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贵人

杨伊离开后的私塾,不一会也来了学生,学上了一个时辰之后,也就结束了,因为大部分学生都不是那种全然一心学习的,先生家里也不可能容纳这么多人。

这时,所有学生都已经散去,那个中年人此时就上了阁楼上读书。

天下割据,三国厮杀不停,知识的传播也大受阻碍,此时这中年人的楼上书卷,在书架上,却也有千余卷,一般的士族,都不见得能比得上。

此时他正展开一卷,上面都是手抄,个个只有拇指盖大小,字迹极是工整,正读着,下面来了一个中年美妇,却是他的妻子。

“今日有贵人来了?”这个女人看似三十左右,肌肤如雪,也隐隐透着晶光,显然也是练气士。

“是,按照当年先师的批示,汉国的气运,也就是这几年了,眼看这汉国,本来以为今年为止了,不过这位贵人却不像短命之人,而且他找到我,想收我二个徒弟,却也是稀罕了。”

“你没有给他吧?”

“这个自然,这都是给潜龙所用,他一将要亡国之人算什么,何德何能,敢问我要棋子,若是真的汉国主,吾还可能会考虑一二?”中年人此时摇头说着。

“嗯,你现在已经快是化神了吧?”这美妇却也知道,夫妻二人十几年来,不仅仅在此潜修,也是想借着气数突破,说着:“苦心培养了二子,等时机到了,只要送到潜龙那里,你就可突破了吧?”

“是啊,我等了十数年了,按照批示,潜龙降世,也就再有十年了。”

“若是为帝师,辅助潜龙得势,只怕能更进一步,潜龙若是能成天子……就能成国师了。”美妇眼睛一亮,却是说着。

“天机玄妙,龙蛇混淆,任凭是谁,也无法度测天子归属,能知大地各条潜龙所在,已经是真人所为……我只能有朝一日,修成真人,死而不朽,就满足了。”中年男人此时摇头叹息,说着。

此世界炼气士,分练气、化神、返虚、合道;练气和化神境,都还只是凡人,只能称之为练气士,也就到了返虚才能被称之为真人,有着死而不朽的威能,若是到了真君,也就是合道境,那就是陆地神仙了,由人转仙,内炼有成,神灵不灭,足可名列仙班。

而此境界又是千古难有,自百家立下道统之后,也就当年留候辅助汉庭,成就真龙,据说修成了真君,然后不知所踪。

见美妇默默无语,中年人此时说着:“天机潜龙演化,都有庇护,炼气士也不能随意干涉,何况,按照当年先师所言,百年之后,大地将有十余条潜龙,也有轻重之别,我等师门并不算是顶尖,能临这蜀地潜龙之侧,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当年真人惊逢大变,为了预测天机,结果受到天谴,已削去仙业,我等蒙师门预先绸缪,以普通人的身份辗转至此,十年后才得开始修法,如今才勉强得以入手,这些年来,兢兢颤颤如履薄冰,才得以培养下几个棋子……

而天机不定,就这蜀地潜龙得天下的希望,不过寥寥,所以,吾只求这潜龙称王时,借其气运,能济师门一二就可,到时必急流勇退,不贪大业啊!”

“当然,在之前,绝不允许破坏!谁也不行!”说到这里,此时中年人起身,眼神转幽,寒气渐生。

……

“夫君,起来了。”有着叫唤声,曲垣肯定这是妻子的声音,昨晚睡得却是有些晚了。

“……哦,知道了。”被惊醒的曲垣此时醒来了,他起身,自己穿衣,才出来,就听见外面有着喧哗。

然后一怔,问着:“夫人,怎么回事?”

“哦,夫君,乡里有许多人上门,要向夫君推举自己的儿子呢!”此时他妻子正欢喜的说着。

曲家家徒四壁,曲垣现在当了官人,还得了一队兵将守卫,权势之列,大家都有些畏惧,不过曲垣托人传出话来,四邻就早早的蜂拥上去。

“我姑且看看。”曲垣此时笑的说着,他到了内室内,通过一处缝隙,看了上去,就见大厅中,挤满了村民,而且外面都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曲伯,你看我娃,够听话,又壮实,还识字,绝对能干事。”

“曲伯,村里谁不知道我儿力气大,能和牛角力……”

“曲伯,家里田少,娃多,实在没有粮吃,你托着说上几句话收几个去当兵,总有口饭吃啊!”

