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8章 令人动容

易罡宇脸都绿了，头也大了。一开始的两个马屁拍得本来颇有成效，捧人于无形，现在反思最后一个马屁，的确是过了点。这冰蚺只不过是声音童真罢了，脑子却是实打实的千年存货，想要三五两句话忽悠过关，谈何容易。

做人要厚道、要实诚。

一念至此，易罡宇索性坦诚道：“好吧，你继续，玩死我算了。”

“我真要杀你，一道水箭就够喽。”冰蚺摇晃着大脑袋，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飘飘的，“这样呗，你陪我玩一年，等我幻化人形之后，就放你走，好不呀？”

易罡宇一点都不怀疑冰蚺的话，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我倒是很想陪你一年，更想看看你幻化成人的样子，听你的声音，变成人一定很漂亮，真心话。问题是，我是个普通人，我得吃饭，不然就会饿死。渴了吧，倒是可以喝你的洗......潭水，饿了吃什么？总不能去吃那些红色蚂蚁，大黄蜂吧，还有那些花花草草，几乎都是药材，牛羊吃还行，我吃了会拉肚子，拉到脱水，你知道脱水的意思不？”

冰蚺耐着性子听完易罡宇啰里啰嗦的一大堆话，停止摇晃脑袋，凑近丈许，道：“那边山崖上有很多蜂蜜，你能吃吧？”

易罡宇苦着脸道：“吃是能吃，但我不能吃一年吧，天天吃会得消渴症，小便都是甜甜的，还飘着果汁香，那些红色蚂蚁最是欢喜，肯定闻风而动，倾巢而出。你想想，我在这下面能绕着逃多久呢？最终还不是被啃成一堆白骨。”

“你说那些烈火蚁呀，没错，它们最爱吃肉的。”冰蚺歪着脖子想了想，问道，“那你们人类吃什么才不会饿死呢？”

“很多、很杂、很麻烦。”易罡宇眼见有点转机，便把储物空间里能吃的一股脑儿的拿了出来，摆在地上，道，“这个是烧饼，这个是油条，这个是......”

“能吃？”

易罡宇刚一点头，立刻就发现大事不妙，正要收回储物空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冰蚺大嘴一张一吸，地上一大堆的食物全部进了她的肚子，连黄油纸和香蕉皮都不带吐出来的。

“你！”

“小家子气，不就吃你一点东西呗。”冰蚺道，“何况还这么难吃，我吐出来还给你吧。”

易罡宇双手连摇，道：“别！千万别，你留着吧。”

冰蚺快乐的在深潭中转了个圈，一双火红眸子盯着易罡宇，道：“在这老实呆着，我去去就来，要是敢逃，一千水箭伺候。”

易罡宇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逃，往哪逃？他现在活脱脱就是一只掉进油缸里的老鼠，缸壁滑不溜丢，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哗啦啦！”水花四溅中，冰蚺从深潭中一跃而出，长达八九丈，粗约六七尺，浑身的银色鳞片在落日余晖中闪烁着炫目的点点星光，煞是好看。

易罡宇瞠目结舌，就冰蚺这个头，亏得自己还自作聪明的想要把她骗上岸来近身肉搏，这能搏吗？

只见冰蚺粗长的身体贴近光滑的岩壁，腹部上的鳞片立刻齐齐倒立，如同千万只手死死抓牢之后，尾巴叠起两三圈，突然发力一弹，整个身躯便离地射出，如同箭矢，一路蜿蜒而上，眨眼间去得远了。

现在的易罡宇对如此巨大的冰蚺其实并不害怕了，相反心里更多的是好奇，他甚至很不合时宜的想到，这冰蚺幻化成人，不会也是这种吓死人的个头吧？

哪怕容颜再美，身材再好，都是枉然。

身高八九丈，腰围六七尺的绝色妖女，任谁看到还是得屁滚尿流。

冰蚺不知去向，但想必不会太远，因此易罡宇也着实没有趁机逃跑的想法，反正出不去，储物空间里的食物又被冰蚺一口吃了个精光，倒不如去看看那些药材，长点见识。刚靠近，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得身后水声哗啦，一回头，冰蚺已经身在潭中。

