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败

明军的阵型内，此时军官的吼声接连不断响起，在李自成还在想着刘宗敏的时候，此时杨伊已经决定最后一战了。

要是李自成若是就此退走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十余天的时间，恐怕京师内部就要陷入内乱的状态，单单杀一个李过算不得什么，对于人心各方面也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考虑再三，杨伊决定，大兵尽出，对李自成发起最后一战，她已经考虑好了，李自成现在大军士气低落，特别是粮草紧张，很可能就会在这一两天撤退。

城中现在训练出来的青壮大约十万余人，其中合格的士兵只是少数，这些兵打不了硬仗，但是顺风冲杀却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加上京营和搜罗各府上的家丁，这约莫两万余人，以及七千余骑兵，加上锦衣卫、东厂、太监等等，差不多能凑出约莫两万左右的兵力，这基本上已经和李自成的兵力平齐了，足可一战了。

城门的封堵一个个被打开，昨日，骑兵以火器几番骚扰之下，李自成虽然想要点兵追击，却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

如今，从北面开始汇聚了约有三万余挑选出来的城中明军步军精锐，此时各处城门也都有精锐带无数壮士汇聚，等着时机一到，冲入战场。

北面带队的是英国公张世泽，朱纯臣李国祯等人心思太多，不好操控，尤其是没什么热血。

盾，矛，铳，弓四层的步兵在鼓声中迈开脚步，前排刀牌手持大型盾牌，后面多排长矛手持长矛，再后面多排鸟铳手，再后面多排步兵弓箭手抛射，其间一个个将领和旗手维持着秩序，传递着命令，阵型最中间车载战鼓前，鼓手拼命挥动着鼓槌，中军的帅旗代表着最高指挥权，一个庞大的战阵在京师外空旷的平原上缓慢推进，很快前锋开始接近李闯军的大营。

而就在同时，对面李闯军弓箭手也开始抛射，行进中的明军步兵中也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不过大家仍旧在奋勇向前，主将王斗此时已经带着所有骑兵冲击到了李闯军的大营前，一直出来应战的步军却是正好被王斗杀入。

所有明军步兵看着就像传说中那些绝世猛将般，带着身上多支甚至插进甲胄的箭杆，抡着一柄大关刀不断将李闯军砸得血肉横飞的大将军领头冲杀着，原本的恐惧也都逐渐消失，大将军尚且如此，士兵又何惧之有？

更何况弓箭手抛射的箭并不是致命的，他们的头盔和棉甲都拥有着一定的防御力，而且最具威胁的直射则被前方盾牌阻挡，所以尽管不断有人倒下，明军的阵型却没有乱，所有人都在保持着秩序向前。

毕竟这些是挑选出来的精锐，还是能承受一定的压力，要是才训练没多长时间的那些精壮，可是承受不住这般压力的。

而这时候，李闯军大营门口激烈的战斗已经开始。

“杀！”

王斗此时吼着，他一直在城门后做着准备，一直等到北面的大军杀到李闯军的阵前，李闯军准备点出兵马去鏖战的时候，才打开城门，从后杀出，直奔李闯军主营。

他的前方是全部重甲的刀牌手，密密麻麻就仿佛糖块上的蚂蚁般拥挤在李闯军营寨的门口，部分人虽然以盾牌护身，手中雁翎刀疯狂地劈砍着袭击来的明军骑兵的马腿，不过后者手中长矛和刀也不断刺穿或砍入他们的身体，不过在后面密集的士兵拥挤下，前面依然向前，他们根本没有空间施展“地躺刀”，再加上王斗的凶悍，基本都是一战被砍死。

王斗修养了一天了，其实恢复的也算不错了，有全盛时期一多半的战力了，李闯军的士兵可不是对手，自然是一照面就死了，虽然在他们战死的同时，也偶尔会有战马在悲鸣着，不过双方的交换比差不多有10：1，这里是真正的血战，完全变成了血肉堆积之处。

“拿老子的兵器来！”

