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推测

田恬抱头鼠窜,灵活地绕开地上撅着的小伙伴、身后侍立的侍女、地上摆放的物件,小小的人支愣着膀子挥舞着双臂一阵风一样略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殿外不见了,看得王皃姁错愕无比。田恬没想到这个游戏玩得这么刺激,开什么玩笑,让这帮五六岁的小皇子玩玩游戏学学狗叫没什么,都是有了自主意识的小孩子,知道什么是玩闹什么是认真,刘舜才两岁,哪里知道好赖,平时在老娘身边转来转去的没接触什么外人,今儿见几个哥哥扒沙子学狗叫可能就是他出生以来见过的最有趣的事情了,两岁的学话娃娃觉得汪汪的声音好听,抓着王皃姁没完没了的叫,还手舞足蹈得跟王皃姁显摆自己又学会一个技能。别人看在眼中可能只会觉得好玩,王皃姁看在眼中就不这么想了,田恬不觉得如果自己被别人逗弄着学了狗叫的话父亲会轻易的饶过那个人,推己及人,没看二姑脸都绿了么,此时还不跑难道留下来挨打不成。

虽然这个游戏是刘彘提议玩的,虽然输了学狗叫的主意也是刘彘出的,可是王皃姁没听见啊,田恬可不相信刘彘会把这事扛下来,这小子绝对会一脸无辜地把这事推到田恬头上,让田恬顶缸,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狠踩一脚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若不趁着二姑母还没发怒抓紧时间逃出来,等刘彘卖了自己就晚了。事实也确实如田恬所料,刘彘刚听见刘舜学狗叫也是浑身一颤,正想着把事情推到谁的身上才能将自己摘出来,忽见田恬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三两下窜出去当下面色一喜,两只手互相搓了搓,又在衣裳上随便蹭一蹭,挺起身子指着田恬的背影向王皃姁告状:“姨娘,表弟真是太坏了,非要输了的人学狗叫,不叫还不让,弄得十四弟都学会了,我一定把他捉回来让您发落。”说完也不等王皃姁答话,一脚将韩嫣踢起拎着韩嫣便跑了。刘越慢慢站起来伸展了身子,又将弟弟们抱起,给弟弟们擦拭了双手,又抖抖衣裳,顺着王皃姁已经乐得眯起来的目光望着门外自言自语:“都是猴精”。

田恬出了殿门就跑不动了,扶着墙壁半蹲着直喘气,一抬头看到刘彘拽着韩嫣跑出来,便喘着粗气指着殿门断断续续问道:“表……表哥,你是……不是把……把我卖了”。

刘彘将拽在韩嫣腰间的手收回,不好意思地瞧了田恬一眼,又连忙将目光收回,脸蛋变得微红:“也没怎么卖,就是说主意是你出的,祸也是你闯的,我出来抓你回去。”

田恬稳住了气息,懒懒地瞥了刘彘一眼,直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呢,咱们一会儿还去哪?”

刘彘大咧咧的一挥手:“我没有你鬼点子多,你说去哪就去哪。”

田恬白了刘彘一眼,轻哼一声:“我说去哪就去哪,我想回家,你们俩能去吗?”

田恬回到家已经是午后了,还没吃过午饭,刚进门便嚷嚷着要环儿给自己弄碗粥,至于这粥是环儿做的还是厨子做的田恬不管,田恬边喝粥边觉得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陪着刘彘读书玩耍简直是浪费生命,刘彘现在学的自己虽然没学过,但是自己也不需要学这些启蒙教材啊,满脑子的本科生知识,只是差一个表达媒介,就是小篆。有这时间还不如学学小篆,学会了字才是王道的开始。

生命还得继续浪费,那就尽量少浪费些,卫绾讲课归讲课,田恬一门心思学写字,卫绾老眼昏花没看出田恬是在练字,还以为这孩子在记自己的讲解,高兴得直夸田恬有出息。

看孩子的妇人和做饭的老妈子环儿都找好了,田胜抽空面试过,据田胜的评价是是手脚还算勤快,人也挺耿直,能听吩咐。田恬觉得田胜的评价翻译过来就是这几个人不怎么偷懒,但是脑子是死笨死笨的,不给她们指明了她们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田恬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为了偷懒虐待孩子。教书的先生很难招,说这时代识字的人不多是不严谨的,严谨点说应该是识字的人非常非常少,少到了官府里的人都有一大部分不识字,这就导致了识字的人要么是社会精英,要么是官宦子弟,要么就不差钱,既然不差钱,八百钱的月俸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有点吸引力,对于识字的人来说就一般了。

没有便没有,幼儿院又不是靠着先生才能开起来,没规定一定要有教书先生。田恬让田忠向田胜汇报一声,开办幼儿院的条件已经完备,剩下的东西可以以后慢慢加,现在可以开业了,先招些孩子将名声打出了再说,有了名声便有了生源,有了生源便有了收益,再慢慢的增设些设施和项目,一个一个的往外亮,还怕不能越做越大么。