“你想干什么？！”冰蚺的声音听起来明显不太友好。

易罡宇老实道：“你把我的东西都吃了，我总得找点吃的填肚子吧。”

“吃这个。”冰蚺大嘴一张，吐出两枚暗红色的果子，拳头大小，不像苹果，也不是桃子，更不是橙子，反正就是不认识，没见过。

易罡宇走近几步，看了看，疑惑问道：“这是什么果子？”

“吃就对了。”

易罡宇道：“我是医家弟子，从这两枚果子有点诡异的颜色来看，只怕有毒，再有这香气过于浓郁，闻起来怪怪的......”

冰蚺懒得搭理，一转身出了深潭，自顾自地来到岩壁边，立起一大半身体，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在岩壁上摩擦，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易罡宇好奇，连忙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磨鳞片，很舒服。”

易罡宇眼见冰蚺身上的银色鳞片与岩壁摩擦时溅射出的细碎火花，顿时明白这四周的岩壁为什么光滑如镜面了。

冰蚺磨完背部鳞片，转过身开始磨肚皮上的，这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易罡宇不禁汗颜，捡起地上的两枚果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冰蚺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子？嗯，让我想想，大概是九百多年前吧，当时我还是一条小冰蚺。一天我到外面找吃的，被一头好大的死老鹰发现了，没跑掉，它把我抓起来飞了很远，你看，我身上到现在还有抓痕呢，难看死了。飞着飞着就飞到了这附近，我拼命挣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死老鹰就被我咬了一口，双爪一松，我就掉了下来，落在一块厚厚的草地上，还没等我翻转身，那头死老鹰又扑下来了，幸好旁边有两块大石头，中间有道缝，我赶紧钻了进去，死老鹰在外面守了我三天三夜，最后怕是饿得不行，只能飞走算喽。”

易罡宇手里抓着两枚果子，听得聚精会神，这好习惯，显然是从许可心那里学来的。

“我可不傻，搞不好死老鹰是假装飞走呢，再加上我挺能挨饿，索性就在石头缝里又呆了三天三夜。果然，中间死老鹰又回来了一次，见我一动不动，可能是死了，这才真的飞走，好不狡猾阴险的死老鹰，可恨！到了第七天早上，我钻出石头缝，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身上被死老鹰抓出的伤口也溃烂了，再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必死无疑。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香气，寻过去一看，却是在悬崖边的一棵大树上，挂了十几个这样的果子。”

冰蚺说到这里，停止摩擦，倒转身体，一边磨尾巴，一边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果子能不能吃？但我实在是饿坏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一口气把十几个果子吃了个干净。没多久，我就感觉浑身发热，身体里好像着了火。我心想坏了，果然有毒，惊慌失措中到处乱窜，结果一不小心摔到了这水潭中，翻滚中几大口水灌下去，迷迷糊糊就晕死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漂在水面，游上岸后，惊讶的发现被死老鹰抓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而且浑身是劲，舒服死了。”

易罡宇愕然，想不到这条冰蚺身上居然还有这种惊心动魄的离奇故事。作为一个专业的听者，心知这个时候应该发问，于是微微一笑，道：“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真的很想知道，接下来的这九百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冰蚺道：“简单呀，没多久我肚子又饿了，在这下面找了几圈，正如你说的，没什么吃的，那怎么办？于是我就沿着山壁爬上去，想去看看那树上又结了果子没？结果当然是没有，我也没有法子，只能原路返回，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本以为这水潭里会有些鱼虾什么的，找了几天后就放弃了，那些大蚂蚁，大黄蜂我才不吃，恶心死了，最后饿得不行，就只能吃这些花花草草，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好歹能填饱肚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呗。”