袁宗第此时看着王斗不断的冲杀，挡住了他出营的去路，此时大吼道。

如今李闯军的大营布置的很有问题，特别是北面，因为昨日不断的冲杀，已经被全封闭了，短时间内也根本不能挪开障碍，西面也是如此，西面被少部分骑兵冲击了一次，李自成就下令封闭了西面的营寨，连夜干的，如今这个营寨只有两个出口了，一个是南面，一个是东面。

此时的北面的明军已经接近营寨，火铳正不断向对面李闯军开火，虽然逼得大部分李闯军弓箭手不能露头，但是同样对面李闯军射出的箭也不断落下，而此时，城中的火炮也基本都被搬来了，正准备开火。

王斗也并不是仅仅自己的几千骑，城中后续的就是火枪手，不过这一支火枪手是由太监组成的，正从正面朝着李闯军的营寨射击，压制他们的弓箭手火力。

“**，太监也上阵！”

袁宗第此时啐了口唾沫骂道。

紧接着他接过了亲兵送过来的双鞭，吼叫着挤进了拥挤在东门的士兵中。

随着那些太监的火枪压制，城中无数的步军正在蜂拥而出，此时第一批明军甚至已经越过了护城河，正在朝着他们的大营攻进，而北面的明军，差不多也是在做这种工作，大炮声此时也隆隆响起。

对李闯军威胁最大的就是鸟铳和大炮，而李闯军的弓箭却不怎么样，只要不是要害挨几支没多大事情，甲对弓箭有很好的防护，明军财大气粗，甲袄齐全，但是李闯军装备不行，被那鸟铳的子弹近距离击中可是要命的。

很快越来越多的明军已经接近营寨了，这种临时搭载的营寨，对于步军来说，可算不上什么障碍，虽然明军这时候因为前进的影响，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不过李闯军的大部分士兵，其实也都差不多，甚至大多还都没有明军的战力，因为他们大多都不愿意为李自成卖死力。

许许多多的李闯军，在一个月前，甚至还都是明军，这才一个月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个月，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负责前线指挥的袁宗第靠着亲兵的护卫，终于把王斗赶出了营门，其实也是王斗实在冲杀不下去了，就回头，再来一次冲杀，袁宗第却是抓住这个机会，看着王斗此时越来越远的背影，举起了手，他两旁所有李闯军步军全部端起了长矛，袁宗第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王斗带着的明军骑兵，看着王斗逐渐消失在营寨门口，袁宗第露出一丝笑容，他那举起手向下一挥。

无数被困在营寨中，不得进出的李闯军，就要鱼贯而出，要和明军分个生死！

“嗖！”得一声。

骤然间一支利箭从前方没入了他的眼中，他最后看到了王斗丢下手中的弓，抓起了刚刚插在地上的大关刀！

就在袁宗第像木头一样倒下的时候，冲击出李闯军的王斗此时一声喝，勒马回旋，看着此时正朝着他冲来的李闯军，看着领头的李闯军将士愕然的表情，而浑身上下几乎完全变成血色的王斗，提着大关刀看着他们露出狞笑，而在他身后，同样回转身形的明军骑兵，此时也朝着这方冲击回来。

下一刻，王斗又是一声巨吼，像魔神般咆哮着向李闯军发起了又一次的冲锋。

就在王斗在李闯军的营门口挥舞大关刀砍瓜切菜般狂砸李闯军时候，明军的鸟铳手也开始一步步接近，紧接着军官的吼声，扣动扳机，枪声密密麻麻响起，一道道火药喷射的炽烈火焰中子弹呼啸飞出，紧接着他们开始重新装填弹药，而他们前面的刀牌手和长矛手已经完成整队，长矛和盾牌组合的墙壁向前徐徐推进。

已经到了大顺军的营寨前了，而突破口，这种营寨的突破口，太容易打开了，面对着步军，此时城中还不断的有后续的明军杀出。

顾此失彼，火炮也是在逐渐挨近，李闯军的营寨在火炮下，乱成一团，北面、东面，皆有从天而降的炮弹袭来，而王斗此时已经放弃了马儿了，此时已经是步军了，正抡开他的大关刀，凶悍地向前砸着，就像砸碎瓷器般不停一节节砸碎李闯军的防线，而他的大关刀砸到哪里明军的突破口就延伸到了哪里，那些被他这股凶悍气势感染的明军步兵们，以一种同样的气势凶悍地撞向李闯军，鸟铳手压制，刀牌手和长矛手组合硬撞向乱成一团的李闯军。

