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死战
换了个方向的屠杀又即将上演，本来溃退的明军步军此时也调转了方向，向着泽州城方向回击。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哪怕这场战斗并不是生死攸关，但是无数闯军士兵将要被屠杀，李自成也只能闭上了眼，不忍见这残酷的一幕。
泽州城的城门已经紧闭，约有两万左右的闯军步骑散落在城外各处，这些就是李自成狠下心的诱饵，等着明军来咬钩。
想要吃下这两万闯军将士，明军最低也得派出一倍左右的人马，泽州城墙上的李自成观察着老猪山方向的明军大营，简陋的明军大营中，此时人头攒动。
果不其然，这种机会，明军是不会放过的，李自成看到明军大营中，一支支明军列队而行，骑军、步军、火炮，开出大营，正在各自列阵。
随后，一发发炮弹从明军的火炮阵地上飞起，朝着泽州城飞去，李自成也只能躲进城门楼里，不过他并不担心。
城下的厮杀已经进入白热化，一队队明军朝着各处的闯军厮杀而去，明军占据着上风，但是数量上不占据优势，看来还要纠缠一阵。
此时郝摇旗策马挥鞭，在一群心腹的护卫下，冲在闯军骑兵队伍的最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远处不断腾起硝烟的明军炮兵阵地。
一队队的长枪兵、弓箭兵、刀牌兵已经从明军大营中开了出来，开始在正对着郝摇旗所在的方向上列阵，显然是想阻击郝摇旗的骑兵，李闯军的轻骑目标很明确，是明军的炮营阵地，这一点，指挥作战的张世泽看的很清楚。
不过郝摇旗也不是浪得虚名，就在他的马队将要接近明军步阵的时候，郝摇旗忽然调转马头，向左转向，领着他集结的数千轻骑，沿着明军布列开来的阵型狂奔，最后在明军步阵的尽头再次右转，直接冲到了明军炮阵的正面！
他要从正面冲击摆在明军大营前的数十门大将军炮，如此一来，他这数千名轻骑却也要葬送在这里，因为四周都是明军步军战阵，根本冲不出去了。
这些火炮如果是三斤的炮，他现在这么干无疑是送死，别看“一斤”和“三斤”间的差距看着并也不大，但是威力方面却差距甚大，三斤的炮弹，可是附带着碎弹攻击的，骑兵正面冲击就是送死，而一斤的炮弹，无非也就是个位数的死伤而已。
操作这些“一斤”炮的炮手，都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英雄人物，此时这些明军看见数千名闯军骑兵从正面如洪水破堤一样冲过来，全都胆寒心颤，哪儿还能冷静装填，不约而同的全都丢了大炮逃命去了。
郝摇旗立即抓住机会带领着骑兵就猛冲而上，一个冲锋就夺下了炮阵，不过几十门小炮，李自成很重视，这几十门小炮可是他的心头大患，京城大营就是毁于这些大将军炮。
看着这些夺来的火炮，和越来越近的明军步军战阵，郝摇旗想要尽快毁了这几十门炮，不过郝摇旗和他的骑兵并没有携带锤子和钉子，他们并不知道只要钉死了火门，这些炮就要重修，没有这个知识，他们也只能四下放火点燃火药。
就在郝摇旗带着手下到处搞破坏的时候，战场上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原来是此时趁着明军几万大军尽出，和闯军厮杀的难分难解的时候，闯军的伏兵尽出，而且李自成也打开泽州城门，亲自督率着无数闯军步骑发起反攻了！
郝摇旗的战果他看到了，这些心头大患的大将军炮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心病了，李自成立刻就准备反攻，正好此时李岩也带着数千余骑到了泽州。
只是一个照面，正在厮杀的明军立刻大溃，李自成发起反击的时候，泽州城头上闯军的大炮也同时开火，短短时间内，就向明军阵地打出了数百计的石弹。
