,为兄知道你明白,为兄看到你跟阿淼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那是一种何其让人心生热和的结局。”
他听从兄说到这里,不由异常庆幸他跟刘淼当年的最后坚守,若非如此,该是一种何其教人心生绝望的模样。
从兄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咳嗽,气息微弱地开口道“安石,为兄这一生是没有把法跟阿袆葬到一起了,你帮为兄把为兄常弹的琵琶还有阿袆的这支笛子一同葬到阿袆的身旁,也算是为兄最后能为阿袆做的事情了,阿袆这一生实在是太过悲苦了,唯愿来世我们能在正当年的时候遇上。”
从兄说完那样的一番话,便从他的怀里掏出了宋袆常用的那只碧玉的笛子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接过从兄递来的笛子后,从兄便在他的跟前安详地闭上眼。
他在目睹了从兄的离去,以及听闻了从兄的那番言辞,到底很是悲痛欲绝地伏在从兄的身旁,痛哭道“兄长!”
谢安石回神转念间的时候,便发现妻正柔情地看着他,一脸关切地询问道“安石,你又想起了仁祖兄么?”
他便将妻揽入怀中,思绪万千地开口道“夫人,为夫诚然在想从兄了。”
刘淼在那一刻,不由想起,仁祖兄在弥留之际跟夫君说的那番话。她当时听到仁祖兄那样的一番话,也是极度地悲从胸中来。
她在听完仁祖兄最后的那句话时,难免要心生感恩,感恩上苍让她跟夫君能在正当年的时候遇上。
她那一刻,到底觉着她跟夫君走到这一步,已然是赚取的人生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将头依偎在夫君的胸膛里,看着天边祥和的夕阳,心情极为平和地开口道“安石,我们这一生,终归是要遇上太过的悲恸,但好在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这点终归是让我很是庆幸。”
谢安石听闻妻言,不由慨然地将她抱得紧实些地回应道“是啊,我们是运气多好的人。”
谢安石携妻将从兄常弹的琵琶跟宋袆的玉笛一起埋葬到宋袆的墓碑跟前后,便携妻往府邸的方向走去了。
谢安石跟刘淼回到会稽之后,平日里还是少不了会为从兄的离去而叹息一番。他的从兄是一个多么才情俱佳的人儿,他的一生终归也是有些凄凉了些。他想到那样的一种结局,难免要伤怀一番。
谢安石不经意间地便发觉,从兄离去后,一晃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时值寒冬季节,他们家跟往年一般,还是会在寒冬季节里围炉诗话一番。
那一日里,他们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相处甚欢的时候,刘淼的嫂嫂庐陵公主的侍人便出现在府中了。
刘淼当时一看是嫂嫂身边的侍人,不由有些不安地询问道“是嫂嫂她出了什么事么?”
刘淼想起自从兄长离去后,嫂嫂也是过得不太安生的。她偶尔去看望嫂嫂的时候,便会不由自主地心生难过了起来。
那侍人便一脸悲苦地开口道“小姐,公主殿下怕是不行了,公主殿下很是挂念小姐您,小的便想着赶紧将小姐您接回府一趟。”
刘淼一听那侍人这般道来,不由滚下了两行清泪,伤心地开口道“我这就跟你去!”
