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已经很努力了

十月枫叶红似毯，三分暖意七分寒。

红枫林内，剑气如风，卷起散落在地上的红枫叶，剑尖所向，红枫叶如火蛇般窜去，撞击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只听砰地一声，青石碎裂成几块。

锵。

剑尖拄地，持剑少年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纵是深秋时节，却仍是满头大汗。他脸色红润，身上伤痕斑斑，俨然体力不支，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云枫，够了。”身后十丈，一青年靠着红枫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身长袍随风摆动，袖子长过手掌，看似懒散，可那双眸子却炯炯有神。

“几、几块……”云枫吞了口唾沫，支起身子，踉踉跄跄地朝着青石走去，似是想要数一数究竟碎了几块。

青年眉宇之间皱起一个‘川’字：“三个月练成荡叶剑法已然不错，又何须在意那青石碎成了几块？”

云枫顿住，站在原地，颤抖着转身看向青年，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大哥两月练成，一丈青石击碎成三十二块，云枫自认根骨不及大哥，却也不想被落下太多。”

青年轻叹，缓步走近少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别急，当年我十八岁才练成荡叶剑法，而你今年才十五岁。”

云枫仰头看着哥哥，看着哥哥的微笑，看着哥哥的淡然。

话毕，哥哥一步一步远去，最终留给他的只是背影，而他，一步一步走来，也都是追寻着哥哥的背影，却永远可望不可即。

哥哥云凌，十八岁以荡叶剑法成名，武将考试脱颖而出，授以将军称号，如今已然是三军副统帅，征战沙场，报效家国。

他，云枫，十五岁，在家中刚刚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堪堪练成荡叶剑法，一丈青石仅仅击碎成了……七块。

忽然间，那即将远去的身影停住，云凌并未回头，声音随风而来，飘入云枫耳中：“爹曾吩咐，你练成荡叶剑法之后就去找他，切莫耽搁，以你这成绩，定会受到爹爹表扬的。”

云枫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眼看着天色暗淡，当夜色朦胧落下帷幕之时，当月光银辉落地附着其身体之时，一股冰冷的力量在其血脉之中涌动，长久以来，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每当深夜，月光来临，他体内的力量也会变得异样。

剑气荡然，剑光凌厉，一剑之后，他已然用尽了全身力气，看了一眼那碎裂在地的一丈青石，而后重重地躺在地上，仅仅在黑夜才能拥有的实力，对于他云枫来说不算实力，深夜与白昼的差距也令他心生叹息，只不过一想到之前哥哥说过的话，想到自己可能得到父亲表扬，他内心仍是暗自窃喜。

翌日，清晨。

云枫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回家。

云府高墙阔院，草木生香，刚一踏进大门便能够感受到其内的香气扑面，这香气可有些来头，是某位高人调制的多种花草树木相结合而发出的，对习武之人的身体有着一些极大好处，对于寻常人更是起到了强身补气的作用。

云枫刚一走进大门便迎面看见正在打扫庭院的小丫鬟青玉，青玉是个孤儿，自小便进入云家做丫鬟，因为年纪与云枫相仿，两人玩的又好，就成了云枫的贴身丫鬟，三个月以来，这还是云枫第一次回家，青玉连忙放下手中扫帚，小跑到云枫面前：“小少爷，您回来了，我这就帮您去准备热水，为您沐浴更衣，厨房那边我也立刻吩咐下去，准备几个您最喜欢的菜，您不在的这三个月里，老爷可是惦记着呢，老爷对您还真是……”

正在青玉说着老爷对少爷是多么关怀之时，只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喝来：“沐什么浴！立刻来我这里！”

青玉脸色一变，当即闭嘴了，因为这说话的正是云家老爷，紫运国骠骑大将军、云枫与云凌的亲生父亲——云战飞！

云枫闻言，冲着青玉咧嘴一笑：“我先去找爹。”

她看得出少爷这是强挤出来的笑，心中莫名的一阵痛，自家少爷太努力了，他一步一踉跄，背上满是伤痕却浑然不觉，只要老爷一声令下，他就立刻会过去，甚至要比军队里面的人还服从。

云家后院，是演武场。

演武场中，此刻正摆着九十九块一丈青石，这九十九块一丈青石围成圆圈，在这一丈青石之内站着的中年男子便是云战飞，云战飞负手而立，昂首向天，两鬓微白，深邃的双眸之中不知在闪烁着怎样的光芒。

云枫站在演武场边，扫过这九十九块青石，平静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欢喜，他脑海中回荡起哥哥云凌的话，便开口向父亲道喜：“爹，我来了，我刚刚练成荡叶剑法。”

“三个月。”中年男子回身，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淡淡，看着云枫：“你也有脸说！”

云枫身子一颤，紧咬着牙，眼眶中一股热潮涌出，却被他生生压了回去，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垂着头，像是个犯了大错的孩子：“爹……孩儿……孩儿自知不如大哥，这三个月来，我不眠不休，才刚刚练成荡叶剑法，请爹息怒，孩儿天资愚笨，辜负了爹的厚……”

“九十九块青石，一日之内，全部击碎，若九十九块青石全部击碎还不能达到三十二块碎裂，你以后就不要练武了。”云战飞话毕便走，连看都不多看云枫一眼。

偌大的演武场，方圆五里，除了消瘦的跪在地上的云枫之外，就只有九十九块一丈青石作伴。

泪水终于冲破了眼眶的枷锁，倾泻而出，如雨般落下，他颤抖着，双拳不断锤击着地面。

“为什么！”他不敢吼出声，但内心却在咆哮：“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哥哥的标准来衡量我！我……本就不如哥哥……”

轰~

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骤起，狂风卷动，空气中散发着尘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