而顶在那里挨揍的明军步兵，又恰好得到了后退百步的命令。这些明军的步兵本来就被对手的炮弹打得死伤“惨重”，其实也没多惨，最多也就是死伤了几十人，只是这种情况下，看着闯军四处杀出，从周围的山上，草木皆兵之下，人心慌乱不安，也就没办法秩序井然的后撤了。
已经下了城头，移师到了泽州城门前的李自成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所以当机立断，就让闯军的步骑，此时开始全面反攻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最好的机会，吞下这些明军，到时候再度攻至明朝的京师就不是不可能的了，此时他已经收到完整的情报，大明朝根本没有外援，大明朝辽东军正和东奴人在对峙，双方互相牵制之下，根本顾不得大明朝的京师。
至于双方会不会谈和，李自成觉得不可能，崇祯是多么骄傲的人，在前些天，那么危急的时刻，都没有迁都，如今想必还在京城坐着收服失地的美梦！
李自成一声令下，无数闯军奋勇向前，在前的步军，半数举着长枪，半数持刀举盾，组成了密集的阵型，远远看去，就看见穿着蓝色箭衣，头戴白帽子的步兵，如洪流一样涌来。
闯军的队形算不上整齐，也没有组成生什么方阵，还是肩并肩的列成了一波波密集的线列，不是笔直的，而是歪歪扭扭的。
队列虽然不整，但是军将们的士气却极为高涨，最主要的是有督战队，当头的步军背后的就是督战并协同作战的老营，闯军的老营兵全都是心黑手狠的主儿，杀起逃兵来可是毫不手软的。
而且闯军的军官也都站在队首，举着刀矛引领着士兵前进，他们现在干劲十足的原因，也不全是闯王的督战队凶残，而是觉得跟着李自成还是有前程的，毕竟对于天下局势他们也没什么研究，只是跟着李自成打的越来越远了，吃的用的越来越好了。
对于封建时代的大多数人而言，阶层上升的路子很少很少；读书，不但需要天分，也需要资源；唯有乱世，才能有机会晋升阶层，正所谓：乱世出英雄！
封妻荫子，成为钟鸣鼎食之家，这是封建时代大多数人的奢望，想要拥有，哪怕再怎么豪勇，生不逢时也不行，唯有乱世，方才能借着建立新朝的机会，成为勋贵之家。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现在就是在为自己和自己的后代打天下，劲头怎么可能不足？正因为看得见希望，而他们也没有经过希望破灭，没有像闯军在京城的大营中那样，看到堂堂亳侯李过被砍了脑袋悬挂在大明的城头。
权将军高一功冲阵被直接刺死，这才是闯军大营溃败的真正原因，看不到希望了，而如今泽州城的这些闯军，还能看到希望，还拥有希望！
一排排的长枪起伏着向前，数万名步军，就这样呐喊着隆隆而来了，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数千余的骑兵，在李岩红娘子率领下，簇拥着李自成的“闯”字大旗正缓缓向前！
看到闯军的气势，对面的明军已经未战先怯了，全都把后退百步避开对方火炮的命令抛到了脑后，一退起来就刹不住了。
哪怕此时张世泽抽调生力军，试图组成了一道新的防线，试图阻止闯军的突破，却也是无济于事，刚才的反击成果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不过也不是没有丝毫战果，占据了明军军炮兵阵地的郝摇旗，在明军步军后涌而来的时候，却也只能草草放了几把火后，就匆忙四散，而之前跑路明军炮兵也都没有跑远，毕竟身后就是大营所在，也不敢跑远，在郝摇旗刚刚撤退，他们随后就回到战场上，扑灭了郝摇旗等人放的火，扶起了被推倒的大炮，最后一番点算，发现受损的并不多，最少还有三十余门火炮可以继续使用，其它火炮则因为炮架损害需要修理。
