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士族
张角眼中有着一抹的神彩，他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女儿，马小玲却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她对于眼前的这位“父亲”了解实在是有限，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没有任何一个正统王朝会给张角这样一个失败者太高的评价，他得到的永远不会是全面的评价，况且马小玲从某种层面上而言，也算是不学有术了，对于这方面的见解，实在不怎么高明。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普通人是很难凭借简简单单的认识去判定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很难给出什么合理的建议，不是谁都能诸葛孔明隆中对的本事，诸葛孔明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献策而已，而是持之以恒的完成了自己隆中对的谋划。
能献策的文士很多，但是献策并完成的才方是真本事，不然就只是吹牛了，前者很少，后者很多，前者比如十胜十败的郭奉孝、后者比如千百年之后曾有一人作“五年平辽策”，却是不免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马小玲没有这般的学问，虽然她聪明伶俐，但是对于国策需要的大学问却是没有的，只能是相顾无言了，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些个策略来，却终究毫无所得。
张角此时仰天长叹，幽幽道：“黄巾起事之后，世人皆称我等为图谋造反的乱党贼子，角今已知天命之年，家脉只有孤女一人！”
望着苍天，张角又愤然道：“为何起事？如若不是这腐朽汉庭已经无可救药！我为何率众起事？难道是为了谋朝篡位？”
马小玲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很想说出自己的身份，想要把她那个世界的事讲出来，把历史讲出来，可能会让张角有所参悟，可是她自己的身份呢？
邪魔？
张氏只有一女，马小玲又凭什么能取得张角的信任呢？
华夏的文化信仰是非常重视宗脉传承的，就像是张角，他一旦出现意外，他所组建的势力立马就会因为没有继承人而土崩瓦解！
这一点，在这个时代绝对无法避免的一件事情，一个势力的首领膝下无子，他也绝对不可能称雄一方。
而张角是修道之人，虽然修道之士一生未曾婚娶并不罕见，修道是求长生的，世间富贵对于他们来说远远不上长生得道来得更加诱惑！
而太平道如今却是已经举旗，争霸王权，成了黄巾，已经从出世转到入世了，而张角三兄弟却是无子的！
如此一来，即便他打下来了江山，他又让谁去继承呢？他的两个兄弟张宝与张梁也同样是无妻无子！
“我一生行事，问心无愧！”张角此时望着苍天，悲泪道：“可是为何天要亡我！？”
“天要亡我啊！……咳咳！……”
张角胸膛急促地起伏着，突然脸上涌起来了一抹潮红，紧接着他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哇’的一声吐出来了一口黑血。
“父亲！”马小玲上去扶住了张角摇摇欲坠的身体，一道甘霖符被她随手划出，转而没入了张角的身体。
张角不为私欲，而是为了苍生，此时他耗费生机，要为黄巾寻找一条出路，却是十死无生的结局，他退而求其次，想要为黄巾道的普罗大众寻求一条生路，终于寻到了一丝生机。
南据汉军，北放流民。
张角听说了北方那位大汉长公主的威名，只是疑惑甚多，命数种种皆不可推算，甚至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若是敢加以窥视，恐怕只有十死无生的结局。
这简直像是面对一位比开国帝王还要尊贵的人物，张角很是诧异，却也不敢细究了，不过，如此也可以解释北面为何是群星汇聚之局了。
也只有如此人物，方才可能拥有群星辅佐，可能这大汉要出一位女帝了。
“宁儿，邺城妇弱驱使向北，地公将军张梁督战青州，管亥为青州渠帅，人公将军张宝居临淄接应，张牛角为冀州渠帅，移镇河东，张燕等将从之……”
一番安排，却是把北方黄巾精锐全部调往南下，接连一片，北方全是老弱，并放归黎民北上。
若是北方的统帅是一个不顾惜黎民的，此时出击，黄巾所占的区域将是不设防的，能长驱直入，但是张角仍旧如此做了，如今黄巾的实力，只能是勉强挡下一面了。
青州都只能且战且退，河东方向方能拦住汉军攻伐，毕竟河东方向，有着一员无双猛将在，如同烈虎一般，黄巾能挡住的不多，张牛角勉强有一战之力，其余人等，却只有送死的份。
……
“这一份是冀幽世家豪强士族的叛乱名单。”审配直接将一份名单递上，这可是万不得已，绝对不可能交出来的东西。
前不久，和黄巾的对峙结束，黄巾一方逐渐后撤，各线的黄巾统帅没多久就出现在了临淄、河东等地，这代表黄巾的主攻方向已经确定了。
虽然黄巾百万众，但是真正的战斗力还得是靠大将和大将统帅的黄巾力士，此时黄巾主力南移，无数冀幽两地名士都上表劝说长公主殿下、卫将军南进，不过杨伊置之不理。
此后不久，无数难民北上，杨伊开始在冀北、幽州等地开始屯田，任命颍川陈氏子弟、长公主府中郎中令陈曦为典农中郎将，平贼都尉邵兵为屯田校尉，又分几员干吏进行屯田事宜。
以平贼中郎将公孙瓒迁护东胡中郎将，监护东胡人，参预东胡事务，防止东胡人侵扰，副中郎将刘备，校尉张郃。
幽冀两州人事多有变幻，特别是各个郡国都尉、中尉皆被长公主派出人，以卫将军名义接管，国相、太守等位，则未曾更改。
颍川士子郭嘉接任陈曦为长公主府中郎中令，此时他正和前任郎中令陈曦接待辽西郡太守审配，看他递上来的名单。
“就这么卖了自己人。”陈曦和郭嘉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感慨，陈曦虽然是颍川陈氏子弟，但是却是支脉，待遇上也就是和寒门差不多了，郭嘉是寒门子弟，此时两人基本上是同样的情绪，都在感叹，这冀州士族这也太没有节操了，郭嘉忍不住刺了一句，他历练未久，还稍有些稚嫩。