谢安石见妻那般伤痛的模样,不由将情绪有些波动的妻抱进了怀里,很是疼惜地开口道“夫人,为夫跟你一起去。”
刘淼听闻夫君那般道来,不由在他怀里落泪点头道“好”。
谢安石陪同妻一起来到刘府之后,到底很是感慨。他想起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陪着刘淼面对了她至亲的三个人离去了。
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到底很是心疼起妻的境遇来,妻子这么些年从兄长刘惔离去后,便陆续面临了母亲的离去到现在嫂嫂的离去。
他记得妻子曾跟他提及,她还没有遇见自己之前,嫂嫂跟哥哥待她十足的好,她如今面对那个待她极好的嫂嫂的离世。他想,妻子在面对嫂嫂的突发状况,心里一定会很是悲痛。
谢安石正自思索的时候,妻子便从庐陵公主的房间走了出来,她一走出来便扑进了他的怀里,痛哭流涕道“嫂嫂薨了。”
他看到妻子哭得那般伤怀,不由温软地开口哄劝道“夫人,你伤心的话,就尽管哭一番好了,但是也万望夫人莫要太过伤悲,到底是伤身,为夫终归是不忍心的。”
他自是知道在面临一个待自己极好的亲人离去,是一件何其叫人伤痛不已的事情,但是,他终归是舍不得他的妻哭得那般悲恸。
他陪着妻子参加完了庐陵公主的祭奠大典后,便携了妻一起往回走。
刘淼在回程的路上仍旧是伤痛不已地开口道“哥哥跟嫂嫂也是极为恩爱的一对,只可惜哥哥福薄这般早地就与世长辞了,我到现在都是很遗憾哥哥那般好的一个人,怎的那般早的就被老天带走了。”
刘淼一想到那样的一件事情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地在夫君的怀里哭到声音沙哑。
谢安石在看到妻子又一次地触目伤怀,难免也很生遗憾,但是终归是温和地劝慰道“夫人,为夫唯愿夫人能节哀一番,为夫实在是不太忍心夫人这些日子过得这般伤痛。”
他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不由自主地将妻子抱得更紧实一些,唯愿由此能给予她几许暖意,好帮她驱走内心的悲凉之意。
刘淼听闻夫君的那番话后,虽然仍旧心生悲恸,但到底也知道人生在世,总归是少不了生离死别。她想到这一点后,倒也是渐渐地开看了些。
刘淼想到那一点后,不由抱紧了夫君的腰身抽噎道“安石,这么些年从哥哥到嫂嫂幸亏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这件事情总归是让我很生欣慰。”
刘淼想到这里,不由渐渐地收住了眼泪,她想,她的余生从这一刻开始便仅剩她的夫君还有他们的孩子了。虽然那样的一种认知,终归是教人心生悲恸,但至少她有自己最为亲近的家人。
她觉得,仅凭那样的一点,也终归是教人心生慰藉的!她想,是啊,她还有她的夫君跟孩子啊!
刘淼想到那样一点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地在夫君的怀里抽泣起来,那是一种让人多么心生伤痛却又待了诸多慰藉的认知。
谢安石见妻子又止不住地哭泣起来,不由很是疼惜地叹声道“夫人,你还有为夫跟孩子们!”
刘淼听闻夫君那般的话语,不由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饱含泪水地诉道“是啊,我还有安石你和我们的孩子。”
她在说出那样一句话的时候,才能越发地体会到那样一句话给她有些悲凉的心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暖流。
刘淼那一刻,忽然哽咽问道“安石,你说人这一生得经历多少的伤痛,才能不在伤痛呢?”
她想起,在她苦等安石的时候,她觉得那是人生最为伤痛的样子。等到她跟安石成亲之后,在面临亲人的离去时,她又开始觉得那是人生最为伤痛的样子。她那一刻,忽然思及,未来还会有多少的伤痛在等待着他们呢。她那一刻,莫名地觉着,人的一生真是太过伤痛了。
谢安石听闻妻子那般道来,难免很是感伤,但是他仍旧是温和地开口道“夫人,人这一生总是会在那些伤痛中学会警醒、懂得珍惜,然后在一些甜蜜的事情里学会释怀,然后在释怀中学会成长,最后带着那个成长的自己踏上全新的征程。不管新征程里有多么艰难、渺茫,我们都会变得越发珍惜所有的一切。”
谢安石说完那样的一番话后,自己也是感叹良久。是啊,人这一生,终归还是要在那样的一种苦难中学会珍惜一切。
刘淼听闻夫君那般说来的时候,不由含泪点头道“安石,你说得对,我们终归是要在那些所有的伤痛中成长为一个更加坚强的自己。”
谢安石闻言便柔和地开口道“夫人,我们终归还是有彼此的!”
是啊,他们终归是有彼此的,这一点终归是教人心生慰藉的!
谢安石在那一刻,自然地就想起自从父亲离去之后,他跟刘淼身边的亲人,便开始陆陆续续地离他们而去了。
他跟刘淼共同见证了各自最亲近的人在不断地离去,然后也在各自最为伤痛的时候陪伴了对方。
他想,也唯有那相互的一种陪伴,才能稍稍慰藉他们在面临各自至亲离去时的伤痛万分了。然后在那些死别后的日子里,用尽各自的温情将对方一点一点暖和过来。
他想到那样的一种相互依偎之际,到底有很多暖流从心底出发流经了他的四肢百骸,慢慢地温暖起他全身的每一处。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再次念及,是啊,他们还有彼此!
刘淼沉思片刻后,便很是认真地重复道“是啊,我们终归还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