而郝摇旗根本不知道明军的新式火药，并不是放一把火就能损毁的，药包防火做的很好，他急切之下，也没寻找好放火的道具，砍开药包点火，也只是损失这一个药包。
张世泽赶紧喝令人把这些炮撤回大营中，在前方野战失手后，大营就是明军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据点了。
大营一旦失手，战场上的数万大军就失去了依托，恐怕瞬间就要变成任凭闯贼追杀的猎物了！
而李自成在指挥大军突破了明军战阵后，并没有马上向；老猪山明军大营进攻，而是转用兵力围攻那一支明军重骑。
这一支明军重骑的马匹不少都有了损伤，不过因为一人双马的配置，现在千余重骑竟然还有九百左右，这一支重骑此时倒是护住了一队两千余的火枪手，以死掉的战马为依托，重骑冲乱敌人的阵型，这一支火枪营居然击退了闯军的几轮进攻！
而他们的阻击，也让明军有了收拾队伍再战的机会，李自成看着己方的部队连着被击退了好几回，还在明军简陋的阵前留下一地的尸首，就知道不能强攻，只好耐着性子重新调整布署。
这些明军的火器威力不凡，远不是以前可比，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填装的速度都比以前快了很多，李自成看着前方的死伤，也不是无动于衷。
他首先重建了一条和明军对峙的战线，同时，李自成又命令把己方的火炮运过来，重新布署，准备用它们去摧毁这一支顽抗的明军。
这可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不仅要挪动大炮，还要堆土做成炮架，这工程没两三个时辰忙不完。
李自成也知道这些大炮使用起来不方便，只好一边耐着性子等待，一边调了弓箭手来射击明军的战阵。
不过，那一支明军重骑太讨厌了，来回冲杀，竟然怎么也挡不住，不得已之下，死里逃生的郝摇旗手下的数千轻骑损失不小，如今又被补充了，再次作为死士反击。
结果还没冲多远，就被明军重骑反击了，数千轻骑，面对着只有九百余人的明军重骑，显得毫无抵抗之力，当然这也和他们在冲锋过程中没有保持好队形有关，不过这些都是临时组建的，根本没有经过磨合，被明军重骑兵一冲就垮了，倒也不算是奇怪，这些被冲散的闯军轻骑乱纷纷的退散，还冲乱了后方闯军的阵型。
张世泽此时在后方抓住了机会，立即催动部队，再一次压了上去，李自成此时也明白退无可退，硬着头皮指挥部队拼死抵抗。
可他哪儿是这一支明军重骑的对手？拼了老命也挡不住啊！
不过还好，明军此时分成了两阵，因此也就有了较大的纵深，逐次抵抗下，才在郝摇旗等将拼死厮杀下勉强稳住战阵。
李自成则从后方又调集了上万步骑，都是生力军，交给大将刘芳亮，让他指挥他们继续攻打。
结果双方又是一阵厮杀，杀了足足三个时辰，李自成被缓过劲来的明军逼得节节败退，最后退到了护城河之后，才背靠河道稳住了阵脚。
稳是稳住了，可是此时闯军也被分割了，本来杀出来的伏兵，此时也中断了联系，各自为战，都没有想到明军突然这么能打了，这么有战斗意志了。
战场上的闯军，被分割成了几块儿，虽然分量都很足，但是却被少数的明军给分割了。
李自成带着数万人在泽州城下，拥挤在护城河岸边和明军对峙，和他们对阵的则是明军此时严阵以待的火器营。
郝摇旗则带着残兵败将组成的死士，步骑都有，此时无法加入战场，他面对的明军的枪阵，长枪战阵。
刘芳亮、顾君恩的万余杂牌则是被明军刀盾手挡住了，这并不是简单的刀盾手，而是重甲步兵，也只有明军才能配置的重甲步兵。
而在战场的边缘，李岩和红娘子则率领数千余轻骑，和此时突然扩展到千余的明军重骑游斗着。。
战场上的形势，从目前看来，对李自成还是相当有利的，只要他有任意一部能击退明军，就能形成连锁反应，瞬间扭转战场形势。
只是，这个任务究竟谁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