现在三国对峙,蜀地虽然富庶,但是不时有着大战,一般百姓就算能生孩子,也养不起,在这乱世,当兵也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

真的仔细研究,不少大将,当年都是小兵出身,士族出身的,在汉国还是相对少一些!

曲垣此时没有出去,等了一会,曲氏的族长就进来了。

“老朽见过官人!”

以往是曲垣要拜见,但是如今,这身份已经转过来了,这曲氏的族长却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身份概念转换的很快。

“伯父何必见外!”曲垣很是客气,乡里乡间,加上又是一族,也不曾慢待过,加上亲族也是他唯一能选择的佐助,不能不客气。

“已经是官人了,该有的礼还是要有的,外面都是村里的乡亲,托了人来说话,您看……”

“没事,曲伯你以前也当过兵,就帮我挑些个,上面的贵人说了,允我招募百人,这些都不成问题。”曲垣想了想,说着,顿了一顿,又说着:“伯父,你能帮我招几个识字的不?”

“识字?”曲氏族长就有些不解了,这个时代,识字的可是很少的,大家也都不重视,平常人家,就是识字又能如何?

“行,虽然不多,但是我给你找找,总有!”曲族长说着,答应了。

……

此时,洛邑,为曹魏之都,多贵宅。

一处幽暗的宅院,门庭不大,在路上望去,木栋阁楼隐现其间。

几个学子,才到了门口,就听到庭内有只鹦鹉的鸣叫:“有客来了,有客来了……”

众人闻之皆笑,其中的张翰此时说着:“贵人所荐,果然不错,这里倒是有几分雅意。”

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人此时笑了,说着:“所以才能独占一头呀!”

这时,只见楼前,一个青衣小鬟迎了出来,她长的明眸皓齿,微笑时,现出浅浅的酒窝,看样子才十一二岁,显的非常可爱,看见了来人,就笑的说着:“几位公子前来造访,欢迎欢迎,快请入内!”

由这个小丫头引着入内,只见虽然到了秋冬,隐隐可见假山疏丛,幽相掩映,第一次来的人,都不由点头称赞。

院落净无纤尘,上了石阶,这青衣丫头引着这几人向小楼行去,边走,还微笑的说上几句,竟然也用词典雅。

还是张翰,他看了这丫头一眼,说着:“单看这丫鬟,就知道主人如何文雅了。”

“嘿,这园中四位才女,或善舞,或善歌,或善琴,或善诗,都是闻名于久,张公子,你是第一次来,今天我就作东。”一个人说着。

张翰此时微微一笑,拱手说着:“那就多谢兄台了。”

在一行人到来之时,大厅里已经有些士子拜访,还没有到前,只听一阵琴声传来,这琴声婉转流淌,没有过多渲染,只是在平静流动,却自然流露着忧与静,声音丝丝萦绕流转,牵动着人的心弦,曲到终处音渐低婉,渐渐消去,又似萦绕在其上。

厅内众人良久无声,厅外正要进去的数人都是心旷神怡,似乎刚才琴声,已经浸入自己的心中。

“果然好琴啊,名不虚传。”此时刚才被人簇拥的那位贵人,拍了拍手,打破了宁静,说着。

垂帘掀起,这时却又一番气像,数个少女正在作舞,轻纱而动,裙衣如荼,眼波横睨,春色旖旎,厅内一行人都是叫好。

到了一件相对的幽室,又能看清楚表演,几人坐下,就有一个丫鬟上茶,听着歌声,看着美人,张翰却心里有些恍惚。

张翰虽然年轻,但是自幼出生于书香之家,只是遭逢天下大乱,张氏自然分家,他这一支迁居蜀地,他自幼博览群书、聪颖异人,家中长辈曾言,“通书记,警悟而辨,卿大才”。

张翰平时谨慎而有礼,这种恍惚很少见,只是就在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时他正游学天下,得师推荐,往山东游历,前些日居住在平阳贾氏,因为为人不错,有空陪着府中人上香。