“居然胜了！”

战鼓旁边的张世泽，作为北营主将，看着战线的延伸，作为武将世家传人，此时却是感觉不可思议。

是的，胜局已定。

虽然他还不是什么名将，也没有经过什么历练，但好歹也是有着家族嫡传的，兵书也是读过不少的，也曾跟随长辈历练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此时士兵的气势已经打出来了，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照样也能压着敌人打，更别说己方的兵力和李闯军相差不大了。

就在这时候，李闯军中，李自成也终于忍不住了，他已经带着亲兵护卫，向着南面开始撤了，西面是一片坦途，南面李双喜、李岩他们还有几万人，可以向南撤，南边刘芳亮应该在保定没什么问题。

之前的军策是刘宗敏和刘芳亮率部由山西出太行，进入豫北、畿南，直趋保定，配合李自成夹击大明京师，刘宗敏带的是骑兵，刘芳亮带着步军留守保定。

随着他帅旗下命令发出，中军随着他向南撤，因为此时，李自成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闯军现在对于明军的实力一无所知，刘宗敏今天还没有消息，加上李过部尽丧敌手，实力损失太大了。

看着现在明军的攻势，和十年前的明军相比，甚至在士气上还强上不少，特别是空中不断落下的炮弹，李自成都很害怕！

他很清楚，此时他必须撤，因为前方现在一旦溃败，明军步兵继续向前挤压的话，他的中军恐怕也得乱了，那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彻底失败了，这会成为李闯军的一个耻辱性记录，话说大顺立国之后，他们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失败。

然而他此时却忽略了手下，特别是那些明军降军降将。

前几天被剥离了兵力的几员明军降将此时却也不甘陪着李自成殉葬了，他们大多投降的时间都还不足一个月，此时再叛却也不算是出奇了！

整个战场上此时完全杀红了眼，无论明军步兵还是明军骑兵都在疯狂的和敌人厮杀着，这一片绵延近两里的范围内遍地死尸，鲜血都染红了左近的护城河中的河水，喊杀声响彻天际。

田见秀看着逐渐靠近的唐通，眉头一皱，就要喝骂，忽然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再一看，不远处王承允也在向他靠近，田见秀立刻就明白了情况，也不多说，直接拨马便走，他本来是想要且战且退的。

和李自成再无战心不同，田见秀认为目前还是有一定战力的，明军看着攻势厉害，但是同样也是阵型混乱，若是能埋伏一波，不见得不能冲杀回来。

可是，唐通和王承允如今向他靠近，却是不怀好意，这一点，田见秀很明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搭上了几人，恐怕那些明军降将，此时都有问题！

降将有问题，降兵自然也靠不住了，田见秀也在无战心，自然也就要追随李自成跑了。

“田将军，等等我！”

听见后边唐通的呼喊，田见秀丝毫不理，直接就朝着营寨南门冲去。

他这一跑不要紧，大军彻底失去了指挥，本来虽然在炮击下稍显混乱，前方的抵抗虽然在步步后撤，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

如今这股反击之力，就没人组织了，大将基本都跑了，李自成率先转移。

“陛下，快走！”

宋献策也懂得几分兵事，登上南边营寨，观察了一阵，忽然就匆忙的跑下来，直接扯着李自成就要跑！

“来不及了！”

看着李自成还要犹豫，宋献策根本不想解释了，此时，直接说道。

顾君恩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要搞内部矛盾，虽然他劝说之下，李自成肯定会听他的，他有这个自信。。

该逃跑的时候，李自成是不会多犹豫的，此时同样也是，只是他也知道此时他跑了的后果是什么，方才犹豫了一下。

直接纵马就开始狂奔，其他都顾不得了，宋献策和顾君恩随后也骑着马追了上来，只是追的方向却是越来越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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