易罡宇双眉微皱，轻声道：“真是为难你了，专门吃花吃草，还能出落得这么......纤细苗条，实在令人动容。”

他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一枚果子啃了大半还没察觉，接着问道：“我好奇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能说话的呢？你又是跟谁学会说话的呢？你知道不？你说话的语气，还有一些用词，几乎就是地道的玄武王朝味，夹杂着一股浓浓的乡村风，这让我听来格外亲切。”

冰蚺摩擦完尾巴之后，一圈圈卷起，仅在中间留出一颗大脑袋，道：“大概是十来年前吧......说这事儿前，还得先说说果子，味道好，又很香，很对我的胃口，你觉得怎么样？”

易罡宇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快啃完的果子，点头道：“很甜，还有点微酸，而且比较脆，有点像那种还没完全熟透的苹果......啊！我怎么吃了？谁让我吃的？这这......”

冰蚺道：“你有点傻是不？”

“难怪我怎么觉得身上越来越暖和，糟了，感觉像是有团火......”

冰蚺摇了摇头，道：“是真有点傻，你不会跳进水潭呀！”

易罡宇没敢多想，几个跨步到了水潭边，毫不犹豫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片刻后，伸出脑袋，道：“没用，越来越热，烧死我了。”

“喝几口水。”

“这是你的洗澡......啊！咕嘟，咕嘟......”一个水字还没说出来，体内已经仿佛在燃烧，连血液似乎都沸腾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两大口冰蚺的洗澡水喝下去，顿时就感觉凉爽多了，不得不说，这冰蚺的洗澡水一如农夫打回家的山泉，居然还有点甜。

搞笑的是，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左手还死死的抓着一枚果子，右手抓着果核。

冰蚺把一颗大脑袋耷拉在自己的身体上，懒洋洋问道：“还听么？”

直觉告诉易罡宇，这果子绝对有问题，而且不是小问题，自己已经啃了一枚，那自然是要听下去的，于是双脚频繁蹬水，道：“听。”

冰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以后每隔一年，我都会去看看结果了没？结果是根本没有结果，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搞明白，那棵树呀，三十年才开一次花，再三十年才结果，然后还需要等待四十年，才能吃。也就是说，一百年我才能吃到十来枚果子。对了，你傻傻的，能搞清楚我在说什么吗？”

“嗯......”易罡宇一脸深沉，道，“这果子很难吃，我的意思是是很难吃到。”

冰蚺道：“我就每天吃着这里的花花草草，然后每一百年吃上十来枚果子，直到十来年前，有一天我闲得无聊，那个时候我的个头已经跟现在差不多，能够轻松上下数百丈悬崖，远远在崖顶看到远处灯火通明，我就寻思着去看个热闹，于是就看到了许许多多跟你差不多的东西在走来走去、看来看去、喊来喊去，我就远远的潜伏在草地里看着听着，久而久之，突然有一天，我就第一次学会了说话。”

易罡宇心想着那灯火通明的地方肯定是神獒镇无疑，那个时候神獒镇已经初具雏形。要是那些忙着买卖獒崽子的商贩们，知道不远处有一条这么庞大的冰蚺在默默凝视，铁定是要齐刷刷的尿了裤子，哭爹喊娘的作鸟兽散。

“你第一次说了什么话？”易罡宇好奇问道。

“只买贵的，不买对的。本行神獒，贵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易罡宇直接一口潭水喷了出来，汗颜道：“着实是精华所在。”，心想着你难怪一口地道的乡村风，天天跟着那些伶牙俐齿的商贩学习，自然能把握到精髓所在，怪不得听着如此熟悉而亲切，这是纯正的家乡话啊！

冰蚺偏头看着易罡宇，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呀？”

易罡宇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这样的果子还有没有？我记得你说过有十来枚的。”