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刘景升牧守荆州

荆州

山中,有两人正静处在一间竹室之中,这竹室简单,却极是清幽雅致。

室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几,几上放着几本经书,又有一个雨点花瓶,摆着数株春花,疏疏几片,已是淡雅宜人。

琴声流淌在室内,声声入耳,似是欣悦,又似倾诉,却正是对面一位身着淡紫裙的少女,盘膝跪坐,青丝无风而动,素手拢、捻、抹、挑。

不一时,一曲作结,声渐收止,余歌还在,少女收回了手。

“好好好,侄女的琴艺,真是越发长进了。”司马微此时哈哈笑的说着:“景升,承彦,你们以为如何?”

周围侍奉着众人此时看着刘表皆是含笑不语,如今这一幕,是荆州士族和大汉宗室的一次合流,是一次相亲之意,女子是荆州蔡氏女。

“是不错!”刘表此时,只是肃容,并无意见,平淡的说了一句,为荆州牧,自然不是毫无代价的,虽然是大汉宗室的代表,但是也不可能完全无视一切规则的,他没有无视规则的实力,他所有的也就是名声了。

蔡氏女此时弯腰行礼,为主事三人上茶,上完茶后,就有些黯然的退了出去,虽然她是今日的女主就,但是后面的事就由不得她参与了。

见她退了出去,黄承彦才叹了一声,说着:“痴儿!”

大族之女,就是如此的身不由己,能有刘表这般配偶,其实也算不错了,不过是续弦,对少女来说,又有些残酷了。

此时周围众人散去,知道接下来的事就是密谈了,剩下的三人继续品茶,端坐于一室,这时,初春时节,阳光洒过走廊,茶香隐隐,一时间,竟然静如无人,喝完一茶,刘表先拿起一本书来,说着:“两位先生,你对这本说文解字,有何看法?”

说文解字,是刚刚随着北域的商队到来,新来的一批千金书之一。

原版的,作者为许慎,是史上第一部系统地分析汉字字形和考究字源的字书,许慎编著时首次对“六书”做出了具体的解释。

原书作于和帝永元十二年到安帝建光元年,前后二十年时间方成,而此时的新编,则是大都以简化字为主。

简化字并不是凭空捏造的,大部分的简化字也都是有着历史渊源的,简化字的最大好处在于实用方便,因为使用了大量的形声字与会意字,使人更方便书写与记忆。

特别是刻印书籍,因为成本原因,刻印的字肯定不能很大,而简化字能在更小的字体下清晰的显示,人的眼睛也看起来更舒适,而笔画繁杂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要知道,即使是大儒,匆忙之间,也有很多字不会写,从而主动的简化字体。

司马微此时却是很平淡的说着:“这本书,已经有人奉上给我,不过我还没有细读,只是粗略翻过,有可取之处!”

“那黄先生的意见呢?”

黄承彦此时则是先取过这书,念着:“此书一出,往圣之意大明于世矣,只是,其中音意虽有精妙之处,只是言辞之中,似还有一些尚未纯熟之意,实是让吾不解,能写到这步,本不应有此疏漏,不过,就算如此,也是传世之书,蔡邕当可以此书名留青史。”

这书是蔡邕主编,诸多文士辅助,杨伊立意,前后半年时间方才成书,这时间来算,看似已经不短了,不过对这个时代,一本书,却是要精雕细琢一辈子的时间,自然算是仓促了。

其中有些语意看似粗陋,其实是为了普及,典故之说,这一版时间也不够,以后肯定会再版甚至更多版的。

“本以为蔡邕,只是寻常儒子,眼见暮气日深,谁知竟有如此际遇,如今看他的这些文字,却已经脱离儒学,自成气象了。”司马微此时说着,有些感慨,在他的眼中,这可不单单是区区一本释义的字典,这不是简单的书籍。

