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噩梦

法政科的报告要第二天才能出来，郭一宁要留下加班，而方有和杨蓉因为白天的失误，决定留下来，查一查关于虐猫的视频，看看从虐猫视频上传者中，能不能查到些线索。吴辉不是重案调查科的人，他留下也没有什么用，所以不打算等，决定和张强一起先回家。

张强回去的路上挺开心，哼着小歌，摇头晃脑，扭动着身体。

吴辉无奈的看了看张强，深深地叹了口气，“开车小心点。”

“吴辉，给你商量个事呗。”张强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吴辉。

“不行。”吴辉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张强。

还没等他说出口，吴辉就拒绝了，张强有些恼怒，减速慢行，将车靠在路边，转过身面对着吴辉，“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拒绝，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吴辉并没有看张强，而是盯着车前面，“你心中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你是想制造和杨蓉在一起的机会吧，我告诉过你，不准！”

张强无奈的转过身去，也看着车外，有些生气，以前吴辉破案时，总是将他带在身边，可是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他和张强约法三章，不准他出现在案发现场，不准他碰触任何刑事案件，不准再提当年的事情，如果他做不到，就离他远远的，不要再进入到他的生活。

这五年时间，张强虽然留在了吴辉身边，可是他走不进他的世界，吴辉心中想什么，有什么疑问，他也不会再和张强商量，虽然表面上他们维持着现有的平静，可是他们都知道，有一件事情隔在两个人中间，谁也过不去。

两人在车里谁也不开口说话，张强早就习惯了吴辉现在的样子，他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再也不像以前，有什么事都会说出来，话也特别多，不像现在这么忧郁。张强知道，这个要求是他提的不对，他不想让两个人陷入沉默的尴尬，便不再去提之前的事情，转移了话题，“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

吴辉知道张强心中的想法，这些天他一直在查案，就算是晚上做梦，梦到的也是四个被害者死去时的样子，这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找地喝一杯吧。”

对于吴辉的话张强有些吃惊，吴辉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平时可以说是滴酒不沾，他不喜欢酒，因为他说过酒精会麻痹他的大脑，让他失去思考能力，没有想到今天他会主动要求喝一杯，也许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让他又想起不开心的事情。

张强找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店不是很大，应该有些年头，里面的桌椅有些破旧，桌子上都是一块块被酒精燃烧后留下的黑斑，收银台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应该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些发福，暗紫色的羽绒服上，有很多油点，想来应该是在收拾吃完火锅客人的桌子溅上去的吧。

张强打开店门，一阵冷风吹进来，低着头的中年妇女抬起头，倒是很热情的招待张强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虽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但是吃火锅的人还是有两桌，两人走进火锅店，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的火锅味，本来不饿的两人瞬间觉得肚子饿了。

店里和店外的温差有点大，吴辉一进店里，便将眼镜摘下，很快眼镜上蒙上了一层白雾，吴辉拿起纸巾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中年妇女见两人坐好，便给两人上了两套餐具，然后拿出菜单递给张强，张强低头看着，在他想吃的东西后面画上对号，点完后将菜单递给中年妇女，中年妇女看了吴辉一眼，见吴辉没有意见，笑了笑便离开了。

没一会功夫，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将火锅底料端了上来，打开酒精炉，张强和吴辉就那么坐着，等着锅开，这期间，小伙子把张强点的菜都端了上来。

天越来越冷，这个时候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外面的情况他们全看在眼里，吴辉看着窗外，虽然不是刻意，可是他总是习惯性的看着窗外停着的几辆车，在心里记下来车牌号，这习惯他是怎么也改不掉。

见吴辉一直盯着窗外停着的车，张强知道，吴辉又在强迫自己，“老板，来两瓶啤酒。”

吴辉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着对面的刘强，“强子，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