“不是卖了，这原本不应该献出，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殿下的要求我们能做到，世家要的是壮大不是要找死，其实这次叛乱我们没有报任何胜利的希望。”审配此时摇了摇头说道。
世家有意掀起一起叛乱，冀幽并三州世家联合，获取天大的利益，若是成了，这三州之地就将由他们说了算，在黄巾之乱吸引了汉军主力，阻断了南北交通之时，他们的计划成功率不小。
郭嘉没回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对于世家的行为其实非常的感兴趣，这关系着他的一些困惑，虽然前不久宴会上杨伊称他“才策谋略，世之奇士”，但是对于政事人心，郭嘉还是没能洞彻。
“幽、冀两州世家之中确实有一些对于殿下政策非常不满的家伙，但是大多数都承认跟着殿下确实能壮大，我们眼睛不瞎，而且才智之辈也不少，虽说不及你这等惊才绝艳，但是足以外放治理一郡的还是有一些的。”审配稍微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们最多算是不甘心。”
的确，任谁遇上陈曦、郭嘉这等人才，都不能不服输，比不过，郭嘉稍微有些稚嫩，但是这是没有参与过政事，稍微历练一下，就是一位不下于陈曦的大才。
这两位是不世出的那种大才，恐怕比得上汉初的张良、萧何了，而长公主府中还有关、张、赵、徐等或者寒门或者黎民出身的大将，让他们冀州世家数一数二的天才张郃、高览等俯首认输的那种。
“这也没办法，殿下已经很仁慈了，像有些士族非要对着干我等又有什么办法，没灭了他们都算我等手下留情了，对于士族，说句不好听的，殿下没那么多时间去管，基本上你们跟着殿下，我相信你们的家族就会一直在壮大。”陈曦此时微微一笑，不在意的说道。
以燕国为中心，冀东这一代正在进行的是一次产业跃升的改革，这种改革做好，将会把生产力推进到什么地步，陈曦是有数的，沮授等人也是有数的，不过他们身为冀州世家的一部分，只能约束自己的家族，更多的也没办法去做。
而陈曦、郭嘉等人来自中原，和这里牵扯很少，自然不怕得罪，也敢得罪，或者说是不在乎他们这些“地头蛇”了。
说来如今长公主治下，还真没有太过于针对世家，除非是有一个世家犯到她手上了，然后发现其他世家都有这个倾向她才会敲打一下，像是甄氏那般，杨伊也没有灭族，换做其他人，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那还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竟然又串联了冀、幽、并三州世家。
杨伊一贯的策略就是一边拉，一边打，喂着枣，拎着棍子，就算是将哪一家暴揍了一顿，只要对方乖乖听指挥了，也不会再特意去针对，甚至可以说，世家要离开，杨伊也不怎么去拦。
比如前任幽州此时刘虞，很不甘心，耍了很多小手段，不过没有什么危害，杨伊也就没搭理，要知道，刘虞当时，杨伊随手斩了，没人会说什么的。
不过刘虞终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不是赵忠那等人，加上明面上也是足够听话，在杨伊被任命卫将军之后，刘虞就毅然的返回京师了，去担任青州刺史了。
“世家就是壮大，但是大汉王朝壮大的却更快，有些人瞧着眼热，所以才会出现矛盾，想要更多不属于自己的利益，否则像现如今世家这么快的增长速度，在任何时代，世家都应该全力支持当权者。”审配吐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这张纸上这些人就属于不甘心，他们想尝试一番，既算是奋死一搏，也算是世家清除自家的内患，而现在同样也是为殿下新政奉上的棋子。
“他们知道自己是棋子吗？或者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吗？”陈曦此时主动询问道，“或者说他们知道他们家族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吗？”
“现在这上面的都知道，他们就是在送死，作为棋子，去为家族获得更大的利益，至少这样就算是叛乱，局面也在控制之下，殿下也就有着最大的操作性，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世家族人也就能获得最大的认可。”审配眼中明显有一抹痛心。
说道这里的时候审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之后再次睁开又变得无比的坚毅，“我们希望融入殿下辖制的体系中，非像是现在这样格格不入，身处治下，但是却又不像是治下之民，用牺牲能换来家族的崛起，我们世家从来不在意牺牲，包括现在的我在内。”
陈曦和郭嘉相视一眼，他们也知道审配所说的有不实的地方，毕竟按照现在初步商谈定义的叛逆也不是说说，他们不无成功的可能，各方齐使力的情况下，里应外合之下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到了现在审配摊牌之后，这些人确实是背着骂名，忍辱负重，为他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是能让世家像现在这样为了国家和民族去牺牲性命的话，我可以保证，世家福泽延绵不绝绝对是应该的。
世家啊，这就是世家，为了家族的延续可以赌上性命，但是对于国却不怎么上心，拥有着美德，可惜却用于谋求私利。
“好，这件事我们会汇报给殿下，由殿下决意，不过应该没有问题。”陈曦此时点了点头，世家这是用命在赌殿下会看在他们的牺牲上，给于他们一条生路。
“审正南在此谢过。”这一次审配完完全全是以一个士族身份对着陈曦和郭嘉两人一礼。
“值得吗？”郭嘉此时稍微苦笑着说道，“他们明知道是条死路为什么还要去做。”
“既能达成家族的目的，又能顺了自己的心愿。甚至还有一丝翻盘的希望，性命有什么可惜的，多少次绝境世家能保全下来不就是靠着这种牺牲。”审配平静无比的声音这一刻流露出太多的欣慰。
郭嘉有些明了，无话可说，世家的信念他能理解，而且也确实是很令他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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