他这次相陪的其中有贾氏女,据说贾氏女琴棋书画都精,并且自幼习武,还能使长剑,今日和家人上观烧香以祈冥福,这原本只是平常事。

不想,上香之中,迎面碰上一位道士,据说这道士只看了那贾氏女一眼,就紧随在后,当时有贾氏子以为碰上了轻薄之徒,大怒,转身正要问话,此时张翰却认出此人不凡,于是相劝。

约他密谈,这道士却对张翰说出了惊人的话语:“贫道自幼修相术,不敢说参悟的十分透彻,二三分是有;吾好观人相,并不轻易示人,可惜贫道游历天下,未见一个十分上相之人,老天开眼,今天让我得睹极贵之人。”

张翰当时心中一动,就等着贾氏男女去上香后,自己请得道士到了山间店家,而到了幽室,道士不等张翰问话,开口就说:“若观这位公子之相,看得前途,虽有文采,也只是一郡一州之相而已,但若观此女,却有冥凤之格,而且生就相夫相子之命,能助丈夫大运,你若得她,结为夫妻,公子日后必定能称公称王。”

这让张翰听得热血澎湃,大汗淋漓,正要询问其详,不料道士茶水也不曾吃的一口,起身告辞:“贫道有幸得睹贵颜,是贫道福分,但天机不可泄,说的太多折贫道的阳寿。”

说着,就消失不见了。

之后数日,张翰思之几如在梦中,就算辞别贾氏,到了洛邑,又被人引荐给了几个贵人,一起拉到这里,不时间却总是想起之前的那一幕。

称公称王,这句话,不知为何,一下子点燃了他身体内,心中的某种力量,使他心潮翻滚。

“张兄,在想什么呢?”就在这时,肩膀上一拍,使他清醒过来。

“哦,没事,只是今日才到洛邑,路途遥远,有些疲倦罢了。”张翰此时笑的说着。

“嘿,这是小事,多喝一杯就精神了。”身边那人此时笑的说着,说着,又端详了片刻,说着:“我看张兄印堂此刻透现红紫,显是要发达了,何倦之有?哈哈!”

张翰此时一惊,问着:“你也会看相?”

“家里有些家传,非常粗浅,来,看,那女人过来了。”听他说话,那人实际上也是一怔,他只是粗粗会些简单相术之语,还没有入门,只是刚才随口一言罢了,却没想到这张翰竟然这么大反应,也就左右转移话题了。

“敢问这位是谁家的公子?”此时一女轻挽裙角而来,此女春颜娇丽,目光清冷又含情,清情中带着风韵,最令少年人无法抗拒。

看见她过来,见着左右之人的目光就锁在她的身上,而张翰此时也打起精神来,与她说起话来,只是心中却更是思量。

那贾氏女还年幼,虽然贾氏发达,但此女貌丑,却也没有多少人真的重视,张氏也算有几分底蕴,在天下也算是大户,若是在这时提出,虽然年龄有些差距,想必那边也必一口答应。

再说,不管怎么样,贾氏也算此时豪门了,这就和司马氏扯上关系。

心中盘算着,只是寥寥应付了这过来的女子,显得心不在焉。

这女子却是心中惊疑,目光凝看了张翰几眼,不过客人众多,却也不可能过多停留在这里,当下嫣然一笑,又向别席而去。

“张兄,你看见没有?园中才女对你特别注意。”

“哦,真的未曾觉得,各位,天色不早了,这路途劳累,还请诸位恕罪。”张翰忽然举起杯来,说着:“我敬大家一杯,特此陪礼。”。

言罢,喝下,拱手为礼,真的匆忙而去了。

这使在场的公子不由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司马伷才叹的说着:“听闻这张氏子有“鬼谋”之名,今日一见,果和当年那位鬼谋性情一般,倒是名不虚传,只是,有几分本事,就不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