释义,是以那家为主,怎么解释,这本来是掌握在名士手中,但是随着千金书普及天下,以后天下识字之人,恐怕就要奉蔡邕为文宗了。

幸亏这还是字典,只是释字之意,要是词典,司马微就得北上,和蔡邕论道一番了,不过就算如此,这本书的气象也令他为之震惊。

以望气之术看去,皎洁白光之中,金色字符在旋转,区区一书,就已光撒整个房间,使整个房间内阴晦尽消,这部字典,的确已经得了文道之要,蔡邕的气数恐怕已经大为改观。

刘表无此能耐,自然也是看不见这种气象的,但是他的确明白司马微黄承彦两人的意思,思想了片刻,就笑的说着:“既然如此,那就任由他去吧!”

刘表身为大汉宗亲,当年在帝都也是特权不小,由于身身份相对较高,所以能翻阅一些汉宫藏书,许多豪门世家的秘传,比如传自先秦的诸子百家的武功心法不计其数,不过也没有因此就有了大成就。

神功绝学并不能让人一步登天,武道上,文道上,都是有天赋需求的,有些人生而知之,有些人天生神力,这羡慕不得,不过就是如此,也比普通人强的太多了,如今能有这般名号,也算不负所学了。

司马微此时却更是在感慨际遇之玄,他是那种有天赋的,有过目不忘之能,所以不但能参悟许多武学,还精通许多异术,比如开得灵眼,有望气之能,天下之间,气运他已经尽知,似乎凭此之能,天下大可去得,可是这些年的沉浮,才让他知道,就算读书再多,面对天下洪流,却又有何用,天下之道,还是仅有一途,唯力唯势而已!

“渊不如精,精又不如命,知道的越多,才越感觉到无能为力,这些年来,自己就算有奇功在身,甚至如是一郡守要杀自己,只要不顾忌其他,随时一令就都可以,而自己想反击,却千难万难,能算人,不能算己,命也,数也!”

不过谁又能了解这种隐藏在幕后,看似是个大BOSS,荆州内外,无人不给他面子,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虽然他精通道学、奇门、兵法、经学,有“水镜先生”之称,又为人清雅,学识广博,有知人之明,受到世人的敬重。

不过虽有万般才华,但是论身份,也许外面一个百石之吏,某种层面上都比他高贵许多,想到这里,他不由叹着,如果当年,没有被引进道门,走举孝廉的正途,他如今恐怕至少也是两千石的大吏!

此时用灵眼看了一下刘表,感觉更是玄奇,早些日子,还能看得此人气运深浅,现在则是难以明之,外表看不出,再用灵眼,却只见一片白光笼罩,里面气运却是浩瀚磅礴,又隐隐有股紫气上升,心中就是凛然。

年前见了他一次,还没有这气像,还想着他根基不稳,虽有富贵却不可长久,现在看来,却已经根基深厚不见底了。

但是这事,却无论怎么样羡慕不得,谁都知道为大吏者,自得王朝龙气之佑,但是世上又有几人能如此际遇,州牧之贵,这不是简单的投机取巧就所能得到的。

如今大汉有三位州牧,一是辽州牧,为颍川陈氏子得,说是辽州,其实是蛮荒之地,仅立三郡,不过却为开天辟地之举,是真正能令行一州的大吏,不过此人一年前,尚名不可闻,不过跟对了人,随着那位大汉长公主征伐东胡两族,如今大汉北境安定至少数十年,此人据说功不可没。

这一点,羡慕不得,当初那位大汉长公主传下“招贤令”,向天下招募英才,那时,黄巾拥兵百万,南征北讨,区区燕国,本是涿郡一中郡之地,民不过十万余,天下大才们自然是看不上的。

谁能知道,短短一年时间,竟然占了幽州以及冀州大部,百万黄巾虽然仍在,却不敢北上半步,之前肆虐北域的东胡两族,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这能说什么,只能感慨一句,燕赵果然多英豪!