“你的事我不管，所以我的事你也不用管。”吴辉的话让张强有些不高兴，不过他不会表现出来，有些决定是他自己做的，所以他不想让别人左右他的决定，即便是吴辉，也不可以。

这个话题他们每年都要说一次，每次都是以争吵结束，虽然这样，吴辉还是想劝一劝他，“强子，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干嘛非要赖在我身边。”

见服务员将两瓶啤酒拿来，张强左手握着啤酒瓶口，右手拿着一双筷子，借助左手支撑点，右手一用劲，便将啤酒打开，同样的动作，又将另一瓶啤酒打开，“你管住又管吃，我干嘛要走，这么好的事情让我放弃，你当我傻啊。”

张强拿过吴辉面前的杯子，用茶水冲了冲杯子，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放到他的面前，吴辉看了看眼前的酒杯，“今年劝不了你，明年我还会再提。”

“既然知道结果是什么，什么也别说，今天不醉不归。”张强举起酒杯，碰了碰吴辉的杯子，一口干了。

吴辉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可不允许自己喝醉，“不行，我要保持清醒，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

张强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见吴辉只喝了一口，还是把他的杯子倒满，“想不清楚那就不要想，你干嘛让自己活的那么辛苦，今天晚上就喝点酒，晚上睡的也安稳一些，明天的事情，交给明天。”

在张强再三劝说下，吴辉将杯中的啤酒一口喝了下去，只要他喝，那张强就绝对不会放过，一杯一杯的灌着他，直到他有些醉意。

两人一直喝到一点多，张倩看了看收银台的老板，连连打哈欠，店里也只剩下他们这一桌，觉得今天吴辉喝得也差不多，便打了电话，叫代驾，不一会代驾到了，他便结账出了店门。

回去的路上吴辉一直没有说话，张强有些担心，“你怎么样，还可以吧？”

“我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可以了。”他今天喝的确实不少，头有些晕，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一种麻麻的感觉。

吴辉回到家中便回了自己的卧室，也没有和张强打招呼，看着吴辉紧闭的卧室门，张强一动不动，五年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怎么就是不能走出来。吴辉太聪明，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陷进去，一旦陷进去就出不来，为什么他就不能糊涂一些，他只要糊涂一些，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的这么辛苦。

回到房中的吴辉，衣服也没有脱便躺在床上，如果喝醉了该有多好，喝醉便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睡一觉，想来之后再想醒来之后的事情，他有些羡慕那些为了躲避一些害怕的记忆，而选择自我保护，将不愿想起的记忆忘记，如果他也那样该有多好。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吴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弯着背，大喘着粗气，被汗浸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黑暗中的吴辉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魂者，除了剧烈喘息浮动的身子，他一直保持着弯腰坐着的动作，一动不动。

吴辉想努力控制住胸口剧烈的跳动，紧握的双拳露出节节白骨，他越是想控制自己的恐惧，恐惧越来的凶猛，没一会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在他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这是极力咬着嘴唇发出的声音，他在哭，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是越是忍着，越是控制不住，渐渐他再也控制不住，冲到洗刷间打开水龙头，在水流声音的掩护下，吴辉像是一个孩子般，抱着双腿，蜷缩在一角，放肆地哭出声音，在这安静的夜晚，就像鬼哭一般，听得人汗毛竖立。

张强听到吴辉房中有动静，贴在门上听了听，又做梦了吗，这几年吴辉虽然经常做噩梦，但是没有最近这么频繁，这短短几天，他已经是第二次被噩梦惊醒，难道是因为他再次接触案件的原因，想到这里张强有些后悔，他本来是希望吴辉通过破除案件，慢慢找回以前的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逼的太急了，是不是应该让他从案件中撤出来。

张强举起手想敲门，手指刚要碰到门，他犹豫了，这个时候吴辉是不希望被别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即便是张强也不可以，想了想，张强将手放下，慢慢坐在门口，倚靠着门，他能清晰的听到里面传出来吴辉的哭声，张强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坐在那里，一直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