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百里玄策
百里玄策不会忘记,那次年幼的自己在父母坟前哭泣时,哥哥拉着他的手许下的约定:“兄弟,就该永远在一起呢……”
百里玄策更不会忘记,八年前的那一天,来历不明的马贼闯入了和平的关市,在被守卫军围困后,穷途末路的马贼们,准备挟持无力反抗的女子们作为逃离的砝码。
哭喊声刺痛了躲在水缸中的小男子汉,他最后一咬牙冲了出去。然而弱小的他,被马贼裹挟着冲了出去,离开了那个从小生活的关市,离开了那个虽然破小却温暖的家,离开了那个总会变着花样烧成好吃的,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哥哥。
然而马贼队伍才跑出去没几里路,他们突然就都死了,没错,莫名其妙地都死了。在遍地的尸体中间,一个带着面具的紫发男子缓缓现出身型,轻轻甩了甩拳套上的血迹。
然而出乎小玄策意外的是,死神一般的紫发男子,并没有动手杀死他,而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后,便转身离去。
然而自幼生活在边关的玄策知道,一个八岁的小孩孤身留在沙漠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兄弟就该永远在一起”,玄策没来由地想起哥哥和自己的约定。对,自己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怎么能违背了和哥哥的约定!我的生命绝对不能就在这里结束!就算只有一线生的希望我也要去争取!
强烈的求生欲望终于冲破了胆怯和恐惧,玄策冲着那个略显落寞的背影高声喊道:“请你带上我吧!我要活下来,我要变强,请带上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我会打扫卫生,我会准备食材,我会洗衣服,我会……”
紫发男子停住了脚步,良久后冷冷地说道:“这么想活着么……那跟我走吧,我带你体会什么是比死还痛苦地活着!”
于是,在八年前,那个安静苍凉的戈壁上,那个紫发男子带走了小小的男子汉。
这八年来,百里玄策,一直向着这个他单方面称之为“师父”的人,这个总是如同幽灵般出现,又会动辄消失很久的人不断学习,学习如何在大漠戈壁中生存,学习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踪,学习如何狩猎,学习如何战斗……
这八年来,在紫发男子极度严苛的培养,加上独自一人在塞外流浪时承受的巨大恐惧的双重折磨下,以前那个乖巧爱哭的胆小鬼再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总是穿着一身特立独行的红色皮衣,眼睛下刺着纹身,耳朵上打满了耳钉,有一点疯狂,有一点嚣张,有一点叛逆的少年。
逐渐地,在法外之地,一个魔种小疯子的名气越来越响亮。他依托着灵活的身手,以及自己混血魔种的天赋,穿梭于戈壁绿洲之间,去嘲弄去屠戮那些依仗力量去玩弄他人命运的家伙们:那些呼啸横行的马贼、那些压榨手下的游民首领、那些丝绸之路的上的黑心商人……通过这种疯狂的战斗,百里玄策得以宣泄心中的痛苦和压力。
终于,一个在大漠中带着一丝神经质和疯狂的“马贼狩猎者”诞生了。
在一次轻松的“狩猎”后,百里玄策惊喜地发现那个自己单方面称呼的“师父”回来了!时隔半年又回到了西域!
“百里玄策,你长进了么!”总是带着面具的师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然而百里玄策却无比欢喜地迎了上去:“师父你终于回来了!这次,你能教我秘术了吗?”
然而回答玄策的却是激射而来的暗器,可是这半年来的不断锻炼,以及无数次血的实战,百里玄策比起半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只见他将飞镰甩地密不透风,将暗器悉数击飞。
玄策紧张地握着飞镰,手指的关节都呈现出了白色。他清楚师父这次要对他进行考核了,自己好好表现的话,说不定就能从他那里学到隐身、分身这类的“秘术”了!
然而百里玄策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紫发男子的进攻。他只是目光复杂地盯了自己好久,面具外的眉毛也数次紧皱。他最后长叹一口气,开口了:
“百里玄策,你这么想学的话,明天拂晓,就在‘老地方’等我吧!”
玄策知道师父说的“老地方”是哪里,那是在两百里外一座矮山半山腰,有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八年前师父就是把他带到那里去的。
“是!师父!”百里玄策大喜过望,圆圆的小脸胀地通红,他正想刮肚搜肠想说一些感激的话,可是师父却向出现时一样,犹如一道轻烟般突然又消失了。
明天!老地方!耶!太好了!玄策兴奋地翻了一个后空翻,便朝着那个山洞赶去。
第二天的拂晓很快就到来了,可是在山洞里兴奋地一宿没睡的百里玄策,等来的却不是师父,而是一队有备而来的敌人!
在狭小的山洞里,玄策完全没有办法发挥出自己灵活机动的优势,更何况在一群彪形大汉的重重保护中,还有一个精通沙系魔道的法师在不断干扰着玄策。少年经过了一番惨烈的搏斗,终于力竭被擒。
百里玄策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十字架上,经过几天的颠簸后,被送到了一个沙漠深处的神秘祭坛中。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谁!他们把我绑起来要做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隐蔽的山洞!师父呢,师父他人在哪里?!
百里玄策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在不断被十字架所吸走,意识也因此一点点变得模糊,在大漠戈壁里顽强生存的少年,突然回想起了这种感觉,没错,那是很多年前还是在那个边关的小镇上,贪玩的自己在冰冻的湖面上玩耍结果掉进了冰水里,被捞起来后就开始发高烧,也是这种意识模糊的感觉……
可是,可是当时是谁给自己做美味的姜汤的呢?是谁搂着自己用体温来取暖的呢?是谁在自己耳边重复着“玄策你千万别有事”这句话的呢?是谁的眼泪滴落到自己脸上的呢?
是哥哥!是我的哥哥!是从小就保护着我的哥哥!
然而眼前的画面突然又切换成了师父离去的背影,百里玄策忍不住朝着那个背影狂吼道:“师父你不要走!你不要抛下我!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山洞里!”
飞扬跋扈的钩锁激起沙石,携带着百里玄策的怒火,向着紫发男子的背影飞去!玄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害怕,害怕再次被丢弃,害怕再次体验失去的感觉!
因此玄策内心的嘶吼和痛苦才会化作飞出的飞镰!然而攻击还是落空了——师父自隐匿中现身时,短刃牢牢架在少年的脖子上。
玄策绝望地往身后望去,然而师父脸上的面具一点点崩碎掉落,最后露出一张年轻而又阳光的脸——哥哥百里守约的脸!
“啊!!!”百里玄策大声喊了出来,而眼前所见却变成了一个清秀少年的脸,脸上挂着惊讶的神情。
不是哥哥!也不是师父!原来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啊!百里玄策下意识地想去摸和自己形影不离的飞镰,然而却摸了一个空——想起来了,自己被绑到十字架之前飞镰就被收走了!
而那个少年居然朝自己靠过来了!处于极度不安和恐惧情绪中的百里玄策,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看见对方靠近变下意识地朝着他挥出了拳头!
砰!
百里玄策的拳头被看似瘦弱的少年稳稳地接住了,他紧接着说出的那句话让百里玄策顿时呆在了原地。
“嗨,你是不是百里守约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