田恬认为自己还小,既没有掌管幼儿院的能力,又没有处理应急情况的经验,不适合直接管理幼儿院,便请田胜先帮着管理一段时间,同时让环儿跟着田胜学一学,等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就是环儿接任院长的时候了。

幼儿院开业田恬没有掺和,由着田胜折腾,田胜毕竟是商人,这种情况应对起来毫无压力,自己只需等幼儿院运行稳定了再慢慢调整一些问题,之后完全交给环儿管理,三叔运营,自己坐享其成就可以了,三叔那么宠着自己,这么做完全没有负担。

田蚡持着韩安国开具的荐书入了窦婴的宅子,一路上目不斜视,紧盯着自己的鞋尖随在引路的仆从身后,窦婴此刻正坐在堂中,仆从引田蚡入堂后便退下了,田蚡见窦婴双眉紧蹙,双目斜视盯着堂中一角毫无神色,连自己已入堂中都没有注意到,便知窦婴此刻已魂游天外,于那飘忽的境界中思索着什么,田蚡不敢打搅,只是双手互插袖中举于胸前,弓着腰屏气敛声侍立一旁。

窦婴思索良久忽地缓过神来,惊觉堂中有人轻啊一声,见田蚡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听自己啊了一声还往后退了两步,便轻笑一声指着身侧一块蒲团示意田蚡坐下,眉头舒展瞧着田蚡笑道:“安国向我举荐你,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嘱咐我要知人善任,给你一个一展所长的机会,恰好今日正有一件没名堂的事,你且替我看看应如何处置。”

田蚡一听将双手由膝上抬起,互叠后举于额前,将身子伏低,恭声道:“学生不敢当魏其侯谬赞,请侯爷考校”。

窦婴见田蚡身子伏得极低,对自己恭谨得很,心中很是欢喜,将嗓音放得轻柔些对田蚡说:“不必如此拘谨,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你且坐直了听吧。”

田蚡缓缓直起身子,头仍是沉着,双手放回膝上,侧着耳朵等着窦婴问话。

窦婴咳了两下嗓子,又捏了捏喉结:“近日西市发生一起暴徒袭击军士,将已押解的犯人袭杀一空的案件,暴徒手中持得是各式农械,据说还有把切肉的刀,因为这事中尉卫绾已经被陛下以治军不力撤了官,因暴徒无一活口被捕,此案无迹可寻,你怎么看。”

田蚡听罢心头一紧,嘴唇抖了抖试探着问道:“敢问魏其侯,押解的犯人可是从醉仙酒舍捉到的?”

窦婴闻言眉头一挑,屁股稍稍抬起,盯着田蚡:“你知道些什么”

田蚡心知被杀的犯人定是司马长卿他们捉到的那些人,暗自后怕,忙将身子直起:“魏其侯,那些犯人原是被我等捉到,见其窝点似有隐秘,故而将那些犯人转交北军,却不想半途被人袭杀,依小人看必是杀人灭口无疑,既然没有捉到活口,何不搜一搜醉仙酒舍,许能有所发现。”

窦婴又缓缓坐下,双目蕴含的精光也散了大半,双手重新搁在膝上,惋惜道:“事发不久,醉仙酒舍便失了火,烧得一干二净了。”

田蚡昂起头,小心问道:“毁灭证据?”

窦婴点点头,右手向着膝头一砸,叹息一声:“无从下手啊”

田蚡见窦婴神情落寞,似有些悲伤,便宽慰道:“魏其侯不必悲伤,陛下既已撤了中尉,便是对此事有了定论,魏其侯不宜追查过甚,恐伤了陛下颜面。”

窦婴摇摇头,对着田蚡缓缓说道:“我担心的是此案虽毫无头绪,却不似寻常案件,如今七国之乱刚刚平息不久,若是长安中再有一股暗流,恐民心不稳,诸王又生些不该有的心思呐。”

田蚡闻言怵然一惊,右手在蒲团上轻轻点了几下,思虑片刻沉声问道:“这是魏其侯的推测?”

窦婴瞟了一眼田蚡,朝着空**拱手:“这是我的推测,你也可以认为这是陛下的推测”

田蚡坐直了身子思考片刻,将右手触在地上画着圈,边画边说:“既如此,何不制造些乱象,引这暗流自己流出,若真是诸王手笔,便聚雷霆之力一击斩之呢。”

窦婴目中精光一闪,拍拍田蚡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有何主意”

田蚡向窦婴拱拱手,垂下头:“此事需细细谋划,一时之间恐难有妙策,且容小人谋划一番再报与侯爷知晓。”

窦婴微微一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肩膀,又敲敲田蚡的大腿:“也好,事关诸王,当慎之又慎,你且慢慢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