随意说了几句之后,几人就起身,总不能一直坐着,主要是刘表的需求一直藏着掖着,眼看今日是谈不下来了,联姻自然是有利益需求的,比如荆州士族要放弃什么让给刘表这个州牧,刘表又会再什么地方做出补偿,这些事,都要谈的。

当下,三人就穿堂过室,向后园走去,进了园,却到了一处湖泊,这处湖泊,有七八亩左右,绕湖遍栽树木,又有木廊铺设,一道木廊直通湖心,设有一亭,这却是花费甚大了,就是刘表都不由得赞叹。

这时,山林、卧石、假山之类,淋浴在光照中,尽得自然之意,在亭中,已经有人提前再准备了,两个仆童此时正就着红泥小炉烹茶待客。

从走廊而过,又见走廊两侧尽是爬藤,又有小花点缀在其中,真是香气暗流。

到了亭中,就见此时有两人起身拱手为礼,司马微此时就笑的说着:“景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黄祖,是江夏安陆名士。

这是黄忠,如今在镇贼中郎将朱公麾下任别部司马,恩,两位,这是州牧刘公!”

这两人,刘表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首先是黄祖,江夏安陆黄氏族人,黄氏为荆州的著名的士族,为名臣黄香一族,黄香,是“扇枕温衾”故事的主角。

黄香年方九岁时,便知事亲之理,名播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

后任郎中、尚书郎、尚书左丞,又升任尚书令,任内勤于国事,一心为公,晓熟习边防事务,调度军政有方,受到汉和帝的恩宠。

后出任魏郡太守,于水灾发生时以自己的俸禄赏赐来赈济灾民,被免职之后,数月后在家中去世,其子黄琼、曾孙黄琬,都官至太尉,江夏黄氏至此闻名于天下。

黄祖是被举过孝廉的,如今正在养望,不屑为百石吏,刘表自然听过其名。

黄忠此人,以前不闻其名,也就是最近,忽然以勇名传于荆州,救镇贼中郎将朱俊于危难之中,曾单骑敌万军,此人之勇,可见一斑,不过此人出身南阳黄氏,不过总得说来,其实关系也都差的不太远。

此时的士族,可都是有家谱传承的,上朔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更不用说同姓的了。

当下,人人见礼,就各自坐下,这时,早有童子煮茶完毕,端上茶来,刘表此时坐了上位,司马微陪坐,此时他端起茶来细细品评,只觉入口虽有清香,但是火候礼节,到底不及京中之贵,说的也是,要真是贵族,处处细节都见奢侈学问,这没有几代的经营可不行,司马微虽然名声甚大,但是不为官,能有这般,已经足显不错了。

当下诸人,迎着湖水清风,就着水气,一时间淡淡的茶香飘散在这亭中,再论得一些天下,诸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刘表此时竟似尘念消沉,不过,他立刻醒了过来,就听见黄祖说着:“此前,听闻北域战报,我还有些不服气,现在再看,却再也难兴嫉妒之情了,真是恨不得学得定远之志!”

细细听下去,听得是黄祖正在说刚刚传到这里的一战定北胡的战报了,鲜卑、乌桓两族,可能就此沉寂,大汉北域数十年的安定,这让经受南蛮之苦的荆州人,不由得不向往了。。

恨不得,就此也投笔从戎,在沙场彰显一下男儿本事,平定一州之乱,特别是最近,士族们可是饱受黄巾之苦,南郡黄巾,盘踞已经半年之久了,可是荆州上下,竟然奈何不得,还让那孙信小儿,在南郡耀武扬威,更是差点让堂堂镇贼中郎将朱俊都陨落在此。

此时,叛乱可不只是朝廷的事,也是地方士族的事,不但朝中要出兵镇压,地方士族也得出人出力,一地安定是否,也是这地士族是否强力的标杆,而黄巾却让荆州士族,在天下大大的丢脸了,朝中派刘表牧守荆州,也有这原因,表示朝中不再支持